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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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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时身旁空空如也。我迷迷糊糊地爬起床,换上一身新衣,梳好头,走出卧室。
果然,那个男人又在书房里对着电脑。
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的心情一向都会不错,所以今天我记得先敲门,才进入,这次文昱奕连头也不回地说:“早餐在厨房。”
“哦。”我撇撇嘴应道,文昱奕应该庆幸我不是华之琦,他不用遭受来自一个千金大小姐的灭顶之灾,关上门的瞬间,我说,“对了,早上好。”
那一刻,我看到文昱奕挺直的后背一僵。
但门已经严实地关上,我也不好再把门打开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
早餐是三明治、蔬菜沙拉和牛奶,我吃的很饱,也很开心。餐厅后面是落地窗,窗外有小花园,附带一个游泳池。
我心痒难耐,跑上楼换上一身泳衣,站在阳台上,丈量从二楼到游泳池的距离,确定自己没问题,一脚踩上栏杆,纵身跃下,水花四溅,我在碧蓝的波浪里尽情畅游。
我住的地方是在市郊,旁边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库,夏天我总爱到那里去摸鱼,我水性很好,经验丰富,总能摸到大鱼,那一天我的伙食也不用愁了。
游到一半,我感到有目光紧紧锁在我的身上,仰起头,日光耀眼,似乎有一道人影停留在书房的窗后。
我脸色泛红,猜想八成是我刚才从二楼直接跳到游泳池里吵到他了,赶紧从游泳池里上来,回卧室沐浴换衣裳。
我百无聊赖,既然不能够去游泳,我只好躺在床铺上玩手机游戏。
敲门声响起,文昱奕推门而入。我立即坐直身子,呆呆地看着他坐在我旁边,嘴巴傻气地微张,难道我玩手机都吵到他了?
“不好意思,我工作太忙,没有时间陪你。”文昱奕开门见山地说。
我摆摆手,“没有,我可以自己陪自己。”说完我就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一个小女生在闹脾气。
文昱奕果然误会了,他开始向我解释,“因为我要调来中国,工作刚刚接洽,还没有步入正轨,许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所以我没办法。原本这次旅行应该为期一个月,却被我人为地缩短成一周,我对你很内疚。”
我的嘴巴张得更大,“你要回中国?”
TY集团不是美国企业么,来中国做什么?我忽然记起黎媺跟我说过,文家大少文昱耀是TY集团亚太地区的总裁,那么TY在中国肯定有分公司。
“是的。”文昱奕垂眼,纤长的眼睫毛几乎把他整个眼睛都埋在阴影里了。
从总部调到分公司,怎么想都是被排斥了。
我想问他这场婚姻到底该走向何处,但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忧郁气息让我不敢开口。
“所以,”他顿一顿,“你在三亚,是自由的,我不会去约束你,你也不用在意我的看法,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不过要注意安全。”
“谢谢。”我低声说。
既然文昱奕都已经开了尊口,我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别墅影响他工作,诚然我也不敢出酒店乱逛,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就糟糕了。
我在海边散步,长及脚踝的裙子轻轻扬扬地打在我的小腿肚上,我在沙滩上用力地踩出一个脚印,不一会儿海浪一来,脚印消失无踪。
我闲散地在沙滩上坐下,看着远处海天一线,心中莫名地宁静,随手捡起一根半截埋在沙堆里的树枝,认真地写下:文昱奕,顿一顿,在一旁写下:苏早早。
我正看着这两个名字出神,汹涌的潮水突然席卷白色泡沫而来,拍打在我的脚背上,同时将我写的两个名字卷入暗不见底的大海深处。
我怔一怔,有一瞬的失笑,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我站起身继续走,看到不远处有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
