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修·修身》山阳笑笑生

48、第四十六章

　　十五年后
　　下碗
　　舞看着面前长跪不起的人，对杜音点头道，“你送送她。”
　　杜音很为难，鱼娘这次回来是不打算离开的。
　　鱼娘想侍奉司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可教坊司司主，岂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这个蛇蝎美人利用这个姑娘对自己的一片真心，让这位姑娘去做了七八十岁老头子的小妾，这次这个姑娘回来，怕是不会走了。
　　痴人多情种！
　　“上次司主说过，如果我这次完成任务，便收了我！”
　　舞玩笑的看着她，“我说过吗？”
　　“司主说过的每句话，鱼娘都记得，我一直在等您的答复，”这个姑娘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像是里面有个小宇宙。
　　“哦，”舞仍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杜音自然是知道自己老板的意思，但鱼娘一直不依不饶的，于是岔了话题：“鱼娘把晋阳的荣大人和杨大人归置哪儿去了。”
　　“在河西柴院内。”
　　“司主，您的意思是？”
　　“不知道。”
　　杜音于是对鱼娘道：“司主今日恐怕不大舒服，鱼娘姑娘下次再来罢。”
　　鱼娘亦是不动，脸竟然慢慢抬了起来，冷笑道：“又是这句话？”
　　杜音笑道：“姑娘造次了，我家主人最近身体不好，姑娘也是见得，这段日子——”
　　“戌时。”
　　杜音一脸惊恐地看着舞。
　　舞的那双眼睛依旧是无精打采的，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舞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那我便实现好了。
　　杜音神色复杂，却又没说什么，看着鱼娘一脸惊喜的叩头告辞，她总觉有些隐隐地担忧。
　　齐元辉已经被关了有半月了。
　　期间，舞是不闻不问的。
　　她很奇怪，那天晚上，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呱噪不已的小笨蛋一下子哑掉了，后来舞就变成了这样。后来小笨蛋就逃了，她自然安插了眼线在齐元辉身旁，半月前杜音觉得舞不能再这么下去，便把齐元辉给抓了，知道齐元辉被抓到的舞只“哦”了一声，然后还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杜音当然不敢问，只能猜测，猜测也不敢胡乱猜测。
　　晋阳
　　春天来了，自然是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代课老师跑路了，博雅文轩便荒废了几天，一大早有人敲门，杨延年揉着惺忪的睡眼去开门。
　　一开门，杨延年睡意全无！
　　“先生！”杨延年一下子精神了，随即一下子把单雪臣拉进了院子，关上了大门，并且插上门栓，“先生不准走了！”
　　“嗯。”
　　“那个老山羊一点道义都没有，招呼不打一个就跑了，学生们都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杨延年将单雪臣拉进屋，屋里烧着熊熊的火炉子，热的将沁出了汗。
　　刚一进屋，便发现屋里多了个人。
　　杨延年想惊呼一声，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
　　冉笑寒看着他，“你，还好吗？”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杨延年说话都微微发颤。
　　单雪臣没见过这个暗卫，自然不认得，看着他们俩这幅表情，应该是认识很久了，便道：“你们认识？”
　　杨延年将冉笑寒拉出屋外。
　　“你怎么回来了？”
　　“妻子在，不远游。”
　　杨延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接着问：“事情办完了？”
　　“不知道。”
　　“嘿！”
　　“这个得听主子的。”
　　一提到纪修，杨延年就生气，都是娘生爹养的，凭什么给他卖命！冷风刮过，钻的鼻子痒痒，杨延年打了好几个喷嚏，冉笑寒见状脱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披上。
　　“你……”杨延年脸一下子红了，那个暗卫白花花的腱子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不冷。”
　　“不是！你里面怎么不穿衣服？”
　　“我不冷。”
　　杨延年懒得和他说，将衣服反批到他身上，“功夫再好也怕菜刀，风里来雨里去的，纪修也真够小气的，一件衣服也不给，都是爹生妈养的，万一病着了，也难过。”
　　“我没有爹妈。”
　　“……”杨延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气氛尴尬的很。
　　冉笑寒接着道：“而且我真的不冷。”
　　天上传来燕子追逐嬉闹的声音，杨延年抬头看着冉笑寒，眼里亮晶晶地：“我的父母也离世了很久了。”
　　“哦。”
　　杨延年不想与他接着说这个话题了，这样一来这个暗卫冰冷不谙世事便有了解释，他以前倒也是错怪他了，杨延年对冉笑寒笑了笑，无比灿烂，像脸上盛开了一朵花。
　　“嗯，”冉笑寒道，“咱俩什么时候办事？”
　　“啊？”杨延年一下子耳背了。
