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昼月晨曦

6、第 6 章

　　周六清晨，林妍醒得比平时早。

　　许沉发了条消息：「今天临时要送程暖去试新车，我晚点来接你。」

　　林妍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

　　那是她提议的旅行日。她早早准备了路线、查了天气，还在皮肤上抹了她最喜欢的防晒乳香味，准备让许沉靠近时能闻到。

　　可这一切，程暖一句“要试车”，就被轻描淡写地替换了。

　　她没回信息。

　　只是起身，把自己那件浅蓝色吊带裙换下，丢进了洗衣机。

　　这裙子颜色太像程暖的。

　　*

　　中午时，她终究没忍住，去了程家别墅。

　　她没提前打招呼。只是站在门外，等着，像等一个答案。

　　门开了。

　　开门的是程暖本人。

　　她穿着一件淡绿色棉麻裙，头发绑成一个松松的侧马尾，脸上没化妆，却白得像纸。

　　“妍妍姐姐？”她一惊，立刻露出一个愧疚的笑，“哥哥没告诉你吗？我们临时决定来试驾新车，我以为你们今天没安排……”

　　“哦，”林妍轻声说，“我只是路过。”

　　程暖点点头，侧身让她进屋。

　　她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到桌上摊着一份车钥匙合同。旁边是一支香薰笔，是林妍自己买过、用过、丢过的一款——她没告诉过许沉，可他记住了。

　　林妍还没来得及细看，许沉就从楼上下来。他穿着便装，一手还提着车模礼盒，看到林妍时整个人愣住。

　　“你……怎么来了？”

　　林妍笑着看他，轻声问：“不欢迎我？”

　　“不是……”他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我以为你今天……”

　　“没事的。”程暖在旁边轻声道，“是我耽误哥哥的行程了。”

　　她说得很轻，没有眼泪，也没有责备，只有歉意。

　　许沉下意识伸手去揉她头发：“不怪你。”

　　他动作极轻，仿佛怕弄疼了她。

　　林妍看着那画面，胸口像被针扎了一下。

　　明明是她的时间、她的日子、她的安排，结果成了她“闯入”。

　　而那个“真正的主人”，甚至不用开口，许沉就会本能地把她护在身后。

　　*

　　他们三人一同上车。

　　林妍坐副驾，程暖坐后座。

　　一路上许沉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从后视镜看一眼后座的她。

　　林妍不动声色地观察他，注意到他每次启动、刹车、换档动作都小心得不像平时，像是后座上坐着一只他不敢惊扰的猫。

　　程暖咳了一声。

　　许沉立刻一手扶方向盘，一手在副驾前的小袋里摸药。

　　林妍开口：“她只是咳了一下，不至于……”

　　“她昨晚没睡好。”许沉低声说。

　　林妍顿了顿，笑了笑：“你连她睡得好不好都知道。”

　　“她说的。”

　　林妍侧过脸，看着窗外的风。

　　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

　　程暖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去抢。

　　她只需要提一句，轻轻说一声，甚至只是“咳一下”，就能得到许沉全部的注意力。

　　而她林妍，无论说多少，都只是被标记为“情绪多”的那一个。

　　*

　　试驾结束后，林妍提议去吃顿饭。

　　“哥，我不太舒服。”程暖轻声说，“我在车上有点晕。”

　　“那你先回家休息。”林妍保持笑意，“我们两个去就好。”

　　许沉没有立刻回答。

　　程暖看着他，眼神里藏着一点点隐忍的歉意：“你们本来是要一起的……对不起。”

　　“没事。”许沉摇头，语气温柔，“我送你回去。”

　　*

　　车停在程家门口时，程暖低头去拿包，却一不小心磕到了座椅角。

　　她“啊”了一声。

　　许沉立刻探身过去：“哪里疼？”

　　“没事啦。”她笑着，“只是磕了一下。”

　　“给我看看。”他眉头皱得很紧。

　　“真的没事。”她像哄小孩似的推开他的手，“哥哥别那么紧张啦。”

　　她下车前转头朝林妍笑了笑：“今天玩得真开心，谢谢妍妍姐姐让哥哥陪我。”

　　林妍抬眼，嘴角几乎绷不住。

　　不是她“让”的，是她“让位”的。

　　*

　　许沉回到车上，一路沉默。

　　林妍终于开口：“你刚才怕她磕着那一下，是不是吓到了？”

　　他没回答。

　　“你看她的时候，眼神真的很紧张。”

　　他侧头看她，嗓音很低：“她磕到的是我让她坐的副驾角度。我没把靠背放好。”

　　“所以？”

　　“所以是我害她疼的。”

　　林妍笑了：“那她要是哭了，你会不会直接跪下来？”

　　他没有回答。

　　因为答案是“会”。

　　哪怕她只是摔了一点皮，他也会自责到不敢合眼。

　　因为他根本不能接受，她的疼——哪怕只有一丝——是由他造成的。

　　哪怕只是个无意的“磕碰”。

　　—

　　当晚林妍回家，在冰箱里看到了一盒刚送来的草莓蛋糕。

　　她一打开包装，就闻到了茉莉的味道——不是蛋糕，是蛋糕上插着的一根香氛蜡烛。

　　包装盒上贴了一张小便签：

　　「对不起今天让你等那么久，蛋糕是她选的，我想你也会喜欢。——许沉」

　　她盯着那句“她选的”，沉默了很久。

　　*

　　而此刻，程暖窝在自家沙发上，舔着手指上沾的一点奶油。

　　她拨开手机，点开一个只有她能进的备忘录，里面记录着许沉近期所有的行为变化。

　　包括——

　　「今天他看到我磕到座椅那一刻，手抖得很厉害。」

　　「林妍今天很安静，可能开始察觉到了。」

　　「哥哥开始主动送我回家，这不是以前会做的事。」

　　她合上手机，轻轻笑了。

　　像一只刚刚咬破人手，又伸出舌头舔去血迹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