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十三章 暗夜中的阴谋 ...
-
不知为什么,离门越近,痛感便越轻。我索性一直跌跌撞撞地向门走去。青铜门渐渐打开,从门中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啊,它们来迎接我了。
“不好,那群阴兵要出来了,我们先走。”解连环似乎说了这么一句。
从青铜门里飘出人影,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我继续失神地向着青铜门走去——也许连我处于失神状态都不知道,直到突然被人一巴掌扇在脸上。
“咦?”视线慢慢聚焦,被人拉着手腕奔跑,离开了阴兵的队伍,躲在一处石头背面。我这时才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却是解连环带来的伙计之一,印象中似乎很没有存在感。
“你……”脑袋不会思考了。
他一把撕下脸上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双淡然的眼睛。
“你、你是小哥?”我差点就叫出来,被他一把捂住嘴巴:“嘘。”
冷静下来点了点头,他慢慢放开手,探出去看了一下阴兵的方位。
我小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他面若寒霜。
反正我已经习惯身边的人说一堆我听不懂的话了。这次索性当没听到。
“……跟我来。”他说着就向出口的反方向走,很快找到了一根垂下的绳子,“上去。”
“可是,门……”
“不是老九门的人,就进不去。”
我不知该庆幸还是悲伤,只能听从他的话,攀上了绳子。
一路上我一直在出神地思考,他为什么会从北京到了长白山,为什么会阻止我进青铜门,“张家人”到底指的是什么,为什么我爹和三叔会知道他,十年守门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他拒绝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走过满是蜒蚰的水道时,我脚下一个不稳就差点掉下去,走在前面的闷油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迅速转过身抓住我的手臂,然后又立刻放开,转身继续走。
我一肚子委屈没处发,原本已经做好了死在门后的准备,谁知闷油瓶突然跑出来告诉我说,我不用守门了,让我所有慨然赴死的勇气都跑了。现在觉得几小时之前的自己简直就是个蠢货。
“喂。”
“……”
“喂!”
“……”
“张起灵!你他妈给我说清楚!”
“没有时间了……”
“对就是这一句!为什么你们都说没有时间了,什么没有时间了,飞机航班要误点了还是番茄起司要烤焦了?”
“不要说话。声音会引来人面鸟。”
我立刻噤声了。
就在那一段路快要走完、将要进入山洞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阵风声,我瞬间就腾空了,瞪大眼,只看到前方的闷油瓶猛地转过身,手指与我的手指生生相错。
——不想死!
下一刻眼前闪过一道劲风,背后的人面鸟怪叫一声松开了爪子,我直直下坠,闷油瓶助跑几步跳起来接住了我,稳稳落地。
接得好,汪星人!
不对不对……
“快跑。”他放下我之后,就在我背后推了一把,我撒丫子就跑,完全相信闷油瓶有本事拧断那头笨鸟的脖子——你脖子硬得过密洛陀吗?你来呀来呀!
乐极生悲说的就是我,得意之下,玩脱了。迎面又来一只看不见身形的鸟,狠狠撞了我一下,我抡起背包才避免被抓走,可它带着我的背包上了天,里面装着我的衣服和干粮!
“畜生,给老娘回来!”我怒吼着冲它挥拳,它继续带着我的包飞行,很快就看不见了。
这时,张起灵已经解决掉一只,说了句“此地不宜久留”就拉起我向前跑。一路上磕磕绊绊,我体力已经不剩多少,这时候完全是个拖油瓶。
之后一路算是比较和平,我们出来的地方便是当初那有温泉的山洞。解连环他们已经离开了。
“在这里待一天再下山。”闷油瓶说完就从他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递给我。
压缩饼干一入手,一直没什么真实感的我就觉得眼泪直往上冒,又不想在闷油瓶面前丢脸,只能垂下头去,把脸埋在膝盖之间。
他也没管我,自顾自咬了几口压缩饼干。
“明明决定相信了的……”我小声呢喃着,觉得一切像是在梦中。
我被吴家收养了十六年,虽然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我还是护着吴家、把吴家当成自己的家的。谁知道吴家却把我当成道具,是随时可以一刀宰掉的牲口,是可以用来做替死鬼的生物。
我突然回忆起小时候在吴邪面前,我总是很缠人的,有一个问题不会总要缠着他问到底,而且是碎碎念式的“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那时候吴邪要是烦了就用手指一点我的额头:“怎么没发现你有十万个为什么属性?去,查百科全书去。”
但这个时候只要我不理会他,继续锲而不舍地多问几句为什么,他总会一脸无奈地告诉我的。
现在,再也没有一个人让我来问为什么了。
我和吴邪隔了大半个中国,身边的闷油瓶是绝对不会回答我的。
这时候胖子也和吴邪一起在北京窝着。
我突然感到无助了。
向后靠在壁画上,我闭上眼睛刚想睡觉,突然一样东西飞到我身上,睁开眼一看,是一件厚厚的衣服。
转过头,闷油瓶已经靠着墙睡着了。
吸了吸鼻子,拉过身上的衣服,我躺到地上,蜷缩成一团。
山洞里弥漫着一股硫磺味,有些呛鼻,但闻多了也就习惯了。
意识渐渐远去。
黑暗沉沉。
“没有……时间了……”
睡梦中听到这一句呢喃,我微微皱了皱眉。
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推醒了。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依然保持着魂游的状态,迷茫地注视着前方。
“该出发了。”闷油瓶背着他的背包,显然已经整装待发。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突然右脚一阵钻心的刺痛,我低呼一声又坐倒在地。
怎么回事?