摄影师让新郎把新娘公主抱那样地抱起,白光一闪,新郎和新娘一起倒在地上,新娘也不生气,去挠新郎的咯吱窝,二人笑成一团。
我也跟着他们发笑,眼眶有些热。手指不觉触碰到那枚银色的钻戒,眼前浮现昨日那个男人执起我的手,对我说“我愿意”的样子。
不知怎的,心口很暖。
就把这场奇遇当做一个梦吧,带着暖暖桃花色的有关天长地久的美梦。
中午去餐厅吃饭,这里装潢很高端豪华,菜色也很丰富,看起来就让人垂涎三尺,不过我也只点了一些清淡普通的菜,我怕一时什么龙虾鲍鱼海参上来,我会吃不惯。
午饭吃到一半,想起文昱奕一个人在别墅忙工作,不知道会不会记得点餐,干脆招来服务生,让她把我刚才吃的那些菜再做一份送到别墅去。
慢悠悠地走在回别墅的小路上,散步可以消食,我每次吃完饭黎媺都让我走几步活动活动,不然肚子撑撑的,也睡不好觉。
三亚六月底的阳光正好,我撑起宽大的帽檐,半眯眼睛看向碧蓝如洗的晴空,一只海鸟从我头顶掠过,发出清脆的鸣叫。
回到别墅,我蹑手蹑脚地上楼,生怕吵到文昱奕工作,结果刚到书房门口,文昱奕就从里头把门打开,看着我。
我脚下一停,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他眉眼有些疲倦,目光是他一贯的淡漠,可是眼眸深处溢出一丝丝温暖,“午饭很好吃,谢谢你。”
我的脸腾地红了,我低下头飞快地从他身边走过,声音细如蚊蚋,“不客气。”
午觉起来的时候,我惊讶地看到文昱奕睡在我的旁边。
他没有换睡衣,身体压在被子上,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呼气的声音微不可闻,浑身上下都是一种疲惫不堪的感觉。
我侧着身子凝视这个男人,突然心疼他,想要照顾他。
这个想法一出,我被自己给吓着了。
赶紧摇一摇头,真是温饱思淫/欲,古人诚不我欺,我居然对这个男人起了非分之想。
我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到浴室换好衣服,掩上门走出去,生怕打扰到他难得的休息。
海边有人在发放漂流瓶,应该是酒店的活动,我拿来一个,在纸上写道:“文昱奕,我希望你能开心。”然后把纸卷起来塞进瓶子里,用尽力气抛向大海。
漂流瓶在海面上砸出一团小小的水花,浮浮沉沉地向天际流去,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笑着自言自语,“早早,你真是疯了。”
晚饭的时候我点了几份清淡助眠的菜让服务生送到别墅,巧的是还是中午招待我的那个服务生,她认出我,看到我手上的戒指,笑言:“夫人,您对您先生真好。”
我一边喝汤一边哑然失笑,这算什么好呀,如果那人真是我先生,我铁定把他从电脑前拽出来一块儿吃饭,绝不能让他有机会饿肚子。
晚上海边举行篝火晚会,是早上碰到的那一对新人举办的,他们邀请海滩上的所有人参加,大家一起喝啤酒,玩游戏,十分快活。
我喝下两瓶啤酒,精神兴奋不少,参加游戏居然赢下一对泰迪熊,一只泰迪熊脖子上扎着一个领结,另一只泰迪熊头上戴着一朵花。
新娘开心地看着我,“把这个带回去,送给你男朋友吧!”
我勾起嘴角,点一点头。
火光照亮我手指上的钻戒,新娘眼尖看到了,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呀,原来你已经结婚啦。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指一指别墅的位置,“我先生很忙。”
“哦。”她很同情地看住我。
可谁能料到,我现在心情好到爆棚,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先生?天啊,我竟然这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就像文昱奕在婚礼上很自然地对乔夫人说出“我的妻子”这四个字。
我把脸埋在泰迪熊毛茸茸的大头上,闷闷地发笑。
我的疯病没治了。
抱着泰迪熊一蹦一跳地回到别墅,哼着小曲上楼,一进卧室门,文昱奕碰巧从浴室里出来,擦着湿淋淋的头发,睡衣松松垮垮地搭在他的身子上,在湿热的水汽中,隐约可见性感的锁骨,和壁垒分明的胸膛。
我清楚地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天,我下意识地捂住脸,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了打破尴尬,我索性把泰迪熊摆在他面前,“你看!泰迪熊!”
