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坠裂的太阳也带走了星海的璀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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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太阳一直坚持照拂大地，也有被阴云遮蔽的时候。
阿谢姆天性乐观积极，但也会疲累也会伤痛也会失落也会难过，当然更会有迷茫。
在远东，混乱的红玉海和压寂的延夏都像是似曾相识的噩梦，细细碎碎地勾起了阿谢姆经历过一万两千年依然未能坦然接受的难过与不解。
难过于人们那行尸走肉般的空洞眼神与麻木表情，不解于造成了这种空洞麻木的压制与杀戮——人变得不再像人，只是依循生存本能而活着的动物。
还能开口说话，却不被听见；还能睁眼视物，却不被看见；还能行走活动，却不被站立。
……这就是新世界中必然存在的事实吗？
有着坚韧不屈持之以恒的美好，就一定会有杀戮夺掠愚昧仇恨的不堪？
阿谢姆为此迷茫了整整好几世人生，经历了足够深刻的背叛、贪婪、绝望、愚昧、仇恨、偏激、杀戮等等尖锐又漫长的痛苦，才渐渐明白了——
如同希望相对绝望，积极相对消极，正面相对负面……所有的都要平衡，才能循环流动。
就像光明与黑暗，仅存哪一个而静止了流动，都将引发世界的毁灭，比如被虚无吞噬的第十三世界，比如被光明泛滥的第一世界。
也许更具象一点点，还如第七灵灾之于拂晓血盟，龙诗战争之于伊修加德，巴埃萨长城之于阿拉米格……一物环扣着一物，才能推动着往前碾过时间。
见识了太多太多以前甚至无法想象的触目惊心之象，阿谢姆本就残缺的灵魂几乎被压垮，一度也想过放弃，绝望到了极致时，只愿沉眠于星海，亦如太阳西沉之后归于星海的幽谧，流风消散之际坠于星海的静流。
可是太阳永远善良，不知疲倦地东升耀地；风也永远灵动，活力充沛地流转四方。
阿谢姆的天性拥有坚定的乐观与积极，他永不褪色的记忆也提醒着未竟的使命。
所以他还是会在瞬间的崩溃过后，充满希望地再次出发。
也因此，迷茫即使曾浓如迷雾，终究还是会消溃在阳光与流风之中。
除却星海是他永远无法到达的眷属。
……因为，这一万两千年以来，他的每次死亡都只是一场固定的梦境，在黑暗的穿梭中回顾完了一生的景象，闭眼再睁眼后，又是一次新生，带着格外清晰的记忆。
曾经在亚马乌罗提触手可及的星海，现在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彼岸，他竟然连与同胞灵魂同归的机会都没有，也就是抛下沉重使命的任性都被拘束。
这像是一场绵长的诅咒，也像是某种深刻的提醒，驱使着他不顾千难万险也要达成一万两千年前就背负的莫名使命，拯救星球，使两场献祭中牺牲的万千同胞的灵魂得以安宁。
所以他坚持着走到了现在，怀抱求知与寻悟的坚定心态，行走在这个美好与罪恶交织、清明与污浊共存的新世界，一如昔日还是阿谢姆席时那样竭尽全力热心帮助需要的人们。
只要人们还能怀抱希望地活着，地上繁星终有共耀的那一刻，足以抵御不知何时会再度降临末日的污秽坠星。
——这就是阿谢姆最朴实又最美好的心愿，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不管他是叫赫利俄斯，还是阿尔博特，还是光，还是曾经用过的无数名字。
他始终都是那个阿谢姆席，无论是否被误解被驱逐被遗忘。
“阿谢姆，我们找到飞燕阁下了。”
当这个名字被呼唤时，阿谢姆不由露出微笑，从黄金港辗转延夏再到太阳神草原的奔波疲惫一扫而空。
多好啊，他又完成了一件小小的助人为乐之事。
而在远崖上依然只是遥望的爱梅特赛尔克辩听了远风传来的声音，随着阿谢姆的微笑也不由微笑。
暗红面具挡不住微微上翘的嘴角，艾里迪布斯持续不解。
“你为什么这么开心？”他的声音不再是刻板的平静，起伏如同这太阳神草原的鹰风，“因为他吗？你和拉哈布雷亚都记得的阿谢姆？”
“你们都说阿谢姆是十四人委员会的第十四席，可我记得委员会只有十三席呀？”他的不解还带了微不可查的苦恼，“我为什么不记得他？”
爱梅特赛尔克的嘴角立刻绷紧，积蓄万年的愤恨与恼怒几乎如有实质。
身边的这个艾里迪布斯还是那个天才少年特弥斯，世界被分裂后出现在唯二幸存的他和拉哈布雷亚面前，说听到了同胞的归家呼唤与祈愿哀鸣，要完成自己作为艾里迪布斯的调停之职，直到所有的同胞都得到安宁。
可他不记得任何往事，也不记得他叫特弥斯，只重复着艾里迪布斯的席位与职责，俨然只是佐迪亚克核心中诞生的幽灵代言人，只为了同胞祈求而存在。
艾里迪布斯的记忆水晶也只能帮他堪堪维持一段时间的个人意识，还会混乱，更会很快消散乃趋于空白，甚至不如新世界的那些残次品人类。
但艾里迪布斯拥有完整的灵魂。
爱梅特赛尔克被星海亲吻过的眼睛能清楚看见每个人的灵魂，却往往不忍直视现在这个艾里迪布斯——曾经清澈的草绿色变成了浓烈的昏灰，缓慢蠕动着仿佛依附了万千亡灵。
相比之下，远处集市中那个分明残缺的灵魂耀眼得甚至刺目，让爱梅特赛尔克竟然有了久违的泪意。
只是阿谢姆的那双眼睛……为什么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而自己也变了啊，自己的眼睛也变了啊……
还有艾里迪布斯，还有拉哈布雷亚，昔日最熟悉的同胞都在这一万两千年中也变得残缺，或是意识，或是精神。
“……都是海德林的错！”面对艾里迪布斯无声的追问，爱梅特赛尔克几乎咬牙切齿。
为什么他们在遭遇了末日的浩劫之后，还要遭受同胞的背叛！
那道分裂世界和灵魂的刺目光芒袭来之时，即使他倾尽全身之力及时撕开了时空狭缝，也只堪堪拉进了身旁的拉哈布雷亚，而且他们还都失去了身体。
没有爱梅特赛尔克的星海祈福术式，身体的消亡还是在意识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痛楚。
然而这也比不上他眼睁睁看着同胞们的灵魂裂成参差的碎片，坠散于星海，明灭不定如另外一场末日流星，然后他们的家乡永远覆灭了——那种痛苦如此巨大，在心里留下了永远横亘的伤口。
而在这场灵魂破碎的星雨中，甚至没有他最挚爱的那一个，无论是完整的，还是碎裂的，完全陌生的庞大恐慌与空虚席卷了他的灵魂，几乎将他击溃于倾尽全力翻找过的星海。
那一刻，爱梅特赛尔克只意识到一个更为绝望的事实，他没有家了。
……此生第一次涌现的泪水被硬生生锁在了紧闭的双眼中。
以无影的身份再度睁开，第三席那双日轮般璀璨的金色眼睛永远地黯淡了。
直到一万两千年以后，长久黯然着的金色才被重逢的那个耀眼灵魂微微点亮。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坠裂的太阳也带走了星海的璀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