闷油瓶蹲下来卷起我的裤管,伸手捏了捏脚踝,一脸淡然:“……崴了。”
“不会吧?什么时候?”我一点都没察觉!是这狂奔的一路上崴的吗?
“胖子的原名叫什么?”
“诶?王……王……”
“咔吧!”一声,他手下用力,似乎我的骨头已经复原了。
我这时才觉得痛,抱着小腿龇牙咧嘴。
“呜呜……你、你不厚道……”我浑身颤抖,疼得冷汗直冒。
“上来。”他把背包移到胸前,整个人在我面前蹲下。
“我自己能走!”我早过了需要人背的年纪了,就算脚崴了也一样!
“如果你跟不上,就把你丢在雪地里。”他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来威胁。
最后我还是泪流满面地趴了上去。闷油瓶似乎很耐冷,只穿着一件厚厚的冲锋衣,真不知道在这种高寒天气下他是怎么生存的。靠近他才发现,他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不是之前浓浓的烧伤草药味,也不是更久之前斗里的泥土味,而是我在更小的时候就闻到过的……
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一时想不起来,我便不再去想。
风雪肆虐,闷油瓶背着我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我无法回头看,但向前看的话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雪域,不一会儿便心里堵得慌,只能闭上眼。据说看多了会得雪盲症,所以闷油瓶才戴了防风镜。
他背着我走了大半天还不见疲态,而且像GPS一样有定位功能,在这分不清东西南北的鬼地方,还能坚定地向前行走,让我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仅仅是迷路了不想让我发现所以才淡定地一直向前。
“不要睡。”在风雪声中隐约传来他的声音。
“恩?”模糊地回了一句。
“体温降低的话,很危险。”
“哦。”
“……不许再进那扇门。”
“恩。”打死我也不去。
话说回来今天他的话怎么这么多?
风声传来他轻声的叹息:“一点……都没变……”
似乎觉得这话在哪儿听过,我哼哼唧唧得意地笑了一下:“只要我不想改变……就没人能逼我改变。”
他没说话,只是手臂紧了紧,不让我掉下来。
无垠的雪山上,一个小黑点踽踽而行。背后一定跟着一串脚印,从我们的脚下蔓延到天的那边。
连呼出的气都不能凝结成雾了,大概我确实冷得厉害。
出了雪山之后,我们找到一个旅馆暂时住着。
我把自己泡在澡盆里半天都不想出来,任由蒸腾的雾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呼……”用劣质材料刷的天花板灰白灰白的,透过雾气看不分明。对着天花板做了半天心理斗争,直到头快晕了才果断地哗啦一下站起来,擦干身子,裹上一件勉强算是浴衣的东西——长白山脚下虽然是旅游胜地,但开发毕竟还不算完善。普通旅馆能有这样的待遇就算不错了,至少有热水澡泡不是?
