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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婴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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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哭·三
一出城门白玉堂便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抖,那通身雪白的骏马便撒开四蹄疾奔出去扬起点点尘沙。到得金池村下马步行,询问了村民方寻到那名单上的第一户人家:胡家。白玉堂站在胡家门,破落的草屋,简陋的院子,这显然不是富裕的人家。
推开柴门走进去,院子里有一方磨盘,白玉堂伸手一拂,手上沾了些许灰尘,四下一看没见着推磨的驴,拍去手上灰尘前去敲门,过了一会屋里才有人应声:“来了来了,谁呀?”
开门出来的是一位大叔,胡子拉碴精神不振,眼睛有些浑浊,乍一见到白玉堂站在自家院子里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这仙人怎么会来自己家,莫不是要走仙运了?大叔搓了搓手,咧嘴笑开,也不知应当用何礼数,只笑着发呆。
白玉堂瞥了他一眼,冷然道:“胡富贵?”
“是是,小的便是!仙家——”
白玉堂打断他的话:“是就好,开封府问你话可要老实回答!”
“开,开封府?”胡富贵浑身一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膝盖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大人,要问什么小的都说都说!”
白玉堂好整以暇地绕着他转了个圈,想到以往去百姓家里问话时的情况,心中有了几分思量,道:“那就说吧,白爷既然来了这儿,你以为你犯的事儿还能瞒住?”
胡富贵连连磕头,说话颠三倒四:“小的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那孩子原是个丫头片子,我家没个男丁就想捡回来充数,可现在那丫头片子也不肯走啊!大人,小的真的是后悔了,一个丫头片子能顶什么用,可她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小的想回头也回不了啊!”
白玉堂听得个大概,冷笑一声不再搭理跪在地上的胡富贵,踢开大门走了进去。室内昏暗,若非习武之人目力非凡险些要将坐在角落里的孩子给忽略了。白玉堂走过去将孩子抱起来,握住腕子探了探脉象,有些虚弱好在并无大碍。将孩子抱出屋子,那孩子不吵也不闹,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白玉堂看。
白玉堂细细打量这个孩子,按胡富贵的话这孩子从家里走丢并不是今天的事,可除了脸型依稀相仿外,五官却与先前张文元家的孩子全然不同。小小的孩子头发披散,面貌清秀略带英气,身上穿一套提花绸衫,显然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怪的是孩子这一身乃是男装,加上年纪幼小,确实容易被当做男孩。
“你是哪家的孩子?”白玉堂抱着手臂开口问道,觉得这孩子很有意思,明明是个女孩子却穿一身男装,那眼神跟个小狼崽儿似的。
孩子看了看跪着的胡富贵,又看看白玉堂:“你是开封府的,我不回家,娘说我不能呆在家里,要走得越远越好。”
白玉堂挑眉:这孩子不过六七岁年纪,少见的条理清晰,想必方才在屋里听到自己与胡富贵的对话已经暗自琢磨过了。白玉堂道:“那你倒说说,不回家你去哪儿?”
孩子扭头看看胡富贵的破烂草屋,低头想了想,道:“跟你走!”
白玉堂瞧了那孩子一会儿,道:“可以。”然后像是刚刚想起了跪在地上的胡富贵,瞥了他一眼道:“你也跟爷到开封府走一趟吧。”
胡富贵战战兢兢:“是,是……”
白玉堂将孩子抱上坐好,心道:这一趟正事没有做成却有些意外收获,剩下那两家恐怕今日是来不及去查看了,这带回去的孩子和胡富贵也不知与这次案子有无干系。一边想一边抬手摸摸马儿的头以安抚因为身上不是自家主人而有些焦躁的马,又示意胡富贵跟上,自己牵了缰绳走在前面。
回到府里,白玉堂将胡富贵丢给衙役带下去先关起来,自己带着那孩子去找公孙策。走进后堂就看见展昭正与公孙策说着什么,牵着孩子过去坐下,展昭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着到玄帝庙附近查探的情况,末了方转向白玉堂:“这么快?”
白玉堂嗤笑一声:“还有两家未去,金池村胡富贵家捡回来个孩子,五爷直接带回来了,要问什么一并问了省的麻烦。”
展昭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分明就是不耐烦跟小孩子打交道。起身走到孩子面前蹲下,和颜悦色道:“你叫什么,家在哪儿?”
