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卿》葵华

3、第二章

　　十一本就肚饿，此时看见能吃的就如同饿狼见了肉食般垂涎，李大妈见自己走一步，十一就紧盯着自己往前一步，心里不禁泛起了丝丝少女娇羞。

　　瞧着李大娘走到自己眼前，十一挺直身子笑道：“李婶，找我有什么事？”

　　“喏，这是我家刚长好的苹果，我家老头子说啦，长好了苹果要给你分些，免得你这坏胚子又猫到我家来偷，撞坏了门锁不说，再把苹果树枝踩断了！”边念叨边将怀里的红果抖进了十一的怀中。

　　“李叔和李婶都是好人，十一下回轻点儿，尽量不踩断你家的树枝。”瞧李大娘瞪了自己一眼，十一连忙摆手改口：“不是，不是，我下回尽量连门锁都不弄坏，直接翻墙进去！”

　　李大娘气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连半分钟都不愿意消停呢，整天给你十姐捅娄子……”

　　絮絮叨叨的话似是只小蚊子，在十一耳边“嗡嗡”绕啊绕，十一想捂住耳朵，却又觉得李婶一家待自己和十姐一贯很好，出于礼貌，他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

　　李大娘指手画脚，噼里啪啦说得口都干了，方才停了下来，见十一的魂儿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笑拧了下十一白嫩脸颊：“闯祸精！你李叔还在家里等我呢，我这就先走了。”

　　十一忍住疼，换上纯真笑容：“李婶走好。”

　　李婶笑着离去，却没看见十一在后面疼得捂着右脸，龇牙单脚在原地跳了个来回。

　　十一背后树林十丈外，密林中翡绿翠叶下面，隐匿了一人直挺背影，衣衫的颜色很扎眼，是那万绿丛中耀眼的一抹红。背上的檀木弓被它的主人保养的很好，几缕光线从树缝里洒下来，落在弓背上，显得埕亮无比。

　　青爷！琼脂自方才见到十一的那一瞬，便震滞在了原地，心跳急速加快，那一颦一笑，的确是青爷！绝没错！可是……却又哪里不对！

　　琼脂拿不准主意，虽说抓是要抓的，但是抓了以后呢？思索片刻，便自唇间轻轻打了个口哨，过了会儿，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在他肩头，琼脂咬破指尖，在衣衫上刷刷写了四字。

　　“青爷，湖西。”

　　那血迹渗到原本鲜红的衣衫上，很快便转为殷红，琼脂写完之后，哧一声扯破衣衫，卷起来绑在白鸽脚上，拍了拍它的脑袋：“去吧。”白鸽应声展翅，转眼便消失在蔚蓝的天空里。

　　琼脂抬眸，眼看十一准备要走了，一急之下狠心道：算了！先抓了再说吧，不然再跑丢了，下回就不知道从哪里去找了！于是牵着马，紧了紧肩上的弓，绕出茂林，朝十一径直走了过去。

　　十一见眼前凭空冒出个貌美之人，不觉愣了下：“你是谁？”

　　这人接下来的动作，硬是把十一吓得退了一步，琼脂弯起右膝，单跪地道：“青爷，请随琼脂回去。”

　　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坚硬，十一看琼脂背上亮闪闪的寒弓，吓得继续往后退，他并不懂眼前男子有何意图，但却明白这人不是好惹的。

　　“你说啥？”十一哆嗦了下，问。

　　琼脂抬头，这十足像极了沈青衣的男子，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着某种怪物，眼中满是惊恐不解。
　　他是青爷吗？脸是十成十的相似，可眼前之人，眼神是单纯至极的澈净，青爷的眼睛不是这样的！那双眼，该是夺魄销魂的，与干净之类，却是半分联系都沾不上的。

　　十一见琼脂不说话，只是发怔看自己，心中更慌：“你……你不说，我就走了啊。”说着便准备开溜。
　　琼脂见十一要跑，急忙起身，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小臂：“青爷，跟琼脂回去吧。”

　　十一看着琼脂神情正经，不像跟自己开玩笑，于是慌忙摆手：“我不是什么青爷，你认错人了！”

　　琼脂愣了下，瞧他的脸没有一点作假的颜色，才放开手，在心里盘算着不是青爷就不是青爷，先掳了再说，能治好爷的病，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对十一道：“那请公子随我走一遭。”

　　十一自然不愿意，突然莫名其妙窜出个人，还要自己跟着走，万一是杀人灭口！万一是打家劫舍！这条命就算玩完了，自己还年轻，还不想死呢！

　　他自从三年前那场大病过后，对生死之事就尤为看重，自己这条命是十姐拼了命才救回来的，绝不能说丢就丢！

　　“我不走！”十一立刻拒绝。

　　“你必须走！”琼脂定定看他，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完了，十一心道，这下跑不掉了。

　　可他本就不是个甘受威逼却不会反抗的主儿，危急时刻还能保持脑子活络，这就是十一最大的本事，仅仅片刻，他脑子快速转了个圈，指着琼脂背后的树林：“你要找的青爷就在后面，你瞧！”