我住的是单人间,床的对面有一块粘在墙上的梳妆镜。我一向对化妆不感冒,所以一开始也没多注意,洗完澡出来之后拿着浴巾擦头发,便站在镜子前。
突然瞥到了一个让我很在意的现象。
在心中暗暗吸了口气,深呼吸,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擦完头发,伸出手去拿放在梳妆台上的东西,不动声色地用一根手指轻轻划过镜面。
果然,这是单面镜。
单面镜和普通镜子的区别就在于,将手指抵在镜面上时,手指的映像与手指之间是否有空隙。
我看不到对面,但对面能看到我。
这是爹告诉我孤身在外防止偷窥的办法之一。
这单纯是老板的恶趣味呢,还是另一个圈套呢?我已懒得多想,反正现在对我来说,除了铁三角,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敌人。
琢磨着这事不能让闷油瓶插手,老躲男人背后算什么本事?想我吴忧三年来哪次不是单枪匹马地善后,屁大的事啊,就要去求援?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我一边盘算着怎么对付镜子对面的人,一边熄灯睡觉。
谁知到了半夜就出了事。
我一个人在外的时候,一般都是浅眠,说我认床也好,警惕心强也好,总之就是处于失眠症患者的边缘。夜里突然听到卫生间传来滴水的声音,鬼使神差地,突然想起了一个恐怖的传言——半夜听到卫生间有滴水声,千万不要去关,因为那绝对是一去不回的!无论男女!
当时我就对这传言嗤之以鼻了,要是大家都这么干,天朝的水资源真的会哭的!
然而。
午夜。
卫生间。
滴水声。
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越来越清晰。
它敲打在我的脑袋里。
我刚准备开灯去关水龙头,伸出被窝的右手突然摸到了另一只手。
不是我的左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被吓了一跳,惨叫一声,将被子劈头盖脸地掀过去,连滚带爬地向门口跑去,半路响起劲风,头一偏便躲过了。
“你们……到底是……”抽出匕首,我在黑暗中试图确认他们的方位。
知道不是鬼,是人,那就好办了。管他奶奶的,敢吓老子,抽他丫的!你有粽子厉害吗?
人比鬼难弄,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对人,则要复杂得多。但归根到底,一梭子过去,只要是人总会趴下的。
黑暗中突然被人揪住头发,散发着不妙气味的布盖上了鼻子和嘴巴。匕首在手中转了个圈向后扎去,却在半路被制住。
这些人的身手,不是一般的蟊贼!先不说黑暗中行动自如的本事,单是能悄无声息地摸到我身边,就已经能在贼里面排得上号了!
“呜……”
他娘的不能昏过去!
“哐当!”一声,我房间的门突然被踹开,灯一下子亮起来,我也看清了袭击我的人的相貌。
根本不认识。
闷油瓶一进来,整个气氛就变了,刚刚还井然有序进攻的袭击者,突然就开始撤离,向卫生间跑去,闷油瓶快步追上,一手刀砍在最后那个人后颈上,他就倒在了地上,闷油瓶停也不停,蹿进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他两手拎着两个昏迷的人走进来。
我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坐在床上。
闷油瓶没有理我,径直去卫生间接了一杯水浇在其中一人脸上,他慢慢醒转,看到闷油瓶的瞬间就要跳起来逃跑,被他又一个手刀砍翻。
像在菜市场挑白菜一样,闷油瓶又浇醒了另一个,这个比较镇定,跟闷油瓶大眼瞪小眼。
“你要干什么?”他问得好像入室行凶的不是他们而是闷油瓶一样。
闷油瓶不答话,只是用一种很有压力的眼神盯着他。
“我们只是为生计所迫才会做贩卖人口的交易,没想到碰到爷这种角色,是兄弟们没眼力,把主意打到嫂子身上,爷就积个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他的态度转得又快又自然。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到嫂子两个字的时候,闷油瓶抬头扫了我一眼,我对着他做了个“弄死他”的手势,他面无表情地蹲下来,用两根奇长无比的手指捏住对方的额角,大概是头维穴。
“谁派你来的?”
那人的表情一下子痛苦起来:“没、没人派我……”
一开始还想抵赖,但最后终于撑不住了:“是、是大老板……”
“大老板是谁?”
“裘、裘德考!”他叫出这个名字之后,闷油瓶便把手松开了,他得救一般瘫在地上,一脸死过一次的表情。
爹我错了,杀人不见血的除了你还有一位。
“滚。”闷油瓶低吼一声,那人便揪着自己昏迷的两个同伴,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这时才从迷药中稍稍缓过气来,问道:“裘德考为什么要抓我?”印象中我和他并没什么联系啊。
闷油瓶没答话,站起来就往门口走。
“喂!不要无视我!说几遍了这熊孩子怎么不听呢!”
他停住了,略带迷茫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只能努力向他传达我脑袋上顶着无数问号的信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早点睡。”
可我就是觉得他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