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度温差》一口百奇饼

2、三十六度

　　祈烬生拖着疲惫的身子从衣服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准备躺在床上睡个一整天，结果还没迈进屋子就又听到了那两个熟悉又恶心的声音。祈烬生心里腾起一股怒气，没有关上门就直接冲进了客厅。果然，徐欣婷和祈远之正坐在沙发上聊天，两个人听见开门声后同时抬起头，正好对上了祈烬生的眼神。祈远之依然抽着烟，整片客厅都被熏得烟雾缭绕，他的目光中依然看不出丝毫感情，徐欣婷被祈烬生吓得瞬间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退。
　　“谁让你们来的？”祈烬生咬牙瞪着两个人，努力让自己不骂出脏话，“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房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祈远之又重重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按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
　　祈烬生厌恶地看了看还残留着火星的烟头，“不用你管。”他和妈妈都很讨厌烟的味道，他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祈远之就天天在家里抽烟，丝毫不顾忌家人的感受，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一点改变。祈烬生忍住不让自己失控，指着还敞开的大门对徐欣婷说，“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们现在马上离开。”徐欣婷张了张嘴，但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把自己放在沙发上的包包拿了起来，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祈远之。
　　祈远之沉着脸，随后站了起来，“你爱去哪就去哪，我懒得管你。”两人走到房门处后，祈远之在临关门前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给你买了早餐，豆浆和油条，放在餐桌上了。”祈烬生走到餐桌旁边，拿起了装着早餐的袋子，豆浆已经变凉了，油条也因为放置的时间过久变得软塌塌的。看着孤零零躺在桌子上的纸袋，祈烬生的怒火还没来得及消退就又腾了起来，他一把抓起袋子向门口砸去。豆浆在接触到门的一瞬间四下喷溅开来，弄得一片狼藉。祈烬生看着撒得四处都是的豆浆，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瘫倒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到那片狼藉后叹了口气，走到门口把袋子从地面上捡了起来。那几根油条还完好无损地躺在袋子里，祈烬生从里面拿出一根，咬了一口，又吐到了袋子里。
　　“真难吃。”
　　祈烬生在家浑浑噩噩地躺了两天，每晚都失眠到凌晨三点，直到中午十二点才起床。饿的时候就点份外卖送到家里，吃不完的就放在冰箱里，到下一顿再拿出来热一热。
　　第三天，房间里的窗帘还没拉开，暗沉沉的。祈烬生趴着从床上醒来，拿起枕头旁的手机，发现已经下午一点了。今天是所请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必须要去学校报道了。祈烬生这么想着，起床拉开了窗帘，突然照进屋子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在家呆的这些日子也算是极限了，虽然现在还在放暑假，但是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升高三了，学校特意在假期也安排了每天的在校自习，让他们提前适应高三生活。请了将近一周的假，不知道等他回去后老赵又会怎么找他的麻烦。想到这里，祈烬生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当时他磨破了嘴皮子才请下来的这次假，班主任听到请假理由时居然没向自己表示丝毫的同情，而是表现出了不满。校领导前几天开会时刚刚强调过不能随便允许学生请假，所以他担心给祈烬生准假会让自己受到批评，但无奈祈烬生的情况特殊，他除了准假别无办法。老赵准假时不耐烦的表情祈烬生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算了，最后再忍一年，高考完就不用再看到这种恶心的人了。祈烬生随便地把被子叠好，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准备第二天继续去上学。
