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江南》月银灵

16、 落花逐流水

　　是夜，李府。

　　林若兰的闺房。

　　"什么？这怎么使得？你都答应了？"原是彤儿把柳卉的话告知林若兰，林若兰一时讶然。

　　"我看柳卉苦苦哀求，实在不忍拒绝。"彤儿嘟囔道。就知道先斩后奏定会惹小姐生气。唉！

　　林若兰摇头叹息，这可真是让她为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姐的心事……"

　　"我知道。"这个彤儿早就考虑过。

　　"那你还偏向虎山行？"林若兰气结。

　　"我知道，小姐肯定觉得对不起表小姐。那就算了罢！明儿我就去回绝她。"

　　林若兰却又不忍心了，"可秋允生病，我也不能明知解救之法却袖手旁观罢！"

　　"当然不能。不过，要是表小姐知道了……"彤儿在一旁点火啊！

　　这个确实为难，可林若兰转念一想，"表哥才华横溢，又丰神俊秀，有女子思慕实属正常。"

　　"嗯。表小姐她也应该明白。"彤儿继续在一旁扇风。

　　"只是把表哥的字画给秋允，又不是约他们见面。也算不得背弃表姐罢？"林若兰心安理得地喃喃自语。

　　"绝对不算！只要他二人有情，别人是无法拆散的。"

　　"那好罢！我抽空就去找何表哥。"

　　彤儿心中窃喜，她最了解她家小姐。吃软不吃硬，若一味要求她做一件事，她定推三阻四。反其道行之，她自己就愿了。

　　林若兰起身往床边走去，正好看到那衣柱上挂着的白袍，便交待彤儿记得去还。

　　"赵公子定不会要小姐归还。即使真的要还，也定不会希望是我去。"彤儿据理力争。

　　"我是不能去的！"林若兰斩钉截铁地道。

　　"能借为何不能还？"彤儿笑道。

　　"你……"

　　……

　　第二日清晨，早饭过后，彤儿乖乖地去还衣服。

　　赵宸房中.书案前，立着一中年男子，眉间隐约有一颗痣。他就是于大少安排的人。

　　赵宸将一封信递与他，嘱咐道:"一定要见到小仙云本人，才能将信交出。"

　　"属下谨记。"

　　"她若不信你，就拿出这个给她看。"赵宸说着将一个玉板指交给他。

　　那汉子接过，只听赵宸继续道："若她依计行事，你就再等三天。三天之内，丁家还不动手，你的人就要立即出动，永绝后患。"

　　"是。属下即刻动身，定不负所托。"说罢便告辞退下。

　　林祥在想，皇子心中有没有一丝犹豫呢？毕竟与小仙云也是旧识。便忍不住道："殿下曾说过，仙云姑娘难得的云淡风轻。是可做朋友之人……"

　　"她若是男子，我必当他为朋友。只可惜……"赵宸走到悬挂配剑的地方停下，银剑出鞘，寒光毕现，"红颜之所以命薄，因为她是祸水。"

　　彤儿来找赵宸时，恰巧遇见从院子里出来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瞧也未瞧她一眼，径直走过。彤儿只觉这人身上有股肃杀之气，避之不及。

　　到了院内，只见房门是开着的，彤儿便唤了一声，"有人在么？"

　　闻声，林祥来到门前，一看这丫头好熟悉，仔细一想……"彤儿姑娘。"

　　"请问赵公子可在？"

　　既是林姑娘的丫头，林祥自当以礼相待，"在。姑娘请进。"

　　彤儿进得门来，顾视左右，但见赵宸正负手立在书案前，忙福身见礼。

　　赵宸一看是她不由得和颜悦色，"不必多礼。"说罢便来到堂前椅塌边坐下。

　　"我家小姐差我前来送还衣袍。"彤儿道。

　　"她太客气了！我早说过，不用归还的。"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上次公子借的伞还在我们林府，等小姐回府再还于公子。"

　　"呵！"赵宸轻笑道："她若再要还伞，你就让她亲自来，否则我不收！"

　　彤儿一听，先是一愣，再一想方才领悟，随即笑道:"是，公子的话彤儿一定带到。"

