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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夜色如墨,笼罩着寒净山,只有玄案司成片的火把,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

      喻含朝派了一名亲信协助魏婰寻尸,正是在寺庙门口拿剑抵着她的那名司使。

      这亲信名为关贺,倒是个实诚之人,说跟着就寸步不离地跟着。

      他们先是在殿内查阅了卷宗,喻含朝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仿佛这棘手的案子与他无关。

      然后他们又到中庭右侧钟楼前查看了案发现场,案发至今已有时日,又经雨水冲刷,目前也就钟楼的墙面上还有一些残留的血液,魏婰还需借着烛火仔细辨认,才稍稍看得见,她凝视着那些血渍,回忆着案卷记载的情形:

      死者为女子,身份不明,十日前被云游借宿的僧人于寺中发现,经仵作验尸确认,于正月初二申时至酉时死亡,死亡原因:一刀斩首。当时现场血迹斑斑,钟楼的墙面上、承重的柱子上,甚至有一部分还飞溅到周边的草茵上,可谓血腥至极。

      盛都府尹率人走访探查,城内无人口失踪山上也无目击者,实乃悬案一桩。

      玄案司接手后,对寒静山里里外外进行了一番排查,自寒光寺香火断了之后,来的人就逐年减少,后来又出了山上有猛兽吃人的传言,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搜查下来,没有发现有人居住,也没遇到任何猛兽,诚然已与荒山没有差别。

      然而越是这样,魏婰越坚信头颅还在此山中,凶手既然选择在此杀人,便认定此地经年无人,难以被发现,杀人可,藏尸亦可。凶手藏头不藏身,甚至将尸身毫无顾忌地曝于荒野,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对藏头之地极为自信。

      要么是对此地极为熟悉,知道一些即使像玄案司那般掘地三尺地搜寻,也不能发现的秘密之地,要么就是有一个绝对不会被发现的理由。

      魏婰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出城时的月尚在云中,此时却又长空高悬。世事如云藏月,月藏云,不过都只是一时看不清罢了。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不在这里便在那里。

      既然如此,便只有用一些非常之法了。
      “关贺!去,把盛都所有的仵作行人都叫来!”

      关贺一脸不可置信,随即想了想喻含朝的吩咐“她需要什么尽量配合她”,便也闷声不响地去了。只不过心里头却腹诽不止,这个时候要什么仵作!

      尸体早已验过千百遍,若是有发现,早已结案,何至于此。我当时在门口,就该一剑罢她杀了算了。

      关贺离开后,喻含朝从大殿出来,一步一步走向她。魏婰瞧他手持黑色外袍,面色无波,以为是来问案情来了:

      “大人可是想问我此举何解?请稍安勿躁,待关贺归来,自见分晓。”

      谁知眼前那人却摇头,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毛骨悚人的话:
      “既交与你,如何做便是你的事,我只看结果,若是不如我意,我便斩你头颅。”

      魏婰笑:喻大人真是…… 豁达大度。

      似是听不懂她话里的嘲弄一样,喻含朝甚至好脾气地为她披上外袍,竟是一件斗篷!她整个人都罩在黑色里,连夜风都被隔绝在外。

      “魏小姐聪慧过人,又颜如舜华,见之难忘。夜深露重,又有重任在身,还需得多加保重才是。“

      魏婰愣了片刻,没明白这人到底是何意,前一刻还在喊打喊杀,下一刻又关怀备至。她望着喻含朝转身离去的背影,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迅速冷却,此人喜怒无常,与他交易无异与虎谋皮,但既已行到此处,不管是阎王也好菩萨也好,那便落子无悔。

      子夜刚过,关贺便带着一众仵作行人回来了。

      此时,喻含朝站在殿前,魏婰则还是在中庭,中间隔着那一段阶梯,关贺越过她上前施礼。

      “大人,全城的仵作行人都在这里了。”

      背后那人不语,仿佛一种无声的示意。

      魏婰心领神会,走到阶梯中间,看着下方列队进来的那数十人。

      仵作们都知道办的是玄案司的案子,不敢懈怠,虽然是夜半但个个都很精神,大包小包验尸工具一应俱全,只要一声令下立马行动。

      “诸位,今夜尔等来此,不为验尸。”女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什么?不验尸?不止下面的人摸不着头脑,连喻含朝都是一愣。

      “那敢问这位……大人,深夜叫我等来此,不验尸所为何事啊?“一老者站出来,瞧不见魏婰的脸,只知是位女子,心里狐疑,一句话问得战战兢兢。

      “深夜打扰,实属冒昧,还望海涵。我请大家来,是烦请诸位不吝解答三件事!”

