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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威慑秦公子,施渠表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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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终了,众人纷纷散去。
秦坚仍坐在位置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穆姑娘。”秦坚起身,唤住穆念然。
穆念然转头,大方一笑,莲步轻移,端的是娴静泰然。
秦坚道:“以假乱真之计确实是醉霄楼的主意,我曾在脑海里设想过许多应对之策,比如寻个由头遮掩过去,找个小厮出来顶罪,抑或是对簿公堂多赔些银子。”秦坚清朗一笑,顿了顿,道:“只是我却从未料到穆姑娘竟会如此坦诚认错,没有半点隐瞒,这样的真诚和胆识,秦某佩服。”
穆念然垂眸一笑,“不管起因为何,归云居以次充好是事实,百年的金字招牌靠的就是诚信二字,唯有如此,才能重新赢得苏州百姓的信任,恢复声誉。”
秦坚看眼前的女子满是坚定之色,心中一阵动容,“穆姑娘足智多谋,我不及矣。”
“秦公子见多识广,何必妄自菲薄呢。其实说到底,归云居和醉霄楼同属苏州食肆,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同气连枝,创新更多菜色,也是苏州百姓的福气啊。”
秦坚心中微动,只见方才眼前的女子还在众人面前说到是醉霄楼背后暗害,以致归云居中计,三言两语间就将归云居从奸商的地位转成了受害者,而今又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半是威胁半是认真,这一拉一扯间,实是心中澎湃而难言,当真是棋逢对手。
“穆姑娘说的是,古人言见贤而思齐,择善而从之,如今见了姑娘,方体悟古语精华奥妙之所在。”
说着,秦坚自斟了一杯酒,“方才穆姑娘敬苏州百姓三杯酒,秦某由生敬佩,想敬姑娘这第四杯酒,以表内心倾服以极之情,示秦某结交姑娘之诚,不知姑娘肯否赏光?”
穆念然大方一笑,同斟了一杯酒,“秦公子诚心,这心意岂可辜负。”
说罢,二人利落的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南浦春来绿一川,石桥朱塔两依然。转眼间,便来到了傅夫人庆贺生辰的日子,这一日傅府遍请亲朋好友,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穆念然携了丫鬟锦儿,带着贺礼来到傅府。
“给傅伯伯、傅伯母请安。”穆念然侧身福了一礼,端的是恭敬和婉。
“这对和合玉如意早年间家父好友从京城托人带回来的,玉质通透,触手生温,最能安神养气了。”说着,穆念然将贺礼打开,一堆玉如意躺在盒中,温润细致,一看便知是上等佳品。
“如今将这对玉如意孝敬二老,祝二老福禄双全,琴瑟和鸣。”穆念然嫣然一笑。
“好孩子,快过来,伯母好久都没见你了,真是想的紧。”傅夫人伸出手,温柔和蔼。
穆念然顺势将手轻轻搭上穆夫人的手,“今日才上门给二老请安,是念儿礼数不周。”
“念儿这是哪里的话,马肉之事定是耗费你不少心血,我和你傅伯伯都听说了,唉,这命运怎么总是爱捉弄人呢,好孩子,想必又吃了不少苦吧。”说着,傅夫人便用帕子拭泪。
“索性如今风波都过去了,日后归云居定然如百草堂一样,一帆风顺,蒸蒸日上。”穆念然一句话夸了两家,直夸得傅徽夫妇眉开眼笑,心通气顺。
“施渠那孩子呢,他妹妹来了也不出来见一见,都是年轻人应当更有话聊才是。”傅徽道。
傅夫人眼睛一转,神秘的笑了笑,“施渠一大早便跑到市集上去了,兴高采烈的,我就说你是个老古板,连孩子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
傅府上门道贺的人越来越多,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寒暄声此起彼伏,穆念然听得有些头疼,带着锦儿走到傅府的后院僻静处,图个安静。
傅府不愧是做药材生意的,后院专门留了一块地方用来种药材,旁边就是假山,隔音效果甚好,溪水潺潺,一座凉亭建在假山东侧,流水环绕,颇有古色古香的风景画的意蕴。
周围林立七八棵桃树,正值春和景明之期,桃花大多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开花结在树枝上,一簇簇一朵朵,暗香浮动,满眼春色;有的零落入泥,亦或是飘在溪中,为单调的土地流水增添了几分颜色。
整片园子温暖雅致,含蓄委婉,自成一幅枣骝缓踏软红尘的风景。
