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救赎》归宝

12、星与日注定的宿命

　　同时被点亮的还有另外一双眼睛。
　　那是在太阳神草原的升月高地——某个夜晚，阿谢姆独自酣睡于此。
　　远东的旅程延绵进了广阔的草原，并暂时驻足在这里，为了帮助打算复国的多玛君主。
　　某次敌兵追杀中逃亡到太阳神草原的多玛君主利刃飞燕，在重伤昏迷后被跟随神谕找到山中的暮晖之民其日娜所救，之后躲藏在这里，受到模儿部的庇护。
　　经历了反抗失败，经历了父亲战死，经历了部下流亡，经历了人民麻木，飞燕一度表示不忍自己的人民再被迫遭受帝国报复的怒火，想用自己的首级向帝国换来人民更安定的生活。
　　阿谢姆欣赏这位展现出仁慈的君主，同样也理解飞燕放弃复国的初衷，那都是为了更多人们得以活下去的美好心愿。
　　然而，他更认为越是美好的东西越需要远超相应程度的强大保护；越是仁慈的心态越是需要与之匹配的坚硬信念。
　　这些都不是一瞬间能完成的事情，而是一个冗长到可能终其一生的过程。
　　……这么想着，阿谢姆突然有点理解他走过这一万两千年的必要性了，因为保护的信念不是举手投足间的冲动，而是坚持到底的漫长体验。
　　“是啊，你说得不错。”飞燕听完阿谢姆关于美好和仁慈的见解后，若有所思，“多玛人民们现在只是暂时熄灭了火焰，其实内心应该还保留了火种，不然也不会如此忍辱负重地活下来。”
　　之前豪雪和夕雾也来劝说过他，转达了多玛人们展露出的推翻加雷马帝国统治的渴望，他依然有点犹豫，却还是挑起了微弱的火种。
　　现在阿谢姆简短的几句话就像灼烈的火苗彻底点燃了犹豫之下的希望，如同太阳神草原总会朝升的太阳，美好得令人雀跃。
　　同意回归多玛领导起义后，飞燕充分展现出他身为一国之君的谋略，首先考虑到了筹建军队的重要性，计划在太阳神草原的暮晖之民中招兵买马。
　　于是阿谢姆又跟随飞燕深入草原，来到了打算结盟的模儿部暂居的模儿衣楼。
　　在这里，他见到了模儿部的族长铁木仑·模儿，一位身着耳聪之衣的强大萨满。
　　萨满是神谕的传达者，而铁木仑又是模儿部历史上最强大的那一个。
　　这位年老的族长和萨满一眼就看出了阿谢姆的身份和使命，轻唱着歌谣，告诉了他永不希望的神谕——
　　“你是一名旅行者，请珍惜每一颗星星在黑暗中带给你的光芒吧。”
　　阿谢姆猛然觉得自己仿佛领悟了什么，却还有点影影绰绰，只能隐约摸到轮廓，触不到清晰的核心。
　　铁木仑只是富有智慧地微笑，鼓励他继续行走下去，总会到达目的地。
　　接下来又是短暂的一段平静生活。
　　飞燕斡旋在暮晖之民的结盟谈判中，阿谢姆也积极地帮助着草原部落中有需要的人们。
　　这天的黄昏时，他接到了一个跑腿的任务，为模儿部的一位年轻牧民采摘某种黎明才会盛开的鲜花送给心爱的姑娘。
　　那种被暮晖之母赐福的鲜花只长在北方群山后的升月高地。
　　阿谢姆决定就在那里等到黎明花开，也算是在这一路忙碌的旅程中停下来好好看看夜空。
　　从前在古代世界，夜观星空也是阿谢姆席必要的一项职责。
　　他需要在星象的缓慢变化中发现与记录行星之理深藏的规律，通过了解和研究这种自然法则来提供行星前进的方向建议。
　　只是古代世界的时间太过于漫长，连星象的变化也被稀释得无比细微，没有经年累月用心的观察，几乎不会发现任何变化与区别。
　　所以相应的，行星之理的规律也几乎一成不变，以至于后来末日突然降临，阿谢姆一度愧疚于是自己对星象的观察还不够细致不够精深。
　　这种职责的习惯与愧疚的情绪一直延伸到了现在，他在新世界的旅程中也一直不忘仰望夜空，认真记录着与古代世界截然不同的星象，用心分析着每一次明显的变化，还曾考虑过是否要转职成为占星术士。
　　但战斗仍然是他的天赋，还是他前进路上更重要的能力，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也令他更多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只好搁浅了转职的想法，观星也从习惯变为了特殊的爱好。
　　因为这种爱好往往伴随着他对哈迪斯的绵长想念。
　　当他观望着群星，群星也在注视着他。亦如他遥望着星海，星海也在远眺着他。
　　阿谢姆觉得新世界的夜空有着古代世界不曾有过的异样魅力——
　　有些地方繁星如织，有些地方稀星疏零，有些地方明星似月，有些地方晦星如石……
　　他见过太阳海岸的星空，见过黑衣森林的星空，见过南萨沙漠的星空，各有不同感受。
　　尽管他知道这些都是同一片星空，可渺小如他在不同的环境中，眼见之景就会随之产生不同的心境。
　　太阳神草原的星空又与艾欧泽亚那些不一样。
　　低垂如幕，离他极近极近；清冷似雾，绕他极柔极柔……宛若一张黑色的毯子，裹着他躺在草地上渐渐睡着。
　　爱梅特赛尔克就是在这个时候忍无可忍地出现在了阿谢姆面前。
　　一路奔波的旅人睡得极熟，平静的面容更加舒缓，天生微翘的嘴角更加深刻，明显噙笑俨然沉浸在美梦中。
　　……还是那样的熟悉。大地色的柔软长发拆了辫子散落肩后；脸廓被圆润的弧度柔和了锋利，蜜色的皮肤浸透了阳光的灿烂。
　　假如，假如这个人再睁开眼放开笑容，就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阿谢姆。他的阿谢姆。
　　爱梅特赛尔克近乎贪婪地看着，仿佛要看够失去的这一万两千年。
　　可是啊，仅仅这样看着还远远不够呀！
　　“赫利俄斯……光……”他无声地念着阿谢姆从前和现在的名字，在掌心攥出血痕的手还是忍不住微颤着伸向了那张脸。
　　一股坚硬的力量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不容置疑无法挣脱——那是阿谢姆的手。
　　与此同时，酣睡的阿谢姆猛然睁开了双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爱梅特赛尔克，神情深愣。
　　爱梅特赛尔克也蓦然僵住。
　　暌违了一万两千年，两双眼睛再次对视，像是宿命注定的胶着，又一如初见时那样相互凝视着，暂停了时间，暂停了思绪，暂停了周围的一切，暂停了所有的过去与未来。
　　不知为何而起的微芒，同时点亮了彼此的双眼。
　　然而，这两双曾经最为熟悉的眼睛，也变得最加陌生。
　　……如果真的有命运存在，为什么会对他们如此偏爱又如此残忍？？？

作者有话说

　　*啦啦啦啦~爱梅与阿谢姆终于相见了！但还没有马上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