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一片冰心在玉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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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李寻欢匆匆一瞥，少女面容在眼前轻轻拂过，心却猛地一跳。
世上是否真有人能从小李飞刀眼皮下不声不响离开？
李寻欢从不自大。对自己的实力，他有极其清晰的认知。正因如此，他才能时刻保持完全的自信与冷静，身中剧毒，仍能分神留意四周。
高和宇是自己熟悉至极的朋友，他自然不会起疑心，但多年闯荡形成的敏锐感觉已自然而然地渗入体内，岂能让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生生消失？他见识过高和宇的轻功，固然出神入化，世间难逢敌手，但自己却仍会有所察觉。即便被裴云霄激得心神无主——
裴云霄？
裴云霄！
瞬间明了一切，李寻欢来不及应答那女子，伸手一推一扣，房门紧闭，人已立于房中。
走近床榻，目光一掠而过，却忽瞄到枕头角下一绺布条。李寻欢眉头微蹙，抽出一观，其上字迹潦草狂乱，单单书有四字。
小心南乔。
这四字实在是莫名其妙，他又从未见过高和宇或裴云霄写字，无法辨明此条究竟何人所为，更不明白其中真意，一时之间，颇有急智的小李探花竟是浑然摸不着头脑，只好在房间里来回搜寻。
四处翻找，毫无所获。李寻欢正焦头烂额，门外却突突响起敲门声。
“李少爷，兴云庄龙夫人请您过去小叙！”
李寻欢胸口急促起伏，直咳嗽得弯下腰去。
门那边还在唤：“李少爷，李少爷——”
抽出腰间酒囊，李寻欢从怀里摸出包药粉，通通洒到酒囊中，一口气灌了下去。
门外少女脸色苍白，急得满头冒汗，手下却嗵嗵嗵敲得紧促。
旁边房的客人开门大声道：“死丫头，别敲了，知道那里面住的是谁么？人家不愿意出来，你怎么都逼都逼不出来！”
少女手腕早就又累又酸，听到这话，停下动作道：“这位老爷，我也是没法子，若扰到您老，还请海涵。我家夫人要求，必须得把人带到，这……李少爷不到，我就不能回府……”
客人刚要说话，那两扇紧闭的房门却开了。
李寻欢换了件新衣衫，长发束髻，看起来很是干净齐整。微微一笑，温文尔雅，不带丝毫江湖煞气。
“姑娘辛苦，带路罢？”
少女一愣，似是未想到方才那潦倒落魄的中年人转眼间变成个翩翩公子，低头道：“门外备有马车，少爷请。”
李寻欢面上含笑，目光却冰冷如刀，轻轻划过少女和那客人，未被任何人察觉。
马车摇晃着启程，李寻欢手里紧紧攥住那布条，沉声吟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城外，北山。
寒冬未尽，山脊仍是一片茫茫。高和宇紧握剑柄，面色白得可怕。
“青流——”
呼唤声在耳边响起，人仿佛近在身旁。高和宇四处寻找声源，半响，总算在不远处山壁寻见一小洞。洞口不大，方能容一孩童出入。他低头屈身，勉强进洞，一抬头，便见裴云霄盘腿坐在角落，笑意盈盈。
“……裴云霄，怎么回事。”
裴云霄却神色轻松，拍拍身边道：“这边坐，青流。”
“你快说，说完赶紧一块儿回去。”
“免得李寻欢担心？”
高和宇沉默，并未否认。
裴云霄摇摇头，笑叹道：“我还从未见你对谁如此上心，真是可比当年对苏姑娘那一番关爱之情……”
高和宇皱眉道：“我对朋友皆是这般。云霄，你说是不说。”
裴云霄眨眼道：“如果我不说呢？”
高和宇一言不发，快步上前，一把撸起他衣袖，单手按在脉门上。
裴云霄神色渐冷，缓缓道：“青流，放开。”
高和宇缓缓松开他手腕，方向一转，竟点向裴云霄肩头大穴！
裴云霄拧身向后，怒道：“高和宇！”
高和宇收手道：“我早先观你神色便觉不对。云霄，你肩头有伤。”
裴云霄强压疼痛，浅浅笑道：“你这道士真是喝醉了，满口胡言乱语。我一个大夫，怎会不知道自己受没受伤？”
高和宇冷道：“裴云霄，你究竟想做什么！弄成这幅样子到底怎么回事？你还要瞒着我么？”
裴云霄向后靠在石壁上，淡淡道：“事情很简单，我对人家夫人心生情意，被人家知道后挨了顿打，心生不满，想要报仇雪恨，顺便把路障清理干净……”
高和宇无法忍受，打断道：“裴云霄，你真当我傻子？一进门朝床头弹个小卷，骂完人就跑，平日性子最稳的人，今日里居然急成这样。你就说吧，你后面究竟有什么人跟着？”