穆念然站在桃花树下,背靠假山,细细听着流水潺潺的声音,好不惬意。
傅施渠在假山后颔首踱步,几个来回,心中悸动,知晓心仪的女子与自己仅有一道假山的距离,情义更切,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盒子。
“念妹妹近日可好。”傅施渠鼓起勇气,走近穆念然,一袭白纱衣翩然出尘,明朗质朴。
穆念然闻声而望,见傅施渠器宇轩昂,身形挺阔,步子里流露着轻快,眼神里透着心动神驰。
“施渠哥哥安好,方才听傅伯母提及哥哥去市集未归,却不曾想哥哥跑到这静谧安逸之处躲懒来了。”穆念然打趣道。
傅施渠不好意思笑笑,“我一向最怕与人逢场作趣,迎来送往,总觉得推杯换盏之间少了真意,并非我所求。”
“施渠哥哥赤子之心,却也是世间少有,甚为难得。”
傅施渠一时苦笑,“我父母只道是我是只会读书,误了人情,书呆子一个罢了。”
“怎么会,念儿倒觉得这般初心难得,弥足珍贵呢。”
傅施渠眼神一亮,“念妹妹是这样认为的吗,我自觉人生浅薄,对人生世事、儿女情长的所感所悟都来自书中而已,故偶有读到共鸣之处,都只是心中空有澎湃悸动,无的放矢。”
傅施渠顿了顿,道:“不想念妹妹能知我内心真意,我真想将妹妹视做知己。”
“百草堂外一见,施渠哥哥直来直往,妹妹岂有错过挚友之理?”穆念然俏皮一笑,一双杏眼眼波流转。
傅施渠听懂念然话中调侃自己当日失魂失态的样子,又想起自己站在百草堂门口低喃的一句诗,一瞬失神,耳朵发热。
“念妹妹……”傅施渠将袖中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低头看看手中的盒子,又看看穆念然,清澈的眼神氤氲着真诚,干净清俊的脸透着红晕,眼神缱绻,无限温柔。
“罗幕翠,锦筵红,钗头罗胜写宜冬。这支白玉莲花钗通透温润,一如妹妹在我心中澄净明朗。”
穆念然接过玉钗,浅笑道:“可有什么说头吗?”
“这钗制成莲花状,莲者,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念妹妹在我眼中便是如此。”
“从今屈指春期近,莫使金尊对月空。从前我竟不知施渠哥哥有这般宛转玲珑心。”
傅施渠低声道:“这般心意……我也只对一人。”
“什么?”穆念然没听清。
“没……没什么,其实这支玉钗数月前我就吩咐人打造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与妹妹,如今能交给妹妹,我便心安了。”傅施渠犹豫了一下,终是鼓起勇气开口道:“我给念妹妹带上吧。”
穆念然心中微动,有些紧张,一瞬脑子空白,一双手不知该放在哪儿,嘴也像是被封住了似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知如何开口。
傅施渠抬起胳膊,像面对什么稀世珍宝般,对着穆念然,二人离得愈发近,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傅施渠看着心心念念的女子此刻就在眼前,妍丽的容颜,水灵的双眼,不由得呼吸一窒,胸中熊熊燃烧着一股火,澎湃着一股热情,他此刻真想将她揽入怀中,什么封建礼教,什么君子礼节,什么高不可攀的论语诗书,统统去他的,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小小女子。
但是他守住了,不为什么虚无缥缈的君子尚德,只为尊重他心仪的女子。
穆念然看着离她这样近的施渠,又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药材香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每闻到这阵气息,总会让她觉得心安、宁静。
她有些不知所措,紧攥着帕子的手心渗出汗来,盯着施渠上下起伏的胸口,面色发烫。
傅施渠轻轻将玉钗插进念然发间,那一抹通透细腻的白,在浓密的乌黑间显得格外清澈。
“妹妹倾城之姿,连玉钗没入发间都失了颜色。”傅施渠定定看着穆念然,眼神清亮,无限温柔。
穆念然垂眸,微笑不语。
今日这样的氛围对她来说太陌生、太意外了,她不明白这种空白和悸动因何而来,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甚至也开始觉得眼前的施渠哥哥与从前不同,但到底是哪里不同,倒也说不上来。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心里像一道小溪,缓缓从丹田流动至全身,蔓延至脑子的时候,似有电流刺激了脊背,整个人晕头转向,酥酥麻麻的,连带着耳朵、脸颊也跟着烧起来,像十月里熟透的石榴,红了个透。
究竟是什么感觉呢,一到细想,心底便莫名其妙的羞起来。
好生奇怪。
二人靠在假山上,静听溪水潺潺,细看桃花纷落,无限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