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苏*六

1、春风得意

　　秦迟从外面回来，吴妈开门迎他进来：“先生，外面风雨这样大，有没有淋湿？”
　　秦迟脱了大衣，将公文包一并交给她：“倒是没有，车上备了伞呢。”
　　吴妈把大衣挂好，见他身上果真一点没有湿，才安了心。
　　秦迟见屋里空空的，一个人也没有：“太太呢？今天没有在家打麻将？”
　　吴妈拍了拍额头：“瞧我这个记性，太太下午打过电话，说是今天住在杨家，就不回来了。”
　　秦迟点点头，往书房走：“你随便给我送进去两样饭菜进，我就不出来了。”
　　吴妈答应着，继续回厨房忙活。
　　晚上将近十一点，秦迟终于从书房出来，最近事情忙，他每日都不得早睡。匆匆洗了澡，床头的电话就响了，他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整，盘算着有谁会在这么晚打电话进来，接起却是秦太太。
　　“延之，休息了吗？”
　　延之是秦迟的字，这样的名字并不吉利，倒是因为有些旧事在里面。当年秦母生他的时候足足花了两天功夫，他却迟迟不出来，急煞了一家人，为纪念这个，才为他取名“迟”。
　　秦迟单手擦擦头发：“刚洗过澡，正要休息。”
　　“我有事跟你说，你也知道杨家这两天刚搬去香港，只剩了阿慈一个孤零零的，最近治安不算好，她一个人不敢住，我就想陪她几天。”
　　秦迟将毛巾放到床头柜上，默默打了个呵欠：“你喜欢怎样，不必同我商量的。”
　　“这是我知道的呀，只是阿慈面皮薄，不好意思这么霸着我，非得要我先知会你一句。好了，你早点休息吧。”
　　秦迟已经上了床躺着，此刻更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胡乱“嗯”了声，就扔下电话睡了。
　　第二日清晨，他照例早起，梳洗过后，吴妈已经将早餐摆好，秦迟一看是两人份，便说道：“吴妈，昨晚太太打电话说她最近都在杨家住，你也不必太过费心做饭，能歇着就歇着吧，我一个人又吃得不多。”
　　吃罢早饭，时间还早，他在客厅看了一会报纸才出门。司机小吴极影将车备好，见秦迟出来，忙把烟灭掉笑着打招呼：“秦先生早上好啊。”
　　秦迟冲他也笑笑，小吴是吴妈的儿子，今年才刚满二十岁。吴妈在秦家做了一辈子，本来是要回乡养老，不想回去的前几天，老公和大儿子在□□火并的时候被误杀，只剩她跟小儿子相依为命。她便断了回乡的念想，在秦家继续做着，也盼着儿子某个生计，早晚也能有些出息。秦迟是独子，又从小由吴妈带大，对她很是尊敬，对这个小儿子亦是十分亲切：“小吴，早上好。”
　　小吴将后车门打开，请秦迟坐好，自己才关了车门，坐到驾驶座上。
　　秦迟从公文包中掏出记事本翻了翻：“小吴，今天可是二十号？”
　　小吴点头：“对的，先生。”
　　秦迟摸摸下巴：“小吴，今天下午三点就来接我，我有些事情要做。”说完又补了句：“不要同吴妈和太太说起。”
　　小吴没有多问，只是干脆地应了一声，专心开车。
　　小吴平常话不多，手脚却干净麻利，人也懂礼貌，对此秦迟很满意。别家请司机都要年纪大的，说是那样的稳重，开车也有经验，他却不认同。年纪一大，心思就多了起来，而且多少沾染了些坏习惯，若是加上喜欢添油加醋搬弄是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话，那就真是个祸害了。
　　秦迟又问：“最近对上海熟悉了吗？”
　　小吴声音有些勉强：“就说是城里的倒是差不太多，但还得好好想想才行。”
　　秦迟笑笑：“不急的，我本身也没有什么心思到处逛，你才刚来两个月，慢慢来，慢慢来。”
　　其实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小吴从小不在吴妈身边，而是被送到亲戚家去，听说吴家出了事才回来，从那以后有没有走，知道他会开车，秦迟干脆要了他做司机，虽然他年纪轻，但是品性好，他愿意用这个人。上海滩虽然大，但他每天去的却都是固定的地方，也不复杂，再说了，他秦迟的车，就算是有一天撞死个把人，也是很容易摆平的。
　　想着想着，秦迟的嘴边便露出一丝的笑，只是太浅，让人难以觉察。
　　没多久便到了，小吴先下车为秦迟开门，见他大步走进去才上车离去。
　　秦迟掏出怀表看看，才八点一刻，怪不得里面空荡荡的。他原本不过是个机关里的小头头，素来早出晚归，如今虽然调进局里，这习惯却依旧没改过来。
　　他轻快地走进办公室，将窗帘打开，昨日是凄风苦雨，今天却是阳光普照，他笑笑，回顾四周，这一切是他当初做梦都想不到的。
　　深吸几口气，他刚转过身去，见秘书方婷婷立在门口：“什么事？”
　　方婷婷人如其名，亭亭玉立，很是惹人眼球，见秦迟问他，嗲嗲地说道：“秦主任，来得好早。”
　　秦迟笑笑：“早起点身体才好，你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
　　方婷婷袅娜而来：“秦主任，我的哥哥昨晚进了局子……”见秦迟没什么反应，“虽然说捞一个人不算什么难事，但他得罪的却是您的小舅子……”
　　秦迟这才明白她的来意，他的小舅子算得上是上海滩一霸，人人躲之不及，没成想却真有人敢得罪他，秦迟瞬间来了兴致：“什么事情？”
　　方婷婷脸红了红，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迟沉吟片刻：“这样看来，我还是得亲自去见见你哥哥，他叫什么名字？”
　　“方正。”
　　秦迟抬了抬眼，并没有什么表情：“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方婷婷感激地道了谢，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秦主任，这是一点小意思……”
　　秦迟摆手：“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你先留着，有用的时候再说。”
　　见方婷婷关门出去，秦迟重重坐到椅子上，又是叹气又是笑，抬眼看到镜中的自己早已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轻声说道：“方正，我们又要见面了。”
　　忙完手上的东西，秦迟一看怀表，已经十一点了，他对着镜子整理整理衣裳，戴了帽子出门。
　　方正，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