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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高门vs含门(三) ...

  •   极少有人见过私底下的太子是什么模样,也极少有人知道太子妃是什么模样,都说帝王家,情义总是掩藏在心底的,他们的婚姻往往都是将利益放在最高的,而太子偏偏是个反例,他除了太子妃,没有任何妃嫔。

      东宫最近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太子妃病了,刘辽逸将手里的事务交给手底的文臣还有花斯以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东宫,径自地去了太子妃墨心的寝宫。

      他已经用尽所有的心力去保护墨心了,却还是没有办法让她真正快乐,刘辽逸知道墨心心里在念着什么,她没有说出来,可越是不说就越让他担心,所以他每一次在墨心出事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地前去看他。

      已经记不清了,这是多少次了?

      太子妃的寝殿里,灯火暗的渗人,她的侍女一共是六个,现在只有两个在她身侧,一个扶着她靠着自己,一个端着汤药在给她喂药,二人见着刘辽逸来了,端药的侍女将药放在一边的托盘上,扶着太子妃的侍女则是继续抱着太子妃,二人几乎同时行李问安:“奴婢见过殿下。”

      刘辽逸颔首,道:“都下去吧,孤来照顾太子妃。”

      两名侍女起身而走,刘辽逸十分熟练地把太子妃眼睛紧闭着的太子妃靠到自己身上,这样的场景仿佛发生过无数回了,他也熟练地给自己的妻子喂药,不过人在昏迷或者熟睡状态是无法喝下去东西的,所以太子一般会选择更直接的方式。

      刘辽逸抱着墨心的头,将她轻轻放到了靠枕上,用他自己的方式,连带着情和药一同喂下去。

      他比墨心更熟悉药的味道,这样的汤药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在喂了。

      墨心原本是昏迷着的,感觉到了胸口有种沉闷的气淤积,绿色的药汤顺着喉咙向下流着,她喝了,却没法说出一个字,睁眼之时,即见到那张无比熟悉的俊郎的眉眼。

      那张脸甚至比她自己的脸还熟悉,熟悉之外,就是痛苦的情。

      喂完药以后,刘辽逸脱下了鞋在榻上抱着墨心,他用双臂将自己的妻子禁锢在了他胸膛那片区域,他一转眼就能看到墨心藏在枕头底下的荷包,溢出了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是第几次了?”刘辽逸问。

      墨心双眼无神,只穿了中衣,被自己的夫君紧紧锁在他怀里,显得娇小无比,她脸色有些白,紧紧闭上了双眸,哽咽着说:“回殿下,是第十二次。”

      她能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他的双臂圈得更紧了。

      整座皇城都知道,太子刘辽逸和太子妃墨心是出了名的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墨心成了许多民间女子的典范,出身低微也能一步步走到太子妃的地位,将来更有机会母仪天下,这是何等的气运和贤良淑德啊?

      她和太子殿下的故事成了所有人欣羡的佳话,一切都该是美好的,但极致的美好和幸福之后,就是失望和痛苦。

      这都要从一年前那次围猎开始说起了,皇孙刘故被蛇咬伤,不治身亡。

      从那天之后,太子妃成日郁郁寡欢,太子也好似换了一个人,冷酷阴郁,除了对待亲近的人,他永远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

      刘辽逸的脸颊紧紧贴着墨心的头,沉痛地叹息,然后问:“你不是答应了我,不再寻死吗?”

      为何要对自己下毒?

      为何想要离他而去?

      为何要这么决绝?

      墨心空洞的眼神飘到了寝殿的一个柱子上,她无力地动了动,道:“殿下,妾身早在一年前就该死了。”

      妻子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夫君但凡是个正常的都会伤心,但这是太子啊,墨心自从知道自己的夫君是皇子以后,便知道自己不再安全,时刻会成为他的软肋,而那时太子牵着她的手对她说:“心娘,我在。”

      刘辽逸在墨心面前从不会自称“孤”。

      这份感情刘辽逸看得比谁都重,可他还是辜负了心娘的心。

      沉疴痼疾,最伤人心。

      刘辽逸的手背上多了几滴温热的水珠,他知道心娘伤心,可他又何尝不是?

      “心娘,害死故儿的毒蛇,是北地蝮蛇。”刘辽逸没松开手,固执地和墨心靠着,几乎是在她耳边说了,感受到妻子的小声的哭泣渐渐止息,他又继续说:“你出身医家,北地蝮蛇,会在哪里出现?”

      墨心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呼吸开始变得无端的急促,慌乱的转过头看向刘辽逸,问:“江南没有这种蛇,这是刻意陷害,不是我的疏忽?”

      刘辽逸噎了口气,再一次抱住了她,温热的手在墨心的后背上安抚,也是在哭的模样,说:“我从没怪过你,这是我的错。”

      那为什么,要隐瞒这么久才说出来呢?

