25、井下鱼儿何处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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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风声飒飒，乌云压顶，大地灰蒙蒙一片阴沉。
路上行人知晓天将变色，都匆匆赶路。唯有一人，静坐在路边一块岩石上，望向远方。
住在附近，常在此处玩耍的小孩经过，见了他，便停步道：“大哥哥，你就别在这儿等了，马上要下雨了，你快找个地方避雨吧！”
那人看看天，却摇头道：“你快走吧。”
小孩儿道：“你等的那个人是谁？既然他这么久都不来，干嘛还等他？”
那人道：“他一定会来，所以我一定要等。”
小孩儿撅撅嘴，跑了。
那人站起身，心里有些黯然。
自己与上官金虹约战的消息应当早已传遍。连这小小的安乐镇，近日都多了许多江湖侠客。他若知道，肯定会来观战。
只是……
想到在酒馆里听到的流言，他有点儿泄气。
豆大的雨滴，狠狠砸落在石板路上，烙下淡淡的印痕。很快，雨成倾盆之势，哗啦啦倒洒在地面，浇得人从头凉到脚底。
那人却忘了躲避。
透过重重雨帘，他看见自己这些日子里一直等待的人，看到他正健步如飞，渐渐靠近自己。耳边依稀响起他轻快的呼唤：“青流！”
微蹙的眉松开了。
在异乡独自奔波、酒馆里或真或假的各种流言，还有，张老爷的死……都让他身心俱疲。
如今再次见到好友，高和宇那张苍白面庞上，总算流露出极淡极淡的笑意。他揽住来人的肩膀，大步走向饭馆：“天冷，吃碗热面暖身。”
来人却一把拉过他的手，肃然道：“青流，我听说你与上官金虹约战，可有此事？”
高和宇脚下不停，面色不变：“有。”
来人沉默片刻，道：“你怎么突然……”
高和宇脚步稍顿，面色宛如寒冰，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待进去再与你详解。”
两人不再言语，待踏进饭馆，两碗热腾腾的面端到跟前，高和宇才开口道：“想必你最近也听到不少传言。”
来人喝了一大口面汤，长出一口气，道：“不错。这些日子我一直与裴先生呆在兴云庄附近的酒馆里，常有一名说书人领着他的孙女在那儿说书，讲近来江湖上的风云变化。”
高和宇抿了一小口，低声道：“便从最近的事情说起罢。我来此地时，刚刚逢上张老爷过世。那时，他身边的弟子已把张姑娘接了回去。”
来人叹道：“我听闻张老爷自从女儿与人私奔后便一病不起，没想到竟会就这样去了。可怜张姑娘，偌大一个张府，她竟无依无靠，要凭一己之力闯过难关。”
高和宇道：“阿飞一直陪在她身边。他本打算等闯出点儿名气来，攒够钱向张老爷提婚的。这么一来，他的处境便很尴尬。张姑娘身为当家的，却并不会多少张家拳，只会些浅薄功夫，因此，张家拳的传人，还得再寻。”
来人道：“张家拳虽厉害，但只传宗族内的弟子，作保身功夫，一直鲜为人知。现在张姑娘破了规矩，要把张家变成宗派，在外广纳弟子，江湖上早已流言传说满天飞。”
高和宇道：“张府一代比一代人丁稀少，这一代张老爷又只有女儿，早有入世的想法。张姑娘打破规矩，也算是她父亲的意思。”
来人思索片刻，道：“可这与上官金虹有何干系？”
高和宇道：“你有所不知。林仙儿作案，不仅仅靠他身边的那些男人，还有一个善于易容，会打张家拳的侍女。”
来人醒悟道：“难道……她是张老爷在外面的女儿？”
高和宇道：“你猜的八/九不离十。那侍女原名张恬恬，是张老爷与一乐伎所出。他爱上了那乐伎，想要娶她回家。彼时张夫人已有身孕，她是个刚烈的女子，坚决不肯与之共侍一夫，与张老爷大吵一架后便病倒在床，生下张柔柔不久就去世了。张老爷后悔莫及，把那乐伎安排到张家偏院，足足五年，不管不问。待张柔柔可以习武时，张老爷才发现自家秘笈竟不见所踪，偏院也早已生起野草。”
来人道：“想必秘笈便是那乐伎偷走？”
高和宇道：“不错。她本是上官金虹的人，为了拉拢张家这样暗藏的武林势力才主动靠近。然而她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女子，张老爷待她千分万分好，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偷走秘笈后，恰巧张夫人离世。她得知消息后，手抄一份秘笈藏在女儿身上送她离开，自己把秘笈交给了上官金虹后，服毒自尽。偏院的家人本就不待见她，也就没有告诉张老爷她的死讯，草草把人一埋了事。她那女儿，也下落不明。“
来人叹道：“张老爷刚刚丧妻，悲痛至极，家人应当也是无意再往张老爷伤口上撒盐罢。”
高和宇淡淡道：“或许吧。上官金虹算好了日子，在张姑娘五岁那天，专程到他府上，拿出秘笈，提了交换条件。张老爷不肯，为夺回秘笈，与其打斗一番，却有所不敌，败下阵来。”