　　"那她今日在做什么，为何不自己来？"

　　"小姐她……"总不能说她怕羞罢，彤儿只好糊弄道："她很忙。"

　　"哦？忙什么？"

　　"这个……"这么烫手的山芋还是扔给他罢，彤儿嬉笑道："你想知道，大可以自己去看呀！"

　　"唉！"赵宸佯装叹息，"我也想。不过我也在忙。"

　　"敢问公子在忙些什么？"彤儿看他倒是挺悠闲的。

　　"忙着写字。"赵宸一本正经地道。

　　"写字？"彤儿奇道:"随时都可，又不急于一时。"

　　"若不赶紧写，怎么让你带回去？"

　　带回去？字？彤儿恍然大悟，他是要给小姐写信罢，小姐要是知道定会欢颜。

　　"你稍等。"说罢，赵宸便又回到书案前，思虑片刻，凝神提笔。

　　未几，赵宸将书信折好交与彤儿。

　　林若兰独自一人立在阁楼窗前。

　　百无聊赖。明媚春光，亦无心去赏。只想着彤儿怎么还不归来。这路也不远，一来一回也够时辰了。难道，赵公子不在府中？那彤儿也该回来复命才是。

　　正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到彤儿的声音，"小姐一定在想，这彤儿还不回来，她在跟赵公子说些什么呢？"

　　"是呀！"林若兰无奈，没好气地问道:"见到人了么？衣物还了？"

　　彤儿双手一摊，空空如也。"幸不辱命。"

　　见彤儿不再说话，林若兰忍不住试探，"这就没了？”

　　"还有什么？小姐还交代别的事了？"彤儿甚是奇怪。

　　"你还了衣物，他什么也没说，就让你走了？"林若兰似是不可置信。

　　"对呀！"彤儿笑道:"难道还留我吃午饭么？"

　　林若兰神色一黯，还以为会有什么下文呢！……她只觉心里难过，犹豫了一会才道:"他，有没有问起我？"问这话时若兰心中毫无底气。真怕会听到令自己失望的答复。

　　"嗯……"彤儿想了想道:"有啊！他问，小姐为何不亲自来？"

　　总算他还记得自己，林若兰心里稍稍平静了些许，睁大眼睛瞧着彤儿，等着她继续说。彤儿又道"我说，我家小姐很忙，没空。"

　　"然后呢？"

　　"他就说，‘哦，知道了，那你下去吧！’”

　　"就这些？"

　　"嗯。"彤儿点点头，"我怕小姐着急就赶紧回来了。"

　　忽地一阵微风吹来，花枝乱颤。林若兰折下一枝，喃喃道:"风过无痕，小花，你还奢望去追逐风儿么？"

　　花瓣在指尖一片片滑落，红英漫地。

　　彤儿一直留意着她家小姐的反应，见状不觉掩唇笑了，"小花何其无辜，小姐手下留情啊！"

　　林若兰懒懒地将花扔给彤儿，转身进屋。彤儿慌忙接住。看她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彤儿更觉好笑。心想不能再逗了，万一小姐伤心流泪，那可真是罪过。于是便道:"赵公子确实没交代什么，便让我走了……"

　　"不要再提他，坏人！"林若兰赌气道。

　　"先听我说完，再论好坏――话是没有，信却有一封。"彤儿将怀里的东西取出，在林若兰眼前一晃，又立马收回。

　　林若兰顿悟，苦笑不得，"别说你不是故意的？我可不信。"

　　"我哪敢？原是我说话太慢，小姐你又太心急，才有所误会。"

　　"还狡辩！"

　　"那小姐还要不要看信？"

　　看彤儿不坏好意地笑着，若说想看，她定会再使花招取笑自己。不能让她得逞。正想着，林若兰忽得望向门口，惊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彤儿忙回头去看，就在这一瞬，林若兰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她手中的信。彤儿一看没人，信却突然被抽走。顿时明了，甘拜下风呐，"我又没说不给你。"

　　林若兰心跳如鹿，轻轻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兰幽自生香，

　　宛若凝脂玉。

　　何以林中立，

　　缘此执念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