他问:“你买的?”
“不是!”我摇着头,笑容变得自然,“我玩游戏赢来的!”指向海边,“那里有一对夫妻在办篝火晚会,可热闹了。”
他点一点头,什么话也不说就走到床铺上坐下,继续擦拭头发。
我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卧室只有床头灯是开着的。文昱奕半躺在床上,翻阅一份报纸。
我现在一点也不感到害怕,不知为何,我笃定今天晚上也不会有事情发生。
我在他身旁躺下,看到他放下报纸要去关床头灯,便把戴领带的那只泰迪熊递给他,“这个送你。”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接过去把泰迪熊放在床头,“谢谢。”
“这是我玩接力赛赢的,我敢说整个海边的人跑步都赢不过我。”我自豪地说。
笑话,从小被人追打,跑的能不快么?
文昱奕定定地看着我,他背光,整张脸都覆盖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突然伸手点一点自己的脸,“你的梨涡很可爱。”又点一点自己的牙齿,“还有牙缺。”
我想起什么,问他,“你以前见过我么?”
“登记那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他似乎在笑。
“哦,那就是说你没有查过我呀。”我若有所思。
他惊讶地问:“我查你做什么?”
我站在华之琦的立场以她的口吻说:“我们是家族联姻,就有点像中国古代的指腹为婚。指腹为婚你知道吧?就是夫妻俩人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互相订婚,长大后年纪一到就结为夫妻,一点恋爱自由都没有。你是美国人嘛,对这种事情肯定很排斥,你不喜欢我是正常的,我也不强求你,说说你的看法吧,我充分尊重。”
他说:“我知道。”
我问:“知道什么?”
他说:“我知道指腹为婚。”
我默了默,合着我刚才那一番长篇大论,他只听去“指腹为婚”四个字是吧?
“睡吧。”他关上床头灯,盖好被子,不一会儿,就发出细细的呼吸声。
我反而有些失眠了。
倒不是他对我的长篇大论无感,而是我这个要不得的脑袋终于记起一件要命的真相,晚上我和他和衣而睡的真相。
华之琦是这么评价文昱奕的:没权没势的Gay!
他是Gay!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难怪他会对我无语,他以为我知道呢,其实我是知道的,只是太忙给忘了。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平静,我发现酒店里居然有图书馆,气得捶胸顿足,这么好的地方我到现在才发现。
之前在黎媺家的时候我迷上了外国名著,《飘》还没有看到结局我就来了三亚,为此抑郁好久,现在可以和那本书再续前缘,我兴奋不已。
借书需要的是入住证和身份证,图书管理员拿着身份证与我对照半天,我酝酿足气势,一记眼刀飞过去,他立即把借书程序办了。
唉,何苦呢?
