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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5(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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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亚回来,我惊悉一个可怕的事实,华之琦撂下我跑到法国去了。
“什么意思?”我躲在机场的卫生间里,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打抖。
我担心的不是文昱奕,相反,和他在一起我会很开心,很愉悦,令我恐惧的是华家人,那些大人物,只用区区一个指头,就可以把我给压死。
“你现在还在机场吧?先跟着文先生走吧,晚上我会打电话给你。”
“好。”
我像孤魂野鬼似的荡出卫生间,看向远处的文昱奕,纳罕为什么每次我从机场卫生间里出来看到他的时候心情总是那么糟糕呢?明明是一个美男子在等我呀。
文昱奕把车停在机场,是一辆黑箱子似的路虎,我看他把红花花的票子交出去的时候,好肉疼,这个男人需要一个人帮他理财,虽然我也不会理。
我头戴一顶鸭舌帽,长长的帽檐把我一脸的忧虑焦急给挡住。我的眼睛从帽檐底下偷瞄文昱奕,但也只能看到他半截身子。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休闲衫,水洗白的牛仔裤,结实的手臂裸/露在外,我看见他握住方向盘的手掌十分宽阔,心中有小鼓点在跳跃。
我问:“我们是去哪儿?”
他说:“我在本市买了一栋别墅,以后咱们就住那里。”
咱们,我的心情稍稍好了许多。
车子驶向市郊,同为市郊,我住的那个市郊是贫民窟,他住的这个市郊是富人区。
车子在一栋崭新的别墅前停下,他下车后绕到我这边打开车门,把一串叮叮当当的钥匙递给我,“进去看看吧,别墅是我自己设计的,不好意思,没有询问过你的意见。”
我讷讷地接过钥匙,开门走了进去。这栋别墅和我在三亚住的观海别墅布局很像,一楼是客厅、餐厅、厨房、洗衣房和储藏室,二楼是卧室和书房,只不过卧室分有两间。
其中一间卧室颜色以淡蓝色为主,家具为实木家具,另一间卧室颜色以淡黄色为主,家具是上白漆的樱桃木家具。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生间,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我思忖片刻,打开白色衣柜的柜门,琳琅满目的女士衣裳跃入眼帘,我果然没有猜错,这是我的房间,而且这个房间有一个向阳的阳台。
在三亚,他不能订有两个卧室的观海别墅,不然会被旁人起疑。可是在这栋别墅里,他就有权利任意支配它的布局,他希望我和他分房睡。
我走出房门,正看到文昱奕提着两箱行李上楼,忙去接过自己的行李箱,温言细语道:“谢谢你,把有阳台的房间让给我。”
文昱奕面目温和,“我想女孩子应该会喜欢有阳台的房间。”
女孩子,他这么称呼我?一副对家中调皮小孩儿的口吻。
文昱奕三十岁,我二十岁,十年光阴,一个轮回,可以错开许许多多的事情。即使在他眼里,我以华之琦的身份,充其量只有二十二岁。
我突然很希望自己能够长得快一些,是不是我到了二十五六岁,他就会把我当成一个大人认真对待?不过,他喜欢的似乎不是女人吧?
我有些悲伤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也同样看住我,眼神认真,张开嘴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那天晚上你和我说的那些话的意思。在这场联姻里,你有你的委屈,你有你的不愿意,所以我不会勉强你。我们的婚姻,可以像在三亚一样,你只要开心,自己去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嗯?不是我勉强你吗这句话我差点脱口而出。
“你也知道,我刚调来中国不久,没有根基,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他说话的语气十分诚恳。
不是我的帮助,是华盛集团的帮助吧?潜台词是,即使我们的婚姻没有爱情为基调,我还是要和你过下去。
何苦来哉?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我到底在期盼一些什么呢?我不是华之琦,即使我是华之琦,他也不会爱上我,他答应结婚,看重的不过是华盛集团。因为早年丧母,他被家族排斥,远渡重洋来娶华家小姐,希望能够通过华家小姐而在中国大陆上有立足之地。
我顿时觉得我和他都好可悲,好可怜,如果这整件事情是一场游戏,我现在就想大声地喊出Game Over。
洗完澡,我把整个身子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拨通黎媺的电话。
“现在文昱奕一点和我离婚的迹象都没有,华之琦到底有没有和他说过一结婚就秘密离婚这件事情?”我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讲电话,果然经过一个月的训练我的心理素质增强不少。
黎媺静了一会儿,说:“我已经联系上之琦了,她承认自己没有和文昱奕接触过,更不愿意回来。她想和文昱奕离婚,也知道不可能。”
“所以她就决定躲在法国当缩头乌龟?”我替她把剩下的说完。
黎媺轻声道:“早早,我知道你生气。”
我深吸两口气,还是没忍住满腔怒火,“对,没错,我是很生气。我气是因为我觉得你早就料到今日结果,我会被推上风尖浪口,可你却放任不管。难道你不了解华之琦,难道你想不到她会弃车保帅?”
