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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振聋 ...
风高月冷,河水茫茫,姜思齐左臂绞住河畔数丛芦苇,来骑愈近,他目光逾紧,待黑马骑手到得河边,他已潜没河中。
那骑士手中火矢飞射不绝,嗖嗖弓鸣间一条光亮小径轰然破开。他踏过层层火烟弛至河畔旁,垂眼只见地上倒了一匹毙马,一副空鞍。马鬃如雪,鞍粱铸银,正是太子坐骑,然而四周空空如不见人踪。他握紧弓箭,纵目四望,借着些许火光隐约望见远河畔似有袭衣影,正随波起伏,仿佛有人浮尸河上,不由扬眉策马,须臾间到得近前,就见波涛汹涌,一潮赶一潮,鼓得那袭衣服浮浮荡荡,其上金色龙纹熠熠烁辉,确是皇家服饰无疑,一时欣喜难耐,只是夜河黢黑,难以分辨其下情形,不由口嘘一声,催动马匹涉水上前,双腿夹紧马腹,在马上弯腰探背,探臂伸弓,去揭那袭衣裳。
弓首一分分探过去,眼瞅着就要挑上龙氅。
就在此时!
一道厉亮自水中刺出,扎风破浪,自下而上,朝他面门袭来!
骑士虽已倍加小心,然而这夺目亮光来得实在太快,直如惊电炸飞银芒!他大叫一声,身体骤绷,势如栖蝶猛贴鞍旁,急抽弓收去挡那光芒。
当!
金戈交击,巨响钻痛耳膜。他只觉腕间酥痛,已冲上庞然重物,再难握持弓箭,腕子向上一折,铁弓脱手而去,弓弦在空中犹自铮铮而鸣。
马儿受惊长嘶,前蹄猛地腾起,自河水中人字高立。骑士身不由主,身体一坠几被掀下马鞍。他奋力扯缰,就要纵马折回来路。
然而亮光回溯,去而复返!
他眼中只见那道寒芒在夜空淬出一道凛冽银弧,直把夜幕深河撕成两半,水光月色在这裂痕里无限涨漫,刺得人张不开眼,瞬时已迫眼睫。
他欲相抗,可虎口喷血,掌中空空,全无可凭;他欲闪躲,然而寒芒惊电,劈天裂地,何处容身!欲抗欲躲忽战忽避,这一丝犹疑,银光便至!
咔嚓!
他分明听到这不祥的声音,再一个眨眼,河水蓦地极低极远,滔滔亘古东去;他终于看清那顺水漂荡的龙氅浮如鸿羽,其下空落无物;崩炸厉弧霍然收归,亮光尽处是个水意淋漓的灰衣人。他手执一柄古怪圆刃,非刀非剑光竞江月,一痕鲜红自刃首滚下。
谁人血?
然后他看到那雪蹄骏马,以及马上骑士,蓝氅猎猎衣甲鲜明,然而颈上空空!
——这是,这是……
——啊!
太子躲在巨石之后,耳听蹄声越来越近,整颗心几要从腔子里跳出,脑海里一个声音回来荡去:姜思齐能不能顶得过!他能不能!这声音愈来愈响,恐惧海水般漫过,直令他浑身僵硬,正在舌头发麻之际,猛听当啷一声,显是兵戈两两相交。太子被这令人牙酸的金声震醒,颤着手去腰间拽宝剑,忽地半空一暗,有道黑影猛地自高空坠下,砰的砸到他面前。这物事骨碌碌转动数下,正在他前方两尺停下。
这物黑丝批漫,血目圆睁,面上几点猩红,却是一颗人头!
太子愣住,与那人头面面相对,待对上那对犹在转悠的眼珠,终出一声嘶力竭的颤吼。
姜思齐一击得手,眼见人头冲上半空,同时马蹄高高落下,就要砸上他身!
他急速旋身,噗通重坠水中,不管不顾竭力翻滚,可才翻过半轮,就觉得巨力从侧方堪堪擦过,拍起重重波浪,直击打到面门。他登时呼吸难继,胸口抽紧,整个人力气懈开,直直栽入河底。幸好这是岸边,河水虽湍急却不甚深。他虽坠入河底却一时未被卷走。不过稍息他神智已复,在水中睁开眼睛,手足齐用扑挣着上了河滩,但觉浑身脱力,伏地大口喘息,迷蒙水汽里见到黑马载了那具无头尸身远远惊走。
——啊!