      “第一,最近一月都有什么家死了什么人。”

      “第二,什么时候。”

      “第三,葬在何处。”

      “劳烦诸位都仔细想想自己经手过的案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只管畅所欲言,若是最终于我们有益,玄案司必有重赏。“

      魏婰的声音是波澜无惊,在夜风里格外清冷。

      一众仵作哪儿敢怠慢玄案司,虽仍有满腹疑问,当下也不作计较。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一时间空旷的寺庙吵吵嚷嚷,像煮开的锅一样。

      一个时辰过去,声音逐渐平息,还是先前那位老者站出来,缓缓上前行礼。

      “大人,我等经过仔细盘算,最近这一月总共检验、殡殓死者共25人,由远及近第一是礼部主事家幼子,失足溺水而亡;二是城南富商贾家的小妾,家中遇盗贼被杀;三是城北打铁铺铁匠的妻子,自缢…… 二十五是城外的旅客,旧疾复发不治而亡。”

      上到官员,下到平民,按大齐的习俗凡是殡葬都需要仵作行人协助举行仪式,然而这数十人,却没有一人能与此案有关联。

      魏婰越听越失望:
      “麻烦各位再仔细想想,可还有遗漏的,或者大家都没经手的、不值得注意的案子?“

      回应她的是一阵沉默。长长的沉默拧成一股无形的绳,和着失望一起将她缠绕,明明晨光熹微,远鸡戒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可魏婰却越发觉得寒风侵体,冷意罩身。

      手上的伤口,脖子上的掐痕,都在这一刻传来阵阵刺痛,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意识不清。

      直到她都要放弃了的时候,人群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传来:

      “啊,我倒是想起来有件事,听说八月初的晚上,风月楼的一个丫鬟从三楼失足掉下去摔死了,说是当场毙命便没叫仵作,天没亮就草草地抬去埋了,哦,真是巧了,就埋在这寒静山山脚下呢。”

      “哦,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那天早上出工我还撞见过呢,棺里肯定是个小姑娘。”另一人附和。

      魏婰像被重新点燃一样,声音里有一丝难以自抑的激动,“为何这么说?“

      “四个大汉已走了一路,未见出汗,且步伐轻盈,可见那棺木轻得很呢!“

      “大人!,我请求开棺验尸。”魏婰请示。
      “关贺!”喻含朝下令。
      “是!”关贺领命,“众人听令!一队留守原地,另一队跟我走。”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极为默契地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然而究竟是不是本案女尸丢失的头颅,就只能等开棺了。

      **
      一座新坟被玄案司围得水泄不通,喻含朝负手而立,看着两名官兵铲土,三两下就看见了棺木。
      “大人!打开了!”
      一股腐坏的气味扑面而来,喻含朝领着关贺捂鼻走近,等看清棺木里的东西后,两人脸色骤变。

      魏婰就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对面,将他们的神色变化都收进眼底。那是一种极其阴郁的神情,丝毫看不出破案的喜悦,她不由地心里一沉,难道竟不是吗?

      按耐着忐忑的心跳,她加快脚步走近挖出来大开着的棺木,看了个分明。

      里头空空荡荡,根本没有所谓的风月楼丫鬟,只一颗孤孤单单的头颅单薄地置于其中。

      找到了!魏婰悬着的心稍稍落地,然而待看清那头颅的面容,却震惊不已。

      那是一颗三十几岁左右妇人的头,面目狰狞神情可怖,眼睛圆瞪,嘴唇大大地张开着,死前应该是经历过难以置信的事情,才留得这样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来。

      “认得此人吗?”喻含朝漫不经心地问。
      “不认识!”魏婰老实回答。

      她不是盛都生人,自四年前来了京中也极少出门,外加魏家门第不高,既没收过帖子也没参加过宴会,不认识也是情理之中。

      然喻含朝身居高位,逢年过节于各色宴会中也见过不少人,刚好眼前这一个他就曾见过,那分明是工部侍郎杜文俊夫人的头!

      玄案司盘桓在这山上数日,真正要找得不是什么女尸的头颅,而是宫内丢失的朝出暮归图。

      这图甚是奇特,画上虽是同一副山光,同一个樵夫,白日则向左出走,夜晚则向右回归,实属罕见。传说解开这幅画的玄机即可找到前朝藏兵图,拥有大量兵器和宝物。建国以年这变化之谜虽尚未勘破,然一直藏于宫内不曾有失。

      谁知八月初,宫中失窃,朝出暮归图,丢了。

      根据玄案司掌握的线索,这图最后是从杜府送出来的,盗贼取画之后在寒净山遭遇伏击,双方厮杀两败俱伤,这图最后应该落在了寒净山。

      恰巧这里发生了凶杀案,玄案司这才假借查案之名搜山。

      没想到朝出暮归图没找到,本案疑犯竟也殒命于此?

      会是谁在幕后操控一切呢?
      瞒天过海的风月楼,背后的主谋又是谁?

      表面风平浪静的盛都,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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