我抱着几本厚厚的书回到别墅,书房自然不是我的地盘,不能去那儿看。我瞧着外头阳光正好,索性把书放在小花园的草坪上,我坐在游泳池边,一边看书,一边伸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水花。
到饭点的时候我就会打电话到餐厅订餐,我不用看菜谱就能够报上菜名,反正餐厅的大厨是神人也,我知道的菜他都会做。
至于文昱奕,他是恨不得每天有三十六个小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电脑噼噼啪啪一通,食物如果我不拿去给他,他绝对不会记得吃。每次我端着饭菜进入书房的时候,总能看见他肩膀夹住手机叽里呱啦地说英语,细长的手指头敲打在键盘上。偶尔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会一包烟一包烟地抽,把书房熏得乌烟瘴气。我帮他打开窗子,回头看见他下巴上冒出一根根青色的胡渣。
恐怕他连我的声音都忘了。
一周的时间眨眼飞驰而过,还有一天这个名义上的蜜月即将结束,我的心情变得莫名其妙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
开心有原由的,难过不知从何处而来,久久盘踞在我的心头,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我看的是《呼啸山庄》,难免有些带入人物感情吧。
正看到希刺克厉夫和凯瑟琳在画眉山庄重逢的时候,一个淡色而模糊的影子停在字里行间上。我抬起头,看到一个黑色的阴影愈来愈大,“哗”地一声,他跳入水池,水花溅了我一身。
“你疯啦?”我大喊,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他从水里冒出个脑袋,抹去脸上的水珠,“那天看到你从阳台一跃而下,很开心的样子,所以我想试一试。”
他一个猛子扎回水里,我安静地看着他在水中自在来去,阳光下透明璀璨的水珠在他矫健的躯干上滚落,他的身材,是那么健硕,那么,极具诱惑。
我耳根子发热,催眠自己,看吧看吧,不要不好意思,这样难得的美色免费地供我欣赏,我不看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你的工作忙完了?”我大声问他,以此来掩盖自己的慌乱。
“忙完了。”他同样大声回答我。
“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看到他开心,我也跟着开心。在他游过我身边的时候,抬起脚扬起一连串晶晶亮亮的水花,向他撒去。他眼中盈满璀璨的笑意,也不客气,直接捏住我的脚踝把我拉下水。
我失声尖叫,挣扎着高举着手中的《呼啸山庄》,“书!书!这是我从图书馆借的,弄湿就惨啦!”不顾湿透的衣服,把书远远地扔到草坪上。
他只是在一旁瞧着我乐,我懊恼地想,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坏呀。
晚饭的时候我们一齐到餐厅去,服务生看到我,熟门熟路地把我带到平日常坐的那个座位上去。
文昱奕接过菜谱翻了翻,说:“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菜呀,原先我还以为这是一家素食餐厅呢。”
服务生在一旁捂着嘴偷乐。
我嗔他一眼,“你说的是什么话呀,难道昨天中午吃的不是醋溜肉?”
顿一顿,我意识到自己居然对他说话的语气不再是毕恭毕敬,反而有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斗嘴的意味,脸上一红,慌忙低下头喝茶。
“是,是。”文昱奕的眼睛停在菜谱上,没注意到我的变化,最后他也是点了几样营养开胃的菜肴而已。
“怎么不点鲍鱼海参?”我忍不住揶揄他。
文昱奕一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吃多会不舒服。”
我眉心一蹙,“你肠胃不好?”
他回答得云淡风轻,“有些小毛病而已,不碍事。”
我低头喝茶,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给他胡乱点菜。
菜上来后,我们都很安静认真地吃菜,一点也没有剩下。之前轻松愉快的氛围消失不见,好像从来都没有过。
在海边散步的时候,他依然步履轻快。我在他身后,一跳一跃地踩上他的脚印,自己跟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他突然停下脚步,我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在他的身上。
“怎么了?”我揉着酸疼的鼻子问。
他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海海面,潮水一波一波地涌来,一个漂流瓶停在我们脚边,瓶子里进了水,心愿纸被海水完全浸湿。
“原来是漂流瓶。”他淡淡一哂,继续朝前走去。
那个漂流瓶被我们留在沙滩上,那是别人的心事,别人的秘密,我们都无意去窥探。
“你知道吗?来这儿的第二天晚上,我也写了一个漂流瓶抛了出去。”我欢快地说。
“是吗?”他的声音带着隐隐地笑意。
“我希望我许的愿望可以成真。”我认真道。
他回头看住我,“你怎么一直走在我后头儿?”
我嫣然一笑,“我走的慢,你介意吗?”
“那我走慢一些。”他继续朝前走,只是步伐明显慢了下来。
我凝望他的背影,想把这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牢牢地印记在我的脑海里,或许明天过后,我们就再也不会相见,或许明天过后,我们还会继续在一起。
可是,那也是明天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