姜思齐还在回复力气,这道高声惨呼自巨石后响起,在火矢爆裂之音初歇之时分外刺耳。他悚然一惊,醒起那是太子藏身之处,莫非……
然而他来不及多想,远处余下数骑已察觉有异,撂下正缠斗的劲敌,驱马朝这厢冲来。当先一骑突得最前,转瞬之间将到眼前。
姜思齐纵身跃起,箭步飞到倒毙的白马旁,用力一脚踢斜马尸,从模糊血肉间撸起长弓和箭囊。这弓羽之术原本就是他亲授太子,虽然这学生力怯胆弱,弓箭不重,但所配弓箭式样都与老师一模一样。他在手中一掂,只觉分量虽轻,但却隐有熟稔之感,当下身体倾地,左足踩着弓脊斜架上马尸,足背用力将弓脊蹬开。
他左手支起羽箭,右手猛然用力,咯吱咯吱声中,铁弦扣若满月。
他微微扬起下颚,一对眸子冷冷睨向来敌。
但弓箭在我,只手又如何!
敌未到,箭已发!
那骑士骤听一声清亮箭鸣,愕然扬头,唯见天地间那一点惊心动魄的疾光。
电光石火,流星撞地,又哪容人躲闪?他再调马已然不及,眼瞅箭矢直直向自己心□□来,腰间用力一个铁板桥急速矮身,鞍粱霎那空荡,眼瞅着铁箭将要擦过,孰料白羽微微一颤,竟自上折下,噗嗤扎入他心口。
惊鸿!
惨厉呼号乍响,又嘎然而止,白羽钻透他心房,箭簇直直刺上铁鞍,马儿恢恢嘶鸣,四蹄乘风,拖着横死主人飞一般遁去。
余下众骑不过稍慢两个马身,将一箭突来己方立毙的情形看个真真切切,不约而同扯缰顿马,望见马匹去远,心头凛然,人人心头冒出同一个念头: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原来世间真有此事!
众人合战多年极为默契,震惊过后纷纷张弓搭箭,一时数十道火矢齐出,径直向姜思齐所处袭去。
姜思齐见势不妙,甩弓而起,从怀中抓起满捧短箭,手臂骤扬,短箭脱手直朝火矢迎去。其实这哪里是什么短箭?却是适才宣瑚生无聊削出的那些短厉木枝,被他悉数收起,在此地大派用场。这些短枝在旁人那里顶多做个木箸罢了,在姜思齐手下却如附神意,但见五六短枝冲至半空,陡然四下相分,仿佛生了眼睛的鸟儿,纷纷啄打袭来火矢,竟无有错漏!
一时之间轰然之声大做,却是几枚箭矢当空爆开,火星将周遭箭羽一并燃起,纷纷箭雨登时便疏了十之七八,余下被姜思齐从容躲过。
火光昂昂,箭起箭落这一幕纤毫毕现,再无遮掩。
众骑茫然互视,从对方眼里看到无比惊惧。
这是何等箭术!
然而他们饱经搏杀,心神失守不过片刻,更多火矢便呼啸而来。姜思齐如法炮制,火矢被击落无数,三轮过后,他再探入怀里,那里空无一物!
他眼看着远处众人扬弓架箭,抄出商泉在手,足下连退两步,感到冰凉的河水再一次浸没了足踝。
——藏匿河中,或可寻一线生机,然当朝太子有失,今夜岂能有人生还!
他不再退后,商泉护在胸前,屹立月与水中央,凛然如战神。
众人瞄准前方,绑缚火/药的箭雨即将落下。
张弓,扣弦,放——
恰在此时,背对的山岗之上杀声阵阵,震耳欲聋!
众人失惊,放欲拨马观望,一骑已风驰电掣骋下山岗!而他身后无数面战旗迎风飒立,旗帜下渐渐现出更多缨羽猩红的骑兵。他们高扬金戈嘶吼而来,钢刀宝剑交闪万刃辉光,山岗顶端上扯出长长一线夺目银色。
众刺客见此情形,心知援兵已至大势已去,然而他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言不发齐齐回转,手中弓箭齐指河畔,盼只盼太子就在那方,黄泉路上作伴,虽死可憾!
