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苏*六

2、旧友重逢

　　两个人相对坐着，秦迟看着面前的旧友，方正穿一身合身的银灰色西装，里面是近来很流行的格子马甲，领带有些松掉了，白衬衫的第一道扣子也被解开，往上看，却发觉他面皮白净五官深刻，竟然跟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一模一样，不禁开口道：“阿正，你怎么一点也没有老！”
　　方正笑笑，眼睛里有不少的血丝，看起来是一夜未眠的样子，但精神却还是极好：“怎么可能，延之。”话语间依旧是无比的亲昵。
　　秦迟心跳滞了一拍，随即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嘴角噙了丝笑：“怎么不可能，真的一点都没有……”说到这里，轻轻叹口气，“若不是你没有老，那就是我老了罢。”
　　方正喝口热茶：“你并没有老，不过和以前相比变了不少倒是真的。”然后就不再开口。
　　秦迟原本有些黯然，低垂着双目，听他这样讲，忙抬起头来，问道：“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方正笑：“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当年那个愣头愣脑的毛头小伙子如今竟也混得风生水起。”
　　秦迟听不出是褒是贬，他隐约感觉到眩晕，实际上在方正面前他常常这样，但他还是定定神：“我也没有想到我们再见竟然是在局子里，快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方正喝茶的手顿了顿：“没什么。”
　　秦迟见他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便皱眉道：“你就这么悠闲地在局子里呆着，不想出去了？”
　　方正也不动，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秦迟，半晌才道：“其实，有地方呆着也算是好事。”
　　秦迟一拍桌子：“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吧，是调戏了人家的姨太太还是在百乐门里出风头？！”
　　方正听他这样问，笑得一口茶喷了出来：“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秦迟见他恢复了常态，便生不出气来，揉了揉方才皱紧的眉头：“是谁？”
　　方正放下茶杯，笑意还没有完全收敛：“你不要问了，就算我是刚刚回上海，也知道他是惹不起的人物，别说出不去，就算是出去了，他也不会让我比现在自由，而且还会欠你一个人情，不合算。”
　　“我知道你得罪的是谁，我问你的是，你是调戏了他的哪房姨太太！”
　　方正见他果真认真起来，这才严肃了些：“延之，这件事你不要插手，虽然你混得不错，但终究……”
　　“今天早上方婷婷来找我，希望我能把你弄出去。”
　　“哦？”方正挑挑眉。
　　“她是你妹妹？”秦迟双手在桌下握紧，声音中有淡淡的压抑。
　　方正点点头：“同父异母。”
　　秦迟了然：“怪不得。”靠回椅背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方正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问道：“她……为什么去求你？”
　　秦迟听他这样问，反而没了平时的得意感，仿佛比起方正，自己平白多了些负累，便低声道：“我的妻子，是王沛的姐姐。”
　　方正这次反倒没了声音，两个人陷入了浓重的沉默中。
　　秦迟深吸一口气，抬头道：“阿正，我会让你出去，一定。”
　　方正打个哈欠，伸手向他讨烟，秦迟摸遍了全身的口袋都无所获，暮然想起自己早就戒掉了，便叹口气：“我这里没有烟，等出去以后我一定补上。”
　　方正便收了手：“我没有收到你的请柬。”
　　秦迟干笑了两声，自己也觉得没有意思，摸摸鼻子道：“我以为你不在国内。”
　　方正点点头：“我的确不在国内，但你的婚礼我怎么可能不来？”
　　秦迟听完，目不转睛看着他，片刻后，摇头道：“算了，先讲讲你的事情吧，你是如何惹到了王沛？”
　　“我……”方正托着腮，“我在歌舞厅跳舞，本想见义勇为，却发现运气不好，对方居然是王沛。”
　　“你有没有出手？”
　　方正“扑哧”一笑：“我若是真的出了手，还能安然在这里同你说笑吗？”
　　秦迟这才松口气：“那就好，只要没有惹恼他，一切仍有挽回的余地。”
　　方正默然，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