一着急,不晓得这个成语用对没有。
黎媺还在电话那头说对不起,我不耐烦,直接问她,“华之琦怎样才肯回来?”
“她只要求文昱奕同意离婚。”
我脑补一下自己站在文昱奕面前,拍着桌子一副地痞女流氓的姿势叫嚷着离婚的场景。好吧,我做不到。
我揉着酸胀的太阳穴,一字一句,“黎媺,我原本只是一个跑龙套的小演员,现在你突然叫我挑大梁扮主演,是谁都接受不了的吧?”
“早早,现在不是我们任意一人想喊停就能够喊停的时候,”黎媺说,“我知道你生气,而我唯一能够做的,只有从物质上补偿你。”
说来说去,不过是加多少钱的问题。
我疲惫道:“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的是,我冒充华之琦,需不需要和华家人过招,需不需要考虑华盛的事情。”
“不用,你统统不用想,你只需要在文昱奕面前扮演好华之琦这个角色而已。”黎媺用力地告诉我,“甚至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年都不回华家,不用和华家联系。”
“这么好?”我很意外。
“是的,只要你不再生气,你让我做怎么做都可以。”黎媺一字一顿。
喂喂要不要用这么深情的口气同我说话呀,我会误以为你是拉拉的。这个想法在我脑袋里一转,我记起华之琦看向我的怨毒的眼神,那是因为黎媺在帮我化妆,不是吧……
一滴冷汗从我额角滑过。
如果是因为我令她吃醋让她一气之下跑路的话,那我真是冤枉死了。
“好吧,我答应你。”我换上一个公事公办的口吻,“五十万。”
“好,谢谢你的合作。”黎媺的口气也是公式化的,“明天一早我去你家找你。对了,你们是住哪里?”
“我等下打开手机定位,再把地址发给你。”我说。
发完短信,我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将近十二点,下楼到厨房里泡了一杯牛奶,走上楼,书房的门没有关严,我靠在门框边上敲一敲房门。
文昱奕抬起头看向我,“有事吗?”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从他半湿的头发,到浓密的眉毛,到墨黑的眼珠,到高挺的鼻梁,到薄凉的嘴唇,目光一寸一寸地滑过他的脸庞,任何地方都不放过。
他对于我这种可以称得上侵犯的目光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愉快,他只是以同样认真的眼神回看我。
我把冒热气的牛奶放到他的手边,“晚上熬夜,就不要喝咖啡了,你不是说胃不好吗?喝点牛奶有益健康。”
关门走人。
我只是贪图他的美色而已,我这样安慰自己。
回到房间,我坐在床沿上,身子正对阳台,这里视觉极好,所对之处一片空旷,既可以往上看到夜空的点点星辰,亦可往远看到市区的阑珊灯火。单凭这个阳台,这栋别墅一定价值不菲。
这里远离市中心,所以空气很好,不同于以往我所住之地的乌烟瘴气、油污腥臭,弥漫的是露水混合青草的香味,有夏虫躲在树叶缝隙里鸣叫,一声声,催人入眠。
我起身关上阳台门,把从三亚赢回来的那只戴花的泰迪熊摆在床头。另外一只我看见被文昱奕拿回房间,至于怎样摆放,我就不知。我把脸埋进枕头里,如何也无法安眠。
闹铃清脆的响声把我闹醒,因为今天与黎媺有约,所以昨晚特意调了一早八点的闹钟,可因为失眠多少还是困倦。
洗好脸刷完牙,走出房门的时候我看到对门的文昱奕也从房间里走出来,眼圈下是一片乌青,看样子也没有睡好。
“早上好,”我说,“这么早。”
“是啊。”他点头,“等下要去公司一趟。”
“可是今早是星期天啊。”我惊讶地说。
他耸一耸肩,“去查阅一些资料,因为明早第一天上班,准备需要充分一点。”
“哦。”我抢先一步冲进厨房,“我来做早餐,你在餐厅看报纸就好。”
“对了,”文昱奕立在餐桌边上,“你今天下午有时间吗?”
“怎么了?”冰箱里头很空,只有鸡蛋和牛奶,我拿出两个鸡蛋,关门的时候问。
他回答:“我四点的时候约了一个家政服务员,我怕到时候赶不回来。如果你没有空,我另约时间。”
我打鸡蛋打破,倒进空碗里,“你约家政服务员来做什么?”
他把手抄在口袋里,“别墅这么大,总要有人打扫,而且我们每天的一日三餐都需要人准备。”
我默默地看了看碗中正在搅拌的鸡蛋,难道我的样子不像是在帮他准备早餐吗?我说:“我有空,你忙就不要赶着回来了。放心,有我把关,不会有事的。”
他点点头,去门口拿今日的早报。
早晨的做的是鸡蛋饼配热牛奶,营养又健康,关键是满满的爱心啊,这是哪个煮饭大妈能做出来的吗?某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吃了一口鸡蛋饼,说:“这个蛋饼味道不错。”
我得意道:“那是,我小时候经常做呢。”
他惊讶地看住我。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我连忙救场,“我小时候嘛,没有朋友,家里人又都不陪我玩。有一个老人,对我有些照拂。他喜欢吃鸡蛋饼,每次他来的时候,我都会做给他吃。”
文昱奕若有所思,“你和那位老人的感情很好。”
我想了想,我和苏老头儿的感情算好吗?或者说,我和他之间,存在感情这一种东西吗?
