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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临安遗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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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背临着查理大桥下湍湍的伏尔塔瓦河,我一遍又一遍的拨着临安遗恨。壮志未酬的岳将军,恨意未消便踏上了黄泉之路。我又在恨着谁?恨着秦山,恨着刘尚。恨因着他们,大雪才死了。可是我更恨着大雪。大雪走了,因为她,爸爸妈妈一夜白了头。曲罢人散,我将琵琶扔进那缓缓流淌的伏尔塔瓦河,在众人的惊讶中离开。我要回去了,承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
从有着记忆开始我便生活在大雪的阴影之下。明明是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长相,偏偏人家只看到大雪。乔家有两个女儿,可被叫乔乔的永远是大雪。就连我妈也被叫成木雪妈妈,明明也是我妈妈的好不好。我不是个良善的孩子,刚学会恨这个字的时候,我用小刀在我们房间的墙上深深地刻下七个大字-我恨乔木雪。后来,半夜起来偷偷的将她写完放进书包的作业扔到马桶里,看着她被老师批评,无比开心。再后来,她跟着一位名师学古琴,我偷过她那已经绝版的琴谱,趁她不在家,我将墙上的琴当做沙袋,练习时下流行的天马流星拳,怎奈那琴却安然无恙,当然,我是不敢把那琴扔进马桶的,因为那琴据说是件宝贝,如果我扔了它,估计乔老爷也会把我给从六楼扔出去。而大雪总是像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每次一起出去,她总说:“这是我妹妹乔木落。”那时我总是嗤之以鼻觉得她无比的虚伪。感觉就像那秦桧,文人的外表,毒蛇的心肠。或许哪一天她就会和盘托出,然后让乔老爷打断我的腿。
我讨厌老师在课堂上说,“明明是一母同胞,怎么差距那么大呢?乔木落你要向你姐学习呀。” 我讨厌乔老爷冷漠的说“乔木落,我不指望你多好,赶上你姐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讨厌男生拿着小信封跟我说,“乔木落,能不能把这封信转交给你姐。”我讨厌。总之我讨厌乔木雪。十八岁之前她就是我的噩梦。多少次老师的批评是因为她,多少次被乔老爷打了屁股是因为她。后来连我喜欢了很久的刘尚哥哥也只喜欢她。那时候,我最爱岳将军的那句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终于到了18岁,她沿着从X大附小,附中到X大轨迹学了中文。我则选择出国,想着这样就不再有比较。我记得临行之前的那天晚上,静悄悄的夜,传来大雪的声音,“小落,你睡着了没。” 我翻了个身,吐了吐舌头,没有搭理。大雪继续说“小落,我知道你没睡着。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是我很羡慕你。恣意的任性,连坏事儿都做得那么坦荡。不论我多么的想做,我都不敢。因为好孩子不应该做。从小到大,多少次,我也想像你一样偷摘学校的花儿,翘课,甚至也将你的作业本偷藏起来,可是我不敢,因为我是乔家的榜样。我不可以做。小落,我们是姐妹,从在妈妈的肚子里便一起,至今快19年了,我们有着别人少有的默契不是吗?你看你是左撇子,我不会用右手吃饭。不论隔着多远,你发烧,我必定感冒。记不记得多少次你离家出走是我最先找到了你。听说出国不是遍地开花,苦的很。只希望你能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挂念家,我会照顾好爸爸妈妈……“那天晚上,一直是大雪在说,我没有吭声,但是泪水湿了枕头。人悄悄,窗外月胧明。