“魏钺,我不回家。”孩子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展昭。
白玉堂道:“这孩子在金池村就说了,她娘让她离家越远越好,其中大有蹊跷。”说着白玉堂又想到一桩事:“丫头,你的名字怎么写的,是哪个‘钺’字?”
“爹爹说是斧钺的‘钺’字。”魏钺道。
白玉堂不解道:“怎么会给个女孩儿起这样的名字?”
展昭听到白玉堂叫这个孩子丫头有一瞬的惊讶:这竟是个女娃?再细看孩子一身装扮,连点女孩的影子都没有,这难道是将女儿当儿子教养了?再听明白孩子的名字是哪个字之后,展昭更加觉得怪异,就算把女儿当儿子教,怎会起一个杀伐气这么重的名字?
公孙策瞧了魏钺一会儿,道:“孩子,你娘亲为何不让你回家?”
魏钺道:“娘说爹会知道我是女孩儿,不能呆在家里。”
“那为什么爹爹知道你是女孩儿就不能留在家里了呢,是爹爹就会不疼你了吗?”公孙策又问。
魏钺扁扁嘴,跟着摇摇头,小声道:“原就不怎么疼我,都见不到爹爹。”
公孙策又问了几句,小孩儿咬死了不说自己家在哪儿,见别的也问不出多少了,便交代了展昭和白玉堂几句,因着孩子还太小,打算将孩子暂且交给厨下的李嫂照顾。
“姓魏的大户人家,你我近来似乎见过一家。”白玉堂抱着手臂挑眉道。
“是了,东二条甜水巷就有个魏府。不知主家是不是就叫魏冶……”展昭沉吟道,若是如此,岂非太巧了些?
“魏冶,那是谁?猫儿,你今儿个查到些什么?”
展昭便将玄帝庙见主持的事说了,又道:“离了玄帝庙又去了那老伯家中,门锁俱都完好,但老伯家的窗户并不结实,窗框上有个不完整的脚印,看大小应是成年人的。展某已命人将那脚印拓了下来。”
白玉堂笑了一下:“那孩子是不是魏冶家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展昭望了望外面天色,道:“说得也是,这就去吧。”
“现在就走?五爷连口水都还没喝上呢!”白玉堂忍不住道,这傻猫,看方才和公孙先生说话的样子分明也没比他早回来多久,去魏府也不急这一时半刻,还真是只劳碌猫不成?
展昭看了他一眼,倒了杯水递过去:“你若累了就先歇歇,展某先去便是。”
白玉堂一口气喝完水,随即大摇其头:“唉,孩子走丢是大事儿,五爷也不耽搁。”一面说一面倒了水:“你也喝口水。”
展昭接杯子喝水,笑得眉眼弯弯,道:“白兄高义。”
白玉堂瞪了他一眼:“少要在爷面前打官腔!”看着展昭笑容依旧,白玉堂也不知怎么想的,直接凑过去就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飞快地退开,当先便走,还回头招呼展昭:“猫大人真的迟钝了,还不走?”
展昭叹口气,摇摇头跟了上去:“你真是……”真是什么,展昭也接不下去了。
白玉堂余光看他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便知展昭虽然觉得他方才举动不妥却也并不反感,当下便得意起来,道:“五爷自是高义,还用你这猫儿说?”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展昭觉得就不该给这耗子好脸色,下回打一顿就晓得巨阙锋芒了。
二人说话间很快便到了魏府,朱门紧锁冷清非常,白玉堂不自觉的动了下肩膀:“猫儿,你看这魏府,五爷怎么觉得青天白日的身上发凉呢?”
展昭凝目细看,额上不知为何沁出些许冷汗,手不由得握紧了巨阙,定了定神方上前敲门。敲了许久不见人应门,展昭疑惑地看向白玉堂:“这总不能连个下人都没有吧?”
白玉堂四下瞧了瞧,见无人经过,便将耳朵贴到了门上细听,展昭也学着他的样子凝神侧耳去听,过了一会儿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这宅子里居然半点声息也无,莫说人的说话声脚步声,就连这个春季会有的一些虫子的动静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