喝下一口牛奶,我舔舔嘴唇,“有一次,我发烧,很严重的烧,家里没人,我一人呆在房间里,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喂我吃药,我睁开眼睛看到是他。当时他一脸的血,好吓人。后来听、听一个阿姨说,那个老人到我家,发现我生病了,但是他身上没有钱,只能去抢药店,还被人打。呵,好笑吧,听过抢银行的,还没听过抢药店的。”吸一吸鼻子,“不知你怎么想,反正我是挺感动的。”
“他救了你。”文昱奕说。
“是啊。”我眼眶有些发热。
在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上,对我好的人真心不多,所以我所感受到的每一个好,必然铭记在心。譬如苏老头儿飞起来的那一脚,莲姨端来的那一碗面。
这时候有门铃声响,我估摸着应该是黎媺,开门一看,果然是她。
黎媺走进来,大大方方地朝文昱奕伸出手,灿然一笑,“你好,文先生,我是黎媺,琦琦的好友。我们在婚礼上见过的。”
我发现漂亮的女人撒起慌来更容易让人信服。
文昱奕轻轻一握,很快松开,“你好,我记得你是之琦的伴娘。”
“文先生好记性。”黎媺转向我,“不是说一起去喝茶吗,怎么还没有换衣服?”
我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去喝茶,我差点忘了。”
黎媺熟络地挽起我的手,“走吧,带我去你的换衣间,我帮你挑几件好看的裙子。”走几步还不忘回头对文昱奕笑笑,“琦琦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有选择障碍症。穿什么衣服都让我帮她做决定。”
瞧她那语气神态,我都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华之琦。
来到我的房间,黎媺一脸了然的神色,若有所悟地点头说:“文昱奕果然和你分房睡。”
我一时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
黎媺手指垫着自己的下巴,“坊间不是流传,文家三公子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么,现在他愿意和你分房睡,不就是摆明了流言的真实性,其实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我把房间门关严实,即使文昱奕现在在楼下我也不放心,“他真的是个Gay?既然有流言,一个巴掌拍不响,那么总该有一位和他一起断袖的男士吧?怎么婚礼当天没有来抢婚?”
我的语气口吻十足十像是在为文昱奕和我自己徒劳地辩解。
黎媺摊摊手,“或许不止一个,或许只是玩玩而已,再不济,顶多人家在美国,没赶得上婚礼。”
我懊丧地垂下头,无声地附和,没错,文昱奕三十岁的年纪,不可能再此之前没有喜欢的人,他也许真的是一个Gay,可是,那根在我心口挠痒痒的羽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打开衣柜,对着琳琅满目的华服彩衣,黎媺啧了声,“怎么那么少。”
我咽一咽口水,“不少了,我真的有选择障碍症了。”
黎媺翻看衣领处的衣服尺码大小,摇摇头自言自语,“之琦果然是预先计划好的,这些衣服也是她自己买叫店家拿来别墅,所以码数都是你穿的那一码。”
听这话说的感觉甚是伤感,想来华之琦计划这一切居然把黎媺排除在外,不知道是担心黎媺会阻止她还是揭穿她,总之就是没有信任她。
黎媺拿起一条淡紫色的真丝裙在我身上比一比,“之琦从来就没有选择障碍症,她做事一向果断,甚至是自负。所以你那温温吞吞的性格得改改。”
我小声嘀咕,“我不是温吞,我是怕。”
“我在,你怕什么?”黎媺说得豪气云天,放下真丝裙,又拿起一件淡绿色针织衫对我比一比。
“我虽然不懂法律,也多半能猜到这是犯法。”我扁扁嘴,“如果被揭穿了,我是要坐牢的。”
“所以呢?”黎媺停下手中的活,淡淡地看向我,“与其坐牢,你宁可被追杀?”
我不死心地辩解,“我没被追杀。”
黎媺点头,“啊,对,你是被当街打死。”
我头疼地抚额,“罢,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已经被你们拉下黄河,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反正你们一开始和我说的话就和现在不一样,以后再出什么意外我都不会意外了。”
黎媺忍俊不禁,“能有什么意外。”
我哭着脸,“华之琦不会躲在法国一辈子都不会来吧?”
“怎么可能!”黎媺嗔我一眼,“你哪天劝说文昱奕离婚成功了,她就回来了。”
“我的天!”我痛苦地一拍脑门儿,“那你可以告诉华之琦,让她办一张终身移民证算了。”
黎媺忍笑忍得十分痛苦,“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最后她让我穿了一条鹅黄底色波西米亚裹胸长裙,外套一件乳白色针织开衫,戴一顶白色大檐编织帽,把我的脸型用垂落的刘海修饰,再化好妆,便亲密无间地手挽手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