然而箭矢未发,身后那一黑色飞骑竟至!
纵世间千里驹泼蹄奔纵,也不会有这般快法,似乘无迹之风踏逝四野,若生光阴之翼惊掠时光,众人弓箭堪堪将发,骑士铁枪扫来!
最右两人只听得耳旁劲风啸起,余光窥见如练寒光哗然袭来,正中那点血意夺目惊心,两人猛一咬牙,全然不避,手指微松便要张弦,然而他们快,铁枪横来更快!但听得噗噗两声,红缨簌簌乱颤,数蓬鲜血应声喷上半空。两名武士正正被枪杆横拍上心口,喉头腥甜,一口心血勃然激出,铁弓握持不住,脱手而飞;而马匹在这股巨力之下亦吃劲不住,惨嘶中朝旁侧歪去,将张弓欲发的骑队一时冲散,火矢迸飞,凌乱射向四野。
那黑衣将领一枪扫下两敌,毫不停留,纵蹄向前,呼吸之间甩开众人赶至河滩,飞溅水星中他陡然扯动缰绳,马而恢恢嘶鸣,立高转蹄,直面众敌。
银光霍霍,铁甲煌煌,黑衣将领立枪横马,只身挡于众敌与姜思齐之间,而不远处,更多援兵争先恐后而来。
众敌骑知情势已无可挽回,当机立断再不恋战,拨马直向下弛奔,不过片刻数骑已化为远方数个黑点,引领追兵如潮席卷而去。
眼见无碍,那黑衣将领掌中长-枪当啷坠地,整个人从马上摔入河中。姜思齐大惊,箭步冲前去探他伤势,却见河里乍起,黑衣将遽然而起,十指如钩狠狠衔住自己手腕,护盔下那张俊面青冷似铁,目眦尽裂,声音极尽嘶吼:“元帅何不惜身!”
他登即愕然,满腔话语都塞在喉口,望进那双血泪凝结的眸底,忽然之间无数往事汹涌而来,瞬间没顶三尺。
他身浸深海全然忘言,腕间巨痛,几疑骨碎。
宣瑚生死死攥紧那只手腕,与主官怒目相望,不知多久,耳旁渐渐响起此起彼落的蹄音,旗帜彼此彼此拍打的声音,还有数不清的呼喊咆啸,这些声音令他重回现世,他只觉浑身乏力,再也难以支撑,扑嗵一声跌坐水中。
宣瑚生拢起双手掬起一把河水,直直扑上面庞,这河水如此冰凉刺骨,冷意直穿心房。
姜思齐收回手臂,腕间痛楚宛然,他目视青年,轻声道:“世子如何?”
宣瑚生起身,神色已复清明,低声回道:“仅受轻伤,并无大碍。”
姜思齐扬手指向侧方巨石,道:“太子……”话语未毕,早见将领兵卒闻声而至,将那处包团团护住,犹如铁桶一般,惊喜欢呼之声不绝于耳,当即收声不言,又道:“可见汪自强?”
宣瑚生摇头,“末将已遣人去寻。”说话间已上上下下将他睃了一大圈,见他身上虽披创无数,血濡衣裳,却显无大碍,“元帅……大人速速归营请个郎中罢。”
姜思齐听他语音陡转,余光果然窥见众人里三层外三层拥出一条道来,其内有人被徐徐护送而出,想来定是太子。
此时人群骤然分开,世子蓝氅锦袍,正拨开众人朝这方走来,肩头一点血迹在火把下恣意鲜明。
宣瑚生俯身从河里拾起铁枪,架入鞍旁,朝走近的世子抱拳为礼,朗声道:“见过世子,幸喜姜大人无恙!”