　　青爷？！琼脂急忙回头查看，几乎同一瞬间，十一似阵劲风般朝着前面撒腿就跑，边跑边暗笑：不是谁都能本小爷这般才貌兼备的！

　　琼脂的身后 ，除了树叶大片大片随风互相摩擦出的婆娑声，周围都是空荡荡的，怒着回头，却发现十一已经跑得老远老远了，再有片刻，就找不到人影了。

　　他也不急去追，从身后抽了枝箭，熟练压弦，朝这十一奔跑的背影直射过去。

　　十一本来正偷乐，脚下跑的步伐也越发轻捷起来。忽听耳边“倏”一声，擦破耳边的空气，同时也穿破了十一脆弱的小心脏。

　　十一惊瞪着眼，看那箭头卡在眼前的粗壮树干上，力道之大，硬将树干憋开了一寸的缝隙。箭尾处，还在微微抖动。

　　远处传来一句语调清亮的话：“若是再跑，下一箭，就是你的心脏！”

　　十一不敢再跑了，他也不会跑了，他的两条小细腿儿早已酸软了。待琼脂追上来，他刷白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血色，琼脂看着十一那心虚气浮的失措模样，便在心中加了三分肯定，这人，绝不是青爷！

　　既然不是青爷，那就没必要跟他客气和恭敬了：“公子，是想跟我走，还是让我带着你的尸身回去。”

　　十一忙点头：“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想了下，又疑道：“不过你要先告诉我，抓我来，是要干嘛？”

　　琼脂笑笑：“带你回檀渊。”

　　十一眼中更困惑：“回檀渊做什么？”

　　“自然是好事，我不会害你的。”琼脂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眼前的十一，又道：“我叫琼脂，你呢？”

　　“我叫董十一。”

　　“董十一，倒是个有趣的名字”琼脂想起刚刚那妇人与十一的对话，想到一个不错的突破口，便问道“十一，你家情况不好吗？”

　　十一听琼脂的话，想起自己半道衰落的家境和每日都在为生计操劳的董十娘，垂下眼帘，略微有些黯然：“原先是好的，现在却不行了。”

　　琼脂知道这是让十一上钩的最好机会，于是继续诱道：“十一，若是你跟我合作，我就能让你和你的家人享一世荣华，再不会为生计所愁。”

　　他的话，明显让十一心动，重兴董家祖业，十姐的奔波劳碌，十一受过的白眼不齿，过往的不堪，此刻突然从十一胸腔爆发，淹没了他的理智，他不想！不想在让自己的亲人为自己受苦了！

　　十一看着眼前锦衣华缎的琼脂，就知道他有这个能力。心里翻腾了遍，才下了决心咬唇：“好的！”随后，又郑重加了句：“杀人放火，损人阴德的事，我不会做！”他董十一品性虽不齐，却也有自己的底线！

　　“自然不会是这些事情。”琼脂眼见事成，便笑对十一道：“那走吧。”

　　“让我回去跟我姐说一声儿，免得她担心。”十一说着，便要往回家的方向走。

　　“现在就得走！”琼脂归心难耐，急拽了十一衣袂，将他拎到自己跟前：“等路上，再给你姐姐传书吧”

　　“走就走，你别扯我啊！”十一皱眉，拍掉开琼脂的手，整理好衣领：“你还没说，你到底要我干嘛？”

　　“路上再说吧，”琼脂侧身跃马而上，朝十一伸手：“我们往前走，还得等一个人。”

　　十一拉住琼脂的手，踩住马蹬轻盈而上，端坐在琼脂前面，琼脂拉过马僵，正要拽，就听这条路的前方，传来焦急的女子声：“十一！十一！你在哪？”

　　十一心里一亮：是十姐，刚想唤她，谁料身后琼脂右手猛探上十一的嘴，硬将他的话大力地捂了回去。左手一扯马僵，骝马高鸣，沿右侧分支小路扬尘而去。

　　十一气急败坏的去掰琼脂的手，掰了半天没掰开，可马奔了几十步，就听身后琼脂哎哟一声，自动将手撒开：“这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跳上来的！”

　　十一狠狠吸口新鲜空气，听了琼脂的惊呼，侧目去看，才发觉自己肩上停留了个软呼呼的物体。
　　竟是十姐送给自己的小貂，居然循着自己气味跟上来了！

　　十一乐道：“这小东西还真认主儿！”琼脂在后面蹙眉：“你要带着它？”

　　十一不悦道：“自然是要带着了，难道要在这里丢下他啊！”

　　琼脂很无奈：“行行！随你便吧！”

　　十一听出琼枝话中略微有些不耐烦，美目斜飞，瞪了眼琼脂：“好歹也是个姑娘，竟然一点姑娘家的样子也没有！”

　　琼枝目光一刹那凝滞，转瞬便恢复常态，在十一脑袋边上咬牙切齿：“老子是男人！是如假包换的男人！”

　　但琼脂适才眸中那一怔，为的却不是十一的话，而是十一狭细凤眸中所含的柔嗔之意，仿佛就是从沈青衣眼里复制一般，活脱脱似极了青爷！

　　十一不会懂琼脂此时复杂的心思，此时他捂住笑得发疼的肚子道：“你……你男的？”

　　琼脂看着十一快笑抽过去了的模样，狠声道：“笑个鬼啊！”

　　十一瞧着琼脂铁青的脸色，本想将笑憋回去，却还是没忍住：“噗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