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劫》上邪姬

24、Chapter.24

　　年轻狂妄的君王微微眯着眼，淡淡地看着我，并未发话。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将名凌初支开。他眉毛一挑，摆了摆手，名凌初便闭了闭眼，转身回了马车。我这才放宽心，扯开嗓子毫无顾忌地笑道：“我可没有名大哥那么好骗，我知道，今天这算是栽在您手里了，早晚都得见阎王去，对吧？”

　　他的眼神依旧淡淡的，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一般。

　　我夸张地笑了一声，才对他一字一顿道：“死就死，无所谓，我只不过想告诉你，等我死了之后，你要是敢负了他，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也不对，那蛊毒就不会放过你。”

　　“从来没有人，”他勾了勾唇角，“敢这样跟孤说话。”

　　我啧了一声：“反正您不会亲自杀我，亦或是让部下杀我，否则，您的心思，就全都白费了，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北川王明确地告诉名凌初他会放我回去，因此绝对不会亲自或令自己人动手去我的性命。若是名凌初留了后手彻查我行踪的话，查不出来倒是好的，要是查了出来我被祁修害死，没了我这个顾忌，他即便没有一怒之下与祁修鱼死网破，只要是对祁修恨之入骨，那对于这位北川的君王来说，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令我‘自然’死亡是最好的选择，他这样高高在上的王者，是不会允许自己的计划有任何一处纰漏的。

　　他要的是他真正的爱。

　　祁修没说对，也没说不对，样子倒像是默认了。打量了我半晌后，他却突然猛地提起我的领子，将我整个人拎了起来，与我四目相对：“你放心，孤要的人，永远都不会放手。”说罢将我甩到了一边，转过身，大步走向马车。

　　我静静地望着这个帝王的背影和缓缓撤走的军队，突然替他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悲哀。我曾经问过师父，问他知不知道千秋公子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当皇上呢？当年的千秋公子深得民心，而自古以来，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师父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他说，也许是他害怕吧。

　　我十分好奇，天下第一也有害怕的东西吗？

　　师父弹了一下我的额头，当然，你还小，所以不明白，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不仅意味着无上的荣耀与权力，更意味着无边的孤独与寂寞。去往那个位置的路，一路上都铺满了鲜血与枯骨。

　　鲜血与……枯骨吗，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也离此不远了。

　　……

　　祁修对我很是重视，派了自己的亲信赫阳送我去死。赫阳是个真正的护卫，因为他一路上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但是我很喜欢他，因为他的名字。

　　阳，暖阳的阳。

　　我被他像一条将死的鱼一样一路扛着，手上和脚踝上的伤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开始发炎，而根据我自己的感觉，应该还发了高烧。恍惚间，头顶上的阳光忽然消失，他将早已迷迷糊糊的我放在了地上，靠在了一个石头旁边，跟我说了几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吾王仁慈，允你在此自生自灭。”随即眨眼间就不见了。

　　我低低一笑，还仁慈呢，我感谢他全家。歇了半晌，我努力抬起了手，摸了摸身上，还好，药匣还在，而后又低骂了一句，好什么好，没有水喝，我医术再怎么高，也活不过三天。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大抵是个山洞罢。我首先冷静地翻开药匣，将第二层打开，摸到师父送我的伤药，立刻忍着剧痛涂在了手上和脚踝上，然后再干咽下几粒退烧的药，将双腿拢在一起，胳膊抱着膝，整个人拼命缩成一团试图取暖。北川常年积雪，若是不注意节省体力保持体温，在渴死和饿死之前，我最可能的，就是被冻死。

　　我静静地融入到这片黑暗里，大脑却是前所未有地清醒。一想到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我并没有多么害怕，因为在给溪溪治病的时候，我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去做的，也就是说，我大抵也算个已死之人吧。但是跟上次不一样的是，我已经放了心，即使我不在了，秦秦也能很好地被沧澜教的众人照顾，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只不过，我好舍不得他。

　　我抬着头，望着黑漆漆的四周想着，卿梧现在一定很着急，他一定在满世界地找我吧，可是他永远也找不到我了，凭着他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呢，如果他永远也不放弃，我该怎么办呢。

　　我慢慢地想着，突然产生了一种变态的心理，我应该是希望他早点忘了我，早点放弃的吧，但是如果我知道他到死都没有放弃，痛苦地过一辈子的话，我肯定是会很开心的。

　　这就是所谓的喜欢？可能吧。

　　把头埋进臂弯里，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就像这样做，真的会实现一样。

　　不能死，我不能死。

　　还没来得及……不能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嗓子依旧疼得厉害，手和脚踝却不再那么疼了，烧已经退了，体力也恢复了一点。我站起来试着走了走，惊喜地发现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了。山洞内依旧是一片漆黑，我望了望两侧，完全忘了赫阳是从哪一侧带着自己进来的，复又自嘲地笑了笑，就是记得又会怎么样呢，祁修把我弄到了这里，就已经笃定了我永远都走不出去。

　　于是我毫无压力地随便选了一边走，山洞很长，我大抵走了两个时辰，仍旧没有岔路，而且前后都是黑漆漆的，特别可怕。我觉得这非常不妙，因为黑暗中我完全不知道前面会出现什么危险，更别提如何应对，于是立刻停了下来，努力地找一些类似于木棒一样能够点火照明的材料，结果不找还好，一找却被我找到了一个令我汗毛倒竖的东西。

　　那是一张刚蜕下不久的，还温热着的北川寒蛇皮。

　　我一瞬间便知道了祁修在打什么主意。师父曾说，北川寒蛇唾液有剧毒，食人血，有灵性，智慧极高，北川王室忌惮它们的力量，将所有寒蛇用七星八卦阵锁在了一个半封闭的空间里。这个空间的来历是与王室相关的人才知道的，与外界的山谷相似，前身是一片树林，与外界相通，最深处则是一座座高山，以及高山下面的山洞。山洞的一侧是阵法所在，另一侧便是出口，内里一般都是寒蛇集群栖息的地方，又称寒蛇窟。所以若是误入此地的人，只要不被蛇拖进深处的寒蛇窟，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是一旦被王室扔进山洞，则十中有九个会死，剩下那一个便是北川的王，因为每一任北川的王，都是在寒蛇窟中存活下来的王者。若是最后名凌初知道了我死在了寒蛇窟，祁修一定会说我是路过这里，被蛇拖进去的，再说了，又有谁能想到去寒蛇窟找一个人的尸体呢，估计到时候我的死相比起我爹来，只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我叹了口气，即使我不怕寒蛇的毒液，被它们把血全部吸干也不是好玩儿的，我又不可能是北川的王，这下我就算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了。

　　盯着那张蛇皮，我深吸了几口气，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之后，一下子将那皮披在了身上。腥臭的味道顿时充斥了鼻孔，我甩了甩头，拽紧了蛇皮，既然早晚都是死，能活一天还一天，说不定哪一天午夜梦回，老天还能让我在梦里见他一面。

　　却可能太过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