池凤翎面色煞白,唇上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是亮到极点,似如火烛燃烧,在不远处收住步伐,眼望姜思齐怔然不语,半晌才长长舒了口气,“无恙……便好。”
姜思齐上前见礼,迟疑道:“太子……”池凤翎勉力做出一个笑容,“太子腿上重伤,但性命无碍,还揪了我问你在何处。”说着勉强一笑。
姜思齐谦逊几句,又将遇袭情形匆匆讲了,待问到刺客下落,池凤翎摇头,“庞爵爷等人带兵追击未还。”他虽未言明,然而在场三人都心下有数,这刺客有备而来,皆为死士,绝难捕捉活口。
池凤翎又与姜思齐言语两句,知他伤势不重放下心来。此刻纵有千言万语于心中翻江倒海,但太子遇刺何等大事,且不知行营情势如何,诸事林林总总,实容不得他多做耽搁,只道:“我已遣人飞报陛下,待太医诊治过太子伤势,我等便速速归京面奏皇上。”
姜思齐点点头,见他转身离去,走出两步忽又停步,回头凝目望他半晌,开口道:“你……如何知道那不是我?”
姜思齐早料他有此一问,拱手道:“虽身形坐骑相似,然而世子出行,身旁必携于赫欧阳,这两人马匹颜色却是有异,何况,”他微微一笑,“世子持重,如何会扬举白狐炫耀武功?”
池凤翎若有所思,忽道:“你那时问我乌云踏雪之时,可是已有准备?”也不等姜思齐回答,哂然道:“可惜那匹乌云盖雪怕是难以送你了,算我欠你的罢。”说着向宣瑚生深看一眼,转身离去。
此时月色渐隐,夜色暗褪,姜思齐目送他身影消逝在一点点白起来的辰光里,默然无言。宣瑚生静视前方,眸光愈深,只随他一道沉沉不语。
不多时飞火营亲兵赶至,自去护送姜思齐去见御医,宣瑚生自己提枪上马奔赴那片火矢遍地之地。
姜思齐一行回到林地行帐,昨夜留驻在此的官员甫知这场天大风波,均是面色惨白,虽侥天之幸太子无恙,然而一干官员均知除了死难之人,朝中上下无人逃脱干系,何况他们这些昨夜恰好不曾随太子出行之人?怕只有嫌疑更重,想到诏狱之惨人人牙关打战。而姜右卿官位最高,又立下救驾大功,唯有他可救自己,一时之间也顾不得他尚在诊治之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挤满他身旁。姜思齐一边任身体抹了无数伤药,耳听太医谆谆嘱托,一边听络绎不绝的官员哀哀苦求大表忠心,委实忙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何定春见他焦头烂额,实在不像样,帮他把人挡在帐外,这才歇过口气儿。
他这番虽未遭重创,但亦遍体鳞伤委实狼狈不堪。他喝下几口水,刚刚披上衣袍,猛的帐帘一掀,有人钻入帐中,黑衣黑甲,正是宣瑚生。
宣瑚生见帐中无人,单膝点地沉声道:“见过大人。”姜思齐鉴貌辨色,即知汪自强无碍,果然听他道:“大人无须悬心,汪自强伤势并不致命。”不由点了点头,一口气松下来,周身登时痛楚难当,不由手肘抵住案边,牙关紧咬。
宣瑚生起身,盘膝坐到他对面,待他熬过这阵疼痛,方沉声道:“大人,末将亲兵驻守帐外。”姜思齐已觉察外间喧嚣渐止,嗯了一声,见他目光深沉神色肃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非我不顾惜性命,只是太子遇袭,随员岂有生还之理?”
宣瑚生眼神若鹰隼,牢牢盯住他不放,一字一顿:“此为其一。”
姜思齐蹙起浓眉,自己这部将少有这等苦苦逼迫之时,本待不答,忽想到他堕水之时的情形,心头蓦地一酸,涩声道:“其二……已有你与秦粱在前,我只想问个究竟。”
宣瑚生眼神登时黯淡,静默半晌,缓缓开口,“然而我们的父亲并非皇帝。”
姜思齐被他一句问得哑然,低头细思,惊觉夜晚那一场以身相挡,究竟缘由为何,竟是自己也难以分辨,又听他缓缓道:“大人知道末将不同魏平雨那厮,此时此地也非适当,然而不得这一句回答,末将势必夜夜难眠。”
“虽说真龙潜龙,为君为臣,末将皆不在意,然而我还是要问这一句。”
“大人你要往哪里去?”
“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便是池凤翎即位如何,大人大仇得报又如何?”“
“十年后的姜右卿,岂知不是又一个杨元帅!”
可能还会再写一章吧,这阵子耽误得比较多,尽量赶上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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