来人道：“此刻上官金虹若再讲条件，张老爷也只得低头服从。”
高和宇道：“自然！张老爷服从了。他做了上官金虹埋伏在武林中的一条暗线。但他一直心有不甘，直到张姑娘出事，他大为震怒，查出元凶林仙儿，又顺藤摸瓜地查出林仙儿身边的侍女，查出多年前秘笈的真相。”
来人皱眉道：“也怪不得你要与之约战了。但是，这些内幕，你是如何得知？”
高和宇道：“裴云霄与林诗音有私情，林仙儿落网那夜，他决定斩断这段错误的感情，离开兴云庄。而那侍女为了救走林仙儿，杀害了林诗音的贴身侍女，假扮成她给裴云霄送林诗音的‘定情信物’，引得龙啸云知晓了他二人的事，将裴云霄暴打一顿后愤然离去。”
来人道：“原来如此。他未曾与我讲过，这些天也很沉默，总是一人坐在角落。我见他行动有时微有凝滞，想必是那日受了伤。”
高和宇道：“你可记得我离开那日？”
来人道：“记得，”他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道：“是裴云霄告诉你的？他又如何知道？”
高和宇道：“他那晚受了重伤，龙啸云示意底下人把他扔到乱坟岗自生自灭。那假侍女等龙啸云走了，便把假装昏迷的裴云霄带到一座府邸，关押在地牢里。看守见他文弱，又气若游丝，便没有放在心上。裴云霄趁他们放松警惕时拿到钥匙，跑了出去。在府邸里发现了张家拳的秘笈，又找到许多与张老爷的书信，便以此推测得知。”
来人喃喃道：“裴云霄那天那般反常，我最开始想不通，后来便懂了。南有乔木，不可休思。他是想提醒我，小心林诗音。”
高和宇道：“他的心上人是林诗音，‘小心南乔’四字，便是让你小心林诗音和她的身边人。我那时也觉得不对，便先翻到床板下面去，等你出门后，我便翻了窗户去追裴云霄，想要问个清楚。”
来人原来是李寻欢。
他笑道：“想我一个老江湖，竟然栽在了你手里。那天，你俩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一女子自称是府上的侍婢，请我到兴云庄与夫人小叙。现在想来，她的面庞与张姑娘倒是有几分相似。”
高和宇道：“她定是张恬恬，”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犹豫，双眼直直看向李寻欢，“寻欢，我听说，你和林仙儿住在一起，同吃同睡……”
李寻欢原本对此事并没有什么想法，被他一看，倒羞愧起来，仿佛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这……我是在兴云庄见到她的。诗音可怜她，自己又难以保证她的安全，便硬要把她托付给我。我没法子，就让她跟着我，也没有同吃同睡，我给她租了另一间房，她和张恬恬睡在一起。”
高和宇忍不住道：“你之前还和我说她心如蛇蝎，要万分小心，避而远之，怎么表妹一说，又同意让人家跟着了？”
李寻欢不答，把筷子一抓，道：“面都难了，快吃面吧。”
高和宇看他低头吃面，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就直发堵。当下把筷子啪地一放，轻声道：“林仙儿当年随父亲四处漂泊，路过安乐镇，拾到时年六岁的张恬恬。说是侍女，更似姐妹。两人一同长大，亲密无间。张恬恬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林仙儿。而林仙儿这些年来虽然处处留情，和各色男人搅在一起，却从未真正地爱过谁，你说，她俩心里放着的，究竟是谁？”
李寻欢见他突然摆出一副噎死他不偿命的样子，忙停下道：“这……我哪里清楚？即便她二人心里只有彼此，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终究是她二人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喜欢她们的。”
高和宇冷冷道：“你明白就好。她俩现在人呢？”
李寻欢笑道：“我说从太原到这儿一路颠簸，荒郊野外的，两个女孩子跟着我一个男人在身边，终究还是不太好，就请裴云霄先帮忙照看一下，自己过来了。不说这个。你怎么不穿道袍了？这一身，活像个赶考的秀才。”
高和宇道：“还不是那些烦人的江湖客？整日里来挑战。我实在是受不了，就换了衣服。”
李寻欢敛了笑容，道：“你住在哪里？”
高和宇道：“就在这里。”
李寻欢道：“怎么不住在张家？”
高和宇道：“再过几天就要和上官金虹决斗，我呆在人家家里干什么，平白添麻烦。”
一提到上官金虹，气氛又冷却下来。
李寻欢道：“青流，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井下鱼儿何处去（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