      这句话是墨心想问的,但她没有问出口,万千的无奈和苦痛化成了眼泪,一点一点浸染了对方的脸色和衣衫。

      墨心最后是被刘辽逸抱着睡的,窗棂之外没有月光,全是黑夜的寂寥,两个人的眼眶都是红色的。

      其实她能想明白为什么刘辽逸现在才说这句话,因为那场变故痛到现在的不只是她,刘辽逸也是,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能够向自己的妻子敞开心扉,告诉她那不是一场意外,他会为他们的孩子报仇。

      刘辽逸做了太多事了,墨心知道他的苦。

      她答应他,不再寻短见,会好好活着,会好好看着他。

      这对夫妻历经过万种磨难,彼此早就是自己的依靠了,嫌隙是一时的,情是长久的,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能相互依偎。

      林瑾华也听了师姐说了关于宁王和太子的事情,可她不好多说什么,既无立场又无理由,她关心的是天栖能不能尽快从这些事情里抽身而走,陈国的政治和朝廷到底是复杂的,被突然接回皇城的皇室,极有可能被当做博弈的棋子。

      这件事情天栖也是清楚的,索性不去想这些事情了,殷若离和崔阑安出去采买侍从什么的了,瑾华就带着天栖想在皇城玩一会儿。

      两个都不怎么认识路的人,竟然一路买了好些吃的,天栖真真觉得有这个师妹比什么都好,猜不到半个时辰,又是糖糕又是软酪的差点给她当成小猫喂了。

      林瑾华手里拿着一个红豆糕,还抱着一点胡饼,天栖在林瑾华身侧不解的问:“瑾华师妹,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一包糖糕一包红豆糕一袋胡饼,她甚至还买了一些新鲜的杏子、新鲜的胡瓜,如果天栖没记错的话,胡瓜好像是这几年才开始在南方种植的,光是一点胡瓜的钱就能抵得过方才那些点心的钱了。

      林瑾华笑着看了看师姐,温声:“师姐知道灵铢交互司吗?”

      欸……?

      天栖有点想笑自己了,她之前还为自己多年未出玄玉宫身上的钱不够而苦恼过,完全没想起来凡间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所谓灵铢交互司,就是一个民间货币五铢钱和修真货币灵石的交换场所,灵石在民间是不互通的,但是五铢不一样,这种钱是南北两地通用的,已经延续了好几百年了,因为五铢所诞生的各种算数和算法已经成为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那么五铢也是默认的流通货币。但是灵石不一样,灵石是由修真界强调使用的货币,功用很多,来源是位于北方中央的灵矿山,这个矿山是公共财产,不能由私人包办。

      修真界各大门派还没按部就班地出现之前,修真各位大能就早已约定好了关于灵石和民间货币的交换过程,也有专门的交换地区,便是谓之交互司,只是百年前,仙盟的成立让灵铢交互司成为了仙盟的财政部。

      不过灵石和五铢钱的汇率是一比五,灵石又分为上中下品,上品灵石与中品灵石的汇率为一比五十,以此类推,林瑾华几月前在益州花灵石买粮一事之中,她用的是中品灵石,当时袋中一共是五十块,算成五铢就是五十万,那可是她攒了一年的灵石。

      她现如今花钱这么大手大脚,是因为自己前两天把玄玉宫的宫令委托刷了个遍,奖励一共是一千块下品灵石,就是五千钱,出来玩这么一段时间完全不成问题。

      当然最重要的是,师姐要开心啊。

      天栖想起普通修士一年可换的灵石好像折合五铢钱是一万铢,疑惑着问:“瑾华,你换了多少钱啊?”

      “五千,对了师姐,以防你不知道物价,你知道一石粟米多少钱吗?”林瑾华笑着问她。

      天栖摇了摇头,林瑾华并没有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仍旧笑着和她解释,只是语气里带了些刻意的放松,她继续说:“陈国稻鱼丰美,应该不吃粟,晏朝民间的粟米是一斗三十钱,一石就是三千六百钱,一个人吃能吃六七个月,若是一家几口人,一两个月可就没了。”所以她换的这些钱其实也不算什么。

      灵铢交互司是有明确规定的,不管是谁,来换五铢一年只能换一万。

      皇城的米价倒是很稳定,二十钱一斗,不算贵。

      天栖听着这话,不知为何竟觉得心头有些略微的失落,她正低着头,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块米糕给惊得抬起了头,一个没回过神,那块散发着糯香的米糕就到了手里。

      她听见瑾华笑着说:“还好,今年是丰年,大家都不用为了米粮忧心了。”

      天栖把米糕送到嘴里,细细想了一会儿,听闻瑾华师妹和大师兄木须臾在益州救助了大量百姓,甚至能将大师兄一个无情道为其违逆门规,一开始听到此事,大家都很惊奇,直到木须臾自己亲自说了,他是为了救一名难产的母亲。

      渐渐的,她好像也明白了,为何瑾华师妹在意生民多艰,明白这么多生活常识,毕竟她是从民间来的修仙天才。

      两位姑娘在皇城西市逛了一会儿,买了许多东西,瑾华路过昨晚那个桂花糖糕铺子的时候,见着那亲切的大娘,将一些五铢递过去,温声:“麻烦来四份。”这次她说的是扬州的吴语。

      当林瑾华嘴里说出吴语的时候,天栖都惊了一会儿,用同样的腔调和口音问:“你几时学会吴语的啊?”