四年的大学,我回去过一次,有了假期,便背着琴去旅行,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烙下我乔木落的脚印是我的梦想与追求。大二的时候,大雪说:小落,能不能回家过个年。爸妈想你,我也很想你。我说考虑一下。我请了一周的假期,飞回了家。爸爸妈妈很高兴。妈妈每天都做着我最爱的菜肴,乔老爷也打开自己珍藏多年的茅台,大雪则拉着我穿小巷过天桥,踏寻各种儿时的回忆。除夕那天,我们拖着肚子吃得滚圆的休休兮兮在X大走着,遇到了她的同班同学-秦山。她满脸自豪的说:“秦山同学,这是我妹妹,乔木落,在海德堡读法律。” 那天我认识了秦山。只记得是个害羞的男生,还喝醉了酒。
后来的两年半里,我收到过很多东西,有我最爱的零食,有大雪亲手织的围巾,有板蓝根,又一次竟然还有一对藏式绿松石耳坠。大雪说她暑假跟着秦山去了秦山的家乡,秦山是康巴族人,秦山说绿松石是神圣的宝石,会佑人一生平安。我想,大雪真是个单纯的傻姑娘,人的一生那么长,又怎么能是一块小石头保佑的了得。又是一年过年,乔老爷对着视频说”小落,可以找个男朋友了,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大雪说“小落,刘尚哥哥说等着我毕业了就结婚,回来当伴娘好不好。“ 我应着。关上视频,我哭了,原来我想他们想大雪。
待我暑假回了家,大雪却说婚礼没有了,我气冲冲的冲进刘尚的办公室,甩了他一个耳光。刘尚说“小落,你还小。” 那年暑假是我们一起过的唯一一个暑假,我和大雪沿着西南走了一圈,过湘鄂,经川渝到云贵。我们对着麻辣锅大快朵颐,一样红红的脸颊,看着她就像看着镜子里的我。我们吃着一块臭豆腐,喝着一瓶水。我们奔跑在山间水田。大雪说秦山和她是有缘相识相知却无缘相依相偎。我捏着嗓子用TVB的语气跟她说“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大雪说“小落,你真好。” 我们约定24岁生日一起过。
大雪继续读着书,因为乔老爷说,“中文系越来越不受重视,作为乔书记的女儿,应该做到表率作用。” 我则回到德国,好山好水看不足。
来年春天的假期,背着琴到了瑞士。皑皑的雪山,想起那首曲子,雪山春晓。春天的雪山真美。我和大雪出生成长于南方,并没有下过雪。记得小时候问乔老爷为何给我们取名叫雪落。年轻帅气的乔老爷一个胳膊抱着大雪一个胳膊抱着我说:“我和你妈相遇在北方,有雪落的早上。” 我躺在山顶,望着太阳,想着大雪,距离我们的约定还有370天。第一次给大雪写了张明信片,计算着或许等到生日那天便可收到。生日前一天的晚上心莫名的慌张。因为没有接到大雪的电话。以往四年,每次到零点手机会准时想起。第一次的时候,我刚熬了好几个通宵赶完了一个论文,睡着正香。被大雪的电话吵醒,气呼呼的接起电话说“谁大半夜的不睡觉,搅老娘的好梦。找死啊。” 大雪在那头颤巍巍的声音说:“小落,生日快乐。” 我哦了一声便挂了电话。第二次的时候,我正和同学们开着party,喝得找不着北。接起电话“喂,喂,为什么花儿这样红……”第三次,第四次……
第五次我没有接到大雪的电话,却意外的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妈妈哭着说:“小落,小雪出事儿了,你能不能回趟国?”
第三次,我回家,熙攘的机场没有大雪的翘首,只有一个胸前戴着白花满脸悲伤的刘尚。刘尚说:“小落,你要冷静。乔乔走了。” 我咆哮道“你tm什么意思,大雪去哪儿了?” 眼泪却瞬间留下。
大雪躺在满是冰的棺材里。惨白的脸,一脸的宁静,睫毛上还挂着冰碴。我趴在她面前,问“大雪,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这一次换我给你打好不好。“ 乔老爷一夜白了头,妈妈靠着点滴维系。我和刘尚把大雪葬在了一个桃花盛开的山上。三月桃花始盛开,却是别离在。我和大雪终究没能实现一起过第二个12岁生日,就像李夫人千思万虑终究和没岳将军走到第十二个年头。大雪没有遵守诺言,我恨她。岳将军没有信守承诺,李夫人恨否?
山民说大雪走的时候,旁边散落了一堆的画卷。蓝蓝的天,白白的雪,高高的山。所有的画卷只有一个名字-雪山春晓,因为山的那边有个秦山。岳将军带着恨走了,李夫人承担起属于将军的那份责任。我呢?背起那些被雪晕染的画卷去了山的那一边。做大雪想做没做成了事情。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邮箱里收到了那张我第一次寄出的明信片。一个月,按着古人一日三秋的算法,已是近百年那么长。还记得,在将军等了33年后,李夫人终于去与他团聚了。大雪走了,何时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