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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尘昏白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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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逸这有生母照料自是不妨事,不过陵冬那边却孤单的很了。想到这,嘱咐了夫人几句之后,就去了湖雪轩。与春柳阁的灯光明亮不同,远远看去湖雪轩一片暗色,只有近旁处的湖光掺着月色荡得人心醉,却愈发显得岸上寂寥。
门内有两个睡得东倒西歪地看门小厮,段毅东皱着眉却也不惊动他们,信步走进畅通无阻,偌大的轩阁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直到陵冬的寝室才透过窗纸映出一豆油光。
倒也不是他苛待少子,陵冬性子沉稳,却有不少怪脾气,遣散了一大批丫头侍从,只留两个看门小厮两个粗使丫头,再有就是一直跟着他的柳城和她母亲从前的下人魏伯。
如今杨文盛和他两个亲信都聚在屋里给他上药,虽不如陵逸那边热热闹闹倒也不是无人照拂,段毅东隔着窗子看着陵逸苍白如纸睡梦中也抿着嘴的隐忍模样,摇摇头便离开了。
奔波一夜,段毅东也感疲乏,今夜是他远归之后的第一天,必然是要去大夫人那里的。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大夫人亦是听了发生的这许多事,却并不心急,只等丈夫回来准备了洗漱的东西,服侍将军休息。
这也正如了段毅东的意,于教子一节,他也实不愿旁人插手。
“只是可怜的陵冬那孩子,幼年丧母,身边也没有一个细心照顾的人。”大夫人叹息道。她膝下无子,想把陵冬接过来抚养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小子有时性子怪,也不好相处,你若是心疼他就多提点他吧。”段毅东拉拉被子道,“哦对了,明天让陵冬跟着我到端王府去上面道歉。”
“陵冬?那黄义锦不是说陵逸吗?”大夫人问道。
“陵逸那个样子明天怕是下不了床了,让陵冬去跟我意思意思也就得了。西北一战之后,我怕是要京中带上几年了,不能一上来就把权贵都得罪了。”段毅东道。
“那您也不能总委屈陵冬啊,到底都是您的儿子。”
段毅东一贯严肃,这时却也满是柔肠道:“若兰,亏了这些年有你,陵冬那个生母……不提也罢。明儿个让陵岳也一起。”
“也好。”大夫人应着,过会儿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道:“听说今天晚饭后陵岳又出府了,一直都未回来。这大晚上的,真是让人担心,晚晴也不说多管着。”
“晚晴是个宠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段毅东翻个身,接着道,“陵岳做事有分寸,不必多言。”声音有恢复了往日的果决严肃。
次日黎明,第一抹熹光斜射入屋内就被陵冬敏感地捕捉到,猛然想起父帅已经回府,蹭地爬起身,却被背后的疼痛立马打倒,额角也疼得发胀,整个人有跌回床上痛成一团。
“哟哟哟,我的三少爷,伤还疼得厉害?”头发已经花白的魏伯坐在外间圈椅里,悠然地喝着茶问道。
陵冬只咬着牙不出声,疼得把头扎在枕间辗转。
“昨儿个你跟二少爷一同受罚,怎的人家就是将军抱回去的,你就是杨文盛给弄过来的?”魏伯道。
“那又怎样?”陵冬强撑起身道。
“你还好意思问!将军府里没有嫡子,同是庶子,却比不过人家。”魏伯砰地一声放下茶碗,毫无一点奴仆样子,反而像个出谋划策地主子。
陵冬强忍着痛穿好衣服,冷哼道:“您觉得我哪点比不过了?是武功还是骑射?”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老仆急得掀开帘子就进来,眉毛都竖起来,胡子也直颤,“你哪点比人家好,得是将军说了算。”
衣服已经穿好,因常年练武不到年节将军不准他佩戴多余的饰物,他一边对着铜镜整理衣服一边道:“父帅的爵位必定是由大哥的,其余的我们也没有什么可争。上场杀敌凭的都是真本事,四弟才十一,您觉得二哥他能接过父帅手里的兵?”
“哼,你嘴上说着没什么可争,那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为的是什么?我告诉你往后的事还多着呢!还有……”
“我是您从小看大的,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您心里都有数。好啦,您这话都说过好多好多遍了。”陵冬把他推出屋,不理魏伯的冷嘲热讽,径自出门。
门外柳城已经在等着了,见了他家少爷的面马上道:“少爷,今儿个将军说不要您去校场,先去端王府登门道歉呢。”
“二哥呢?”
柳城稍露难色低声答道:“二少爷还下不了床呢,将军的意思是让您代二少爷认个错就得了。大少爷也跟着去。”
“我就知道。”陵冬冷哼一声,要说不心寒也是不可能的。
父帅偏疼老大,带他去是为了让他和城中的权贵多多来往。因着当年的事,也是一向宠着二哥,有什么事都不与他计较,再不敢碰他一根手指头,甚至连陵冬也不敢确认有什么事真的能让将军再揍他一次。而对于自己,虽说是一直培养着,但父帅心里终究还是属意大哥的。
难得这一日的清晨没在校场度过,陵冬仔细打量起府中的景致。父帅性子虽严峻,亦是粗人,但大夫人是亲王之女,颇通诗书,府中事物多事由她安排,处处不失雅致。四季景色,各有千秋,总是宜神,只可惜自己没有时间好好欣赏。
这小桥流水,这秋叶落语,尽是诗情画意,说起来陵冬的生母也是江南水乡诗意之地的人……
想起这事,他的心情也不免沉重起来。
好在眼前就是大夫人的永辉阁,父帅要他在外等候。
但里面大夫人一听人来了,马上吩咐人把他带进来,说着外面秋露深重着了凉可不好。
“你爹在里头更衣洗漱呢,你大哥也还没来,你且等等。让我看看头上的伤,身上的伤可还疼?”大夫人拉着陵冬的手一阵心疼。
倒是陵冬面不着色,只答着:“不碍事的。”
“吃过早饭了吗?”大夫人问道。
“尚未,陵冬不敢让父帅等候。”他恭谨答着,眼见将军从内室走出来,虽然穿的是常服,但军人的气势不减。
“既然这样,不如一起吃吧。你爹也还没吃呢。”大夫人执着他的手拉进席间。
段毅东没有多少什么也算是默许了,只是陵冬觉得这顿饭吃得异常辛苦。
可巧刚用完,陵岳便来了,他恭恭敬敬地向将军和夫人问安,又问了老三的伤和老二的状况,这大哥当得滴水不漏四处周全,陵冬看在心里也是暗暗赞叹。
然后才笑着解释道:“爹昨日才回来,今天怕是要多歇息,不会起太早的。”
段毅东难得露了笑脸,骂道:“敢开你老子的玩笑。”说罢拍拍他的肩膀满是亲热。
陵岳只是低了头,长长的睫毛微合,长身立于庭前,当真是英俊倜傥。
出了府,将军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昨天晚上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