　　“咱俩什么时候办事？”
　　“去你妈的！”好好的气氛一下子被那句话给恶搞了，什么父母双亡的悲惨身世全都记不得了，杨延年想揍这个不懂人情事故的臭小子，但武功高强的暗卫那会让他得手，一个转身便躲开了，顺便还亲了我们小杨同学一下。
　　杨延年的脸红的赛过猴屁股。
　　“媳妇儿不要那些形式也是可以，相公还得先去一趟晋阳王府，咱们改日相聚。”
　　“你——”杨延年一句话还没说完，这个傻大个就轻功施展，跳出了院子。
　　杨延年真想一把火烧死那人。
　　那个人怎么还是那么蠢？
　　再回过神时，发现单雪臣倚在门前看着自己，刚刚那一幕都被别人看见了，杨延年闷着头进了屋，无比丧气。
　　单雪臣经历了纪修那一遭他也明白这感情的道理，也不故意戳杨延年的薄脸皮，将今天过来的正式目的告诉杨延年：
　　“我喜欢纪修。”
　　杨延年的耳朵又开始背了。
　　“什么？”
　　单雪臣微笑地重复了一遍：“我喜欢纪修。”
　　妈呀，杨延年觉得这肯定是个梦，梦里所有人都傻了，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我喜欢他，可能你们都不明白也不能接受，但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我会喜欢上他，经历了那么多，让我知道一个道理，喜欢就要说出来，我不想再让所有人都高兴了，所以，这次可能很多人会瞧不起我，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一个王爷，他还是我的表弟，但我不在乎，这次我想让自己高兴一下，感情这件事，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事。”
　　“确定了，就去争取。”
　　杨延年听的傻掉了，乡下的封建礼教本来就根深蒂固，单公子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着实让他大吃一惊，且不论他爱上的是个男人，纪修那个阴晴古怪的性子就很难与人相处！怎么会！怎么会！
　　如此不相配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杨延年的脑子不够用了，这些惊世骇俗地事情教他的世界观颠覆了，恰如当时和敏与橘名旨的感情之于单雪臣。
　　感情这东西，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事。
　　确定了，就去争取。
　　和敏和大人前些日子也回来了，橘家的事情彻底结束了，和敏还有些公事要交代，便跟着纪修在晋阳王府呆了好几天。
　　纪修在那晚之后便搬回了晋阳王府，有些事情一旦想通了，其余的事情便愈发的顺水推舟。
　　晋阳内部的改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橘家一倒，荣陈二人下落不明。当官本来就是见风使舵的，一大批旧派官员还不用打关照，就乖乖的改了旗帜，不管改不改旗帜，王爷党也按照利益原则，该退的退、该用的用。
　　和敏看着桌角厚厚的一摞文书，打了个岔，“干正事的不多，落井下石的倒是不少，这些人真是见风使舵的料。”
　　“嗯，这些人没什么本事的，，也就靠着荣陈二人的关系做了官，都用不得，”纪修道，“现在还不能打发了，那边人数太多，空了之后咱们找不到合适的人，逼急了狗跳墙，咱们也会伤着，得慢慢打着太极，不然像我父亲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纪修的父亲，自然是恭帝齐勉。
　　齐勉一心整顿吏治，没想到牵连众多，齐勉激进，下令重罚相关人等，结果第二天上朝少了一大半的官员，这就是著名的东阳案。
　　东阳案引发的连环反应最严重的恶果就是下一年的太康之乱。
　　太康之乱的后果，大家都是晓得的。
　　和敏笑了笑：“你今天说了好多。”
　　“……”
　　“这是件好事，把心里话说出来也算是一种能力。”
　　“做事，”纪修的视线始终离不开手里的折子，也不知刚刚和敏那话听进去了没有。
　　说出来就说明心里还是被阳光给进去了，纪修心事重，内心极苦，说出来是件好事。天下需要的从来都不是惯于算计的人，这片大地，需要一个仁慈的君主。
　　王谏与高冰在前厅呆了一整天，议政结束后饭都没吃，直奔西院睡觉。
　　一进屋，发现单雪臣在。
　　“你不是跟虞观里走了吗？”
　　原来纪修没和他说过那些。
　　“没有，松明他回家了。”
　　“哦，”王谏脑子里的事情太多，无法为别的事情分神，脱了外衣就躺了下来。
　　“我喜欢纪修。”
　　“哦，”王谏累极，压根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纪修。”
　　王谏心里叹了口气。
　　“我不会放弃的，从小到大，第一次我要顺着自己的意愿，我喜欢他！”
　　纪修那个定时炸弹，谁跟着都有危险，王谏早就看出来单雪臣喜欢纪修，但王谏没想到的是，懦弱如单雪臣在这件事情上也会变得如此勇敢。
　　命运真是件很奇怪的东西，如果没有太康之乱，单雪臣也不会遭遇家变，如果高冰不去设计傻骆驼，那么纪修与单雪臣可能一辈子也见不着面，如果自己当时没有顺手救了小白，那小白也不可能过来晋阳……
　　命盘，需要一辈子来参透。
　　现在的情况看来，纪修是再也不会放小白离开了。
　　王谏翻了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态，他心里轻轻叹了一气，这是件好事，但也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