裴云霄长叹一声，肃容道：“青流，我劝你最好先别回去。此事十分复杂，我也头绪纷乱，搞不清谁才是幕后真凶，搞不清他们的目的，更何况你这个初来乍到的？李寻欢虽看着病弱，却绝非善与之辈，在此地江湖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让他解决，比我们搅混水要好得多。”
高和宇道：“李寻欢是我的朋友。云霄，不管如何，先讲给我听听。”
裴云霄长叹一声，深深看他一眼：“青流，你与那张老爷，是否暗地里有些牵扯？”
高和宇道：“不错。那次我误闯张家后院，恰好撞见林仙儿，闻见她身上迷药香气，心觉有所蹊跷，便到那小楼探看，遇到张老爷独女。我心急救人，便把那孩子抱下了楼，谁料她的贴身侍女误以为我是凶手。我深夜出现在张小姐闺阁，实在是百口莫辩，走也不是，只好任他们施为。过了没几天，张老爷派人把我带到密室与他相谈，我才知道他其实已查到真凶，押我在张府，不过是引鱼上钩。”
裴云霄道：“青流，你可曾想过，张小姐的贴身侍女为什么会离开？据称，小姐的不少金银首饰具被掠走，你说，那丫头连你的脚步都能察觉，为何察觉不到那贼人的声音？”
高和宇道：“那侍女看见我了。不过她当时是去做什么，我确实不知。”
裴云霄道：“深更半夜，外面又黑又冷，屋里多暖和啊，亦放有夜壶，却要跑到屋外去，不是很奇怪么？还有，张老爷手段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地方乡绅，他哪里来的能力，可以在几日之内便查得凶手？”
高和宇沉吟片刻，点头道：“张府绝非普通商户！他家中家仆皆是练家子，就连张老爷本人，看着也有股江湖气。”
裴云霄道：“你还有一点说错了。张小姐并非张老爷独女。”
高和宇喃喃道：“但……有钱人家有几个私生子实在寻常。”
裴云霄道：“这倒的确不假。不过，他的私生子与梅花盗一案可有不小联系。”
高和宇一惊：“莫非是林仙儿？但是……”
裴云霄苦笑道：“你这头傻羊，平日看着挺聪明，怎么现在又这么蠢！他私生子自然不会是林仙儿。虎毒不食子，哪有老子巴巴地杀自己儿女的道理？”
高和宇沉思片刻，道：“难道是那侍女？她与张小姐年纪相仿，长相似乎也有几分相似。”
裴云霄冷笑道：“她就是张老爷私生子张恬恬，自然与张小姐形容相仿！你猜得不错，但她并非府中侍女，也从未在府中生活过。”
高和宇顿时醒悟：“她假扮那侍女！”
裴云霄道：“不错！此人身为张老爷的女儿，却从未有过父爱，遭遇固然可怜。然而张小姐何辜？竟就这样被人生生毁掉清白，莫说良人，能不能嫁出去都难说，更别提他人的指指点点、风言风语。她先是故意引导林仙儿去残害张家女，后又假扮贴身侍女故意栽赃，罪难宽恕！”
高和宇眉心猛跳，咬牙道：“可恨！那孩子正是青春年华，却遭此无端灾祸，真是父母造孽，子女承担。云霄，这些事情你又如何得知？”
裴云霄道："我离开兴云庄那天，她假扮林姑娘贴身侍女，引得龙啸云误会我与林姑娘之间有苟且，把我打了一顿。实际上我二人虽然彼此心悦，但从未越礼，连言语上的失礼都未曾。只是我既然窥伺他人妻子，也不好多说，更不可还手，便老老实实挨了场打。"
高和宇叹道：“我便知以你的为人，决不会做出那种污糟事来。更不会因此对龙啸云心生怨气，而寻到李寻欢身上，因此才追出来想问个究竟。”
裴云霄道：“龙啸云走后，吩咐那女人找人把我抬到外面去自生自灭。我那时已明白她是为了把龙啸云引走，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安排好一切救走林仙儿，便装作伤重无法动弹，任那女人把我带到一处府邸关押起来。等她走后，我寻机会打开门，将那几个看守挨个儿审了一遍，又把府中翻了个底儿朝天，才得到些情报。”
高和宇蹙眉道：“你不该如此行事，她若察觉，必会更加谨慎行事。”
裴云霄笑道：“青流所言也对，但我素来骄横惯了，看不顺眼她这般行事。何况，只要我这知晓秘闻的人还在外面晃悠一日，她就一日不得安省。”
高和宇点点头，忽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更应到李兄身边去。他孤身一人，又不知这些——”
裴云霄道：“青流，他们追的是我，又不是李寻欢，你大可不必过去。我伤势未好，亦是孤身一人，你何不在这儿陪我？”
高和宇顿住脚步，不由有些为难。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一片冰心在玉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