      瑾华笑着回应:“和师姐待久了自然就会啦。”

      天栖笑的有些明显,带着几分羞涩,自己师妹居然还学会拿她调侃了。

      卖桂花糖糕的大娘将四份包好,递了过去,道:“来,娘子您要的。”

      其实林瑾华有时候很想承认,这个地区的语言真的很温柔,就像这里的人一样,柔情似水,也像这里的口味,甜但是不会太过,听之使人感觉如微风拂面。

      “请给我来一份。”一个男声在瑾华身侧响起,她往侧面转头,笑了出来。

      真是巧了。

      花斯也转头看了看瑾华,用一口流利的吴语道:“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娘子。”他话音刚落,就瞧清楚了林瑾华身后的那个女子身形,那女子通身没有什么华贵的衣裳首饰,却看得出来装束别致,大抵是在渐渐熟悉陈国皇城的生活,也在接纳自己是郡主这个身份。

      他微微躬身,行了个礼,用灵力传音,却说的是陈国官话:“给淑宁郡主请安。”

      林瑾华有些傻眼了,她被天栖拉到了身后,明明看不见师姐那双被布条遮盖的眼睛,但是她能感受到一股微微的敌意。

      天栖温声用官话说:“真是巧遇,花郎君,这位是我师妹,姓林,名瑾华。”她说完以后又对瑾华说:“这位是东宫文尉,花斯,花郎君。”

      林瑾华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天遇到的那个引路人就是东宫的人,感觉有些羞愧。

      花斯始终挂着温和有礼的笑容,他付完钱之后就走了,没有什么多余的客套话,这行为动作就跟几日前一模一样。

      瑾华扯了扯天栖的袖子,边走边问:“师姐,那个人给你的印象很不好吗?”

      天栖摇头,叹了口气道:“不,只是他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我第一次见来陈国皇城的桃花谷弟子。”

      桃花谷弟子一般都是医修,桃花谷是八大仙门里专出医者的仙门,门中弟子大多追求悬壶济世,要么就是在各地开设医馆治病,仙术有时比民间的医术要好用一些,而医道却万变不离其宗,因而桃花谷也是有凡人的,没有灵根但是一心追求医术者也可以前来。

      但是像花斯这样不选择医道,选择为官显贵的,天栖还真是第一次见。

      学医救不了陈国人吗?

      “桃花谷弟子?”这句话是林瑾华用吴语说出来的。

      天栖的思维一下子被冲击了,她听见这句话对着师妹说了一句:“瑾华,用吴语与我说话。”

      “好。”

      虽然没想到是为何,但是师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们一路聊回了和王府,几乎半个上午过去了,殷若离和崔阑安也打理好了王府的事务,她们见面的时候先是被师妹送了一大堆糕点,然后叫下人把林瑾华买的茱萸粉、盐布、白盐、山胡椒粉以及胡瓜等送去了厨房。

      天栖拉着几个人在王府花园的亭子里坐下,然后道:“几日前送我回王府的东宫文尉花斯,我怀疑他接近太子别有用心。”

      此话一出,其余三个人表示了不同程度的疑惑。

      天栖解释了吴语的口音问题,她今天第一次听瑾华说吴语,瑾华学语言学得快,能够说几句简单的吴语这并不奇怪,她的咬字口音始终带着晏朝官话的影子,听起来是有口音的,因为瑾华是土生土长的晏朝林州河东人。但是今天听花斯说吴语的时候,他的口音却和林瑾华的口音有些相似,这就很奇怪了,之前太子介绍过他,花斯是桃花谷弟子,桃花谷离扬州不远,那里的弟子大多说的也是吴语,断不会出现这样的口音。

      崔阑安手里捏着一块红豆糕,温声问:“师姐是怀疑,花斯是北方人?”

      天栖点头,继续道:“东宫中人也都知晓花斯是何时来到的皇城,就是在一年前。”

      一年,要改掉一种语言习惯的话,确实也不太足够,何况和东宫众人相处,他说的大多时候是陈国官话。

      “这个人身上疑点确实太多了,要不要仔细查查?”殷若离捏着下巴问道。

      几个人都投了赞成票。

      ……

      东宫书房之中,花斯拿着最新的密报看了一会儿,他用红笔特别注意了一个名字……「林瑾华」。

      “两年的修行,筑基中期修为,天品水灵根,只是……”花斯的指尖在信纸那栏身世地点上打了好几个转。

      他说的话是晏朝官话,糅杂了一些陈国方言的味道,说:“明明是林州小姐,居然要隐藏身份吗?”

      高贵的出身,傲人的天赋,顺遂的修行,还有关爱她的同门,这可是他之前最羡慕的一切。

      他看着那封情报,施了一个火咒,花斯阴郁的眼神盯着桌面,看着一点点火光逐渐把信纸吞没,然后化成灰烬全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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