　　第二天正好是周一，学校有升旗仪式，所以需要比平时早十五分钟到学校。祈烬生早上起得晚了一些，等到班级时教室里已经空空如也，所有人应该都已经在操场上集合了。祈烬生把书包往自己的桌子上一甩，一个箭步冲出了教室。他的右脚刚迈出前门，一阵风就从他面前刮了过去，祈烬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那个人影看见自己差点撞到人，就扭过头摆了摆手大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火急火燎地往前面的教室冲去。祈烬生定睛一看，这不是向阳吗？看这架势他应该也是迟到了。祈烬生没有停留太久，又继续往教学楼外跑去。
　　到了操场上，祈烬生四处扫视了一圈，松了口气——老赵还没到。班级里的同学基本都站好了位置，正好最后一排还有一个空位，祈烬生就顺势站了过去，脚还没站稳，就听见旁边班级的队伍中传出了一阵哄笑声。祈烬生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向阳正站在哄笑声的中间：他应该也是才赶到，不过他没那么幸运，他的班主任比他到得早，而且已经发现了他。向阳站在同学中间一边笑一边用胳膊灵活地躲着班主任朝他拍来的手掌。
　　过了大概一分钟，老赵也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班级队伍的旁边。今天是他们正式成为高三生的第一天，升旗仪式针对他们又额外多了两个冗长的演讲。或许有的同学听了会被激起斗志，但是祈烬生听了只感觉无聊，他们讲的内容全是那套冠冕堂皇的话，让人完全无法与之共情。祈烬生看着刚刚升到旗杆顶端随风招展的国旗，还有天空中正成群结队翱翔的鸟，放空着自己。站了将近半个小时，升旗仪式终于结束了，大家打打闹闹地回到了教室。这学期又更换了一批老师，祈烬生发现新换来的老师确实比之前的教学质量要高一些，就也放弃了上课时补觉的想法，认真地听完了所有课。
　　祈烬生现在的位置正好在班级的最角落，这也方便他观察发生在周围的事情。到了高三后，同学们明显与之前都产生了变化。虽然平时会带动班级气氛的同学仍然像之前一样，抓到机会就在教室里咋咋呼呼。但是有很大一部分同学好像突然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哪怕在课间，除了去卫生间就会在教室里做题。祈烬生抬头看了看前门边的小黑板——那是班长前两天刚挂上去的。“距离高考还有269天”，班长刚刚更新了日期，踩在凳子上把黑板重新挂了上去。就剩269天了啊，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妈妈也离开快半个月了。祈烬生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妈妈在看学校下发的与报考有关的杂志时问自己的问题，“小生，你想考去哪所大学？”但是直到她离开，也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基本班级里的每个同学都把自己想去的学校写在了教室后的黑板上，除了祈烬生。
　　“祈烬生，你想好了没啊，就剩你一个人没写了。”曲音，也就是他们班的班长，此刻不耐烦地敲了敲祈烬生的桌面，“两天前你就跟我说马上去写。”“没有。”祈烬生有点头疼。曲音沉默了两秒钟，“那你就先随便写一个吧，等你想好了再改也可以。”说完就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走了两步又不放心似的回头叮嘱了一句，“下节课结束就去写！”“知道了。”祈烬生把连着两天躺在旁边窗台上的便利贴拿了下来，用笔戳着自己的额头。突然刚才班长说的“随便写一个”击中了他的大脑。他笑了笑，潇洒地在便利贴上写下了“清华大学”四个大字，然后走到后面的黑板前把便利贴贴到了唯一的那块空白处。
　　正在后排聊天的几个同学看见祈烬生的动作，都凑了上去，等看清了祈烬生写的字后不约而同发出了爆笑，“生哥，你要考清华啊？”杨尚宇不怕死地贴到祈烬生旁边贱兮兮地说，“苟富贵，莫相忘。”“滚。”祈烬生嫌弃地把他的头推开，“我随便写的。”然后无视他们的哄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透过窗户，祈烬生看见向阳和他的那群兄弟正在篮球场上打球，这时正好响起了上课铃，几个人看起来意犹未尽地一边拍着篮球一边往教学楼的方向跑来。这些人球瘾还真大，连课间休息十分钟都要去打。祈烬生收回了目光，看见英语老师抱着一摞厚厚的试卷走上讲台，顿时没了心情：除了班主任教的语文课，他最讨厌的就是英语，那必背的几千个单词他看都不想看，更别提其他的了。所以说，时间虽然过得很快，但有些时候还是很难熬的。
　　高三快点结束吧，祈烬生在心里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