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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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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没能把耳机还回去,因为一语成谶,他真的没在周一见到卓淮。
说最好别来,卓淮就真的不吭不响请假了。
彼时周一,他气势万钧地把耳机扔在卓淮书桌上,做好了逮住人兴师问罪的准备。
结果扑空了,守着位子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人。
下午暮色四合,同学们鱼贯离校,人声如潮水般退去,班里人影稀疏。贺时忆前脚离开,两分钟后折回教室,站在课桌前苦大仇深地盯着耳机,踟蹰不定。
他想把耳机就这么大剌剌撂下,可这玩意贵重,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偷了他还得负责。拿回宿舍吧,又像自己无形中跟卓淮认输了。
啧,卓淮,敢送不敢当,就这?
强买强卖的时候不是挺牛逼,口口声声大哥,实际上一点没把“大哥”的意愿放眼里,怎么事后清算的时候不露面了?
他还没问那对藏起来的可拆卸猫耳是什么意思呢。
之后第二、三天,卓淮也没有来学校。
发过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三天杳无音讯。太罕见了,以前卓淮自诩小弟,对贺时忆的态度还姑且端正,消息基本秒回,就算回复晚了也会解释原因。
但这次没有,一个标点的回应都没有。
贺时忆坐在宿舍里转着笔发呆有点说不上来的焦躁,说到底卓淮来不来学校和他有什么关系?
水笔从指尖滑下去,啪地磕在地上,手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也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只是三天不见,搞得跟三秋别离一样,他在意个什么劲?
又来了。此前被有意搁置的惝恍感卷土重来,还有隐隐一瞬掠过,来不及捕捉的危机感,都在这钝钝的坠落中原形毕露。
不知不觉地,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卓淮在身边晃悠,下意识将对方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直到卓淮一反既往,他才猛然发觉出不适应。
可这正是他最忌惮的……习惯。
“习惯”的养成仅仅需要二十一天,本身不是多么艰难的过程,但忘却一个习惯很艰难。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实这个棱角密布的盒子里,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唯一永恒不变的,正是变化本身。
况且就算有,这种奇迹也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过去已经有足够多的经历印证过,他所自以为“习惯”的事物都会在未来某一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倾覆。
他不想轻易地习惯什么,可他好像无法控制。他本能抗拒这阶段性的,难以干扰的失控。
“叮咚!”
一条新消息突然扎了进来。
【言一诺:打扰啦,你在线吗?有件事情得和你说!(戳戳.jpg)】
有一秒还以为会是——
贺时忆愣了愣,回神,刻意遗漏掉心底一瞬抹过的失望,胸腔中翻上某种愈发陌生的焦躁。
他压下情绪,绷着表情,拿眼睛猛盯言一诺头像上伸懒腰的小黑猫,快把猫咪透金的瞳孔盯出印子来。
叮一下,手机低电量提示灯开始工作,红光在眼底规律闪烁。
……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呼吸声清晰地投在鼓膜上,轻但急促。
思维跟上之前,他的手指已经快速移动,打出的字体形成道道虚像,落在视网膜上。视线再度聚焦,一行秒回的消息已经发了出去:
在线,什么事?
贺时忆尝到一丝隐晦的报复快感。
即使自己也解释不清究竟在报复什么。
【言一诺:是这样的,秋老师不是同时教我们两个班的数学嘛?今天她不小心把两个班的随堂测验卷弄混了,有几张十班的卷子夹在我们班的卷沓里了。】
【言一诺:我没仔细检查,刚刚才发现你的那张在我这里,不好意思啊……今天还有这张卷子的改错作业,要不我把卷面拍下来发给你?】
原来那卷子今天还留了作业要写,他根本不记得,交完就当废纸了。
【言一诺: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应该来得及写完。(小鲨鱼无奈.jpg )】
贺时忆翻了翻包里乱成一锅粥的书册,的确没找到今天应该批下来的随堂数学卷。
【好像是没发下来,但无所谓】
他回复。不如说是个好消息,他本来也不打算写那麻烦玩意,订正错题等于叫他把卷子重写一遍,他才不干。
这下卷子没到手里,他有了理由义正严辞地不写,正好。
【贺时忆:谢了,不用拍下来发我】
【言一诺:不用拍吗……?(惊.jpg)】
言一诺成绩不错,名次稳定徘徊在年级前十五,稳妥预定顶尖学府,说不准还会参加年底的化竞决赛或自招考试,提前保送。
她没翘过课,也几乎没落过作业,所以一时没听懂:【那你作业怎么写?明天不上交,可要被罚检讨的啊?】
贺时忆被问得也怔了一下。
他的成绩没人在乎,作业依心情随便抄抄,不写也没人管,秋晓琴最初还亲自监督他写,后来逐渐有心无力,随他去了。
不交被罚检讨怎么办,他还真没考虑过——被罚了就写呗,检讨这玩意他早写到手软,不差多几份。
一愣怔,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回什么,手机冷不丁被身后走来的人给抽走了。
“哟呵?十亿这是和谁聊天呢,这么认真?”孟昇刚洗完澡回来,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声朗读聊天记录:“我来看看啊,那你,作业,怎么写?——好家伙这还用问,当然是不写啊……”
等等。
他倏地一顿,看清了屏幕上的三字备注,猛然收声,仿佛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下。“咳,不是,这是我们班的人吧?你怎么和她有……和我们班人聊什么啊?秋班有什么通知我没接到?”
“没聊什么,昨天考的数学卷被误发了。”贺时忆莫名其妙,不明白孟昇为什么态度突变。
孟昇垂着眼,不由分说把聊天记录从下到上翻了个遍,还生怕错漏,紧张地逐字逐句读了好几遍。
“你干什么?”贺时忆不明所以,“手机还给我。”
孟昇停下翻记录,自作主张点开消息框替贺时忆回复言一诺,确定发出消息以后才归还手机,清了清嗓子打圆场。
“喏,小的替您回复过去了,就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可专门问的,用不着亲自打字回复。”
【不用管,当没看见或者扔了就行】
言一诺没看出换人,道:【好吧,我知道了。(._.)】
聊天话题断在了这里。贺时忆拿回手机,瞥了眼恢复嘻嘻哈哈、没事人似的孟昇,总觉得锁扣哪里差了一环,具体又说不上来。
孟昇正在向他隐瞒什么,违和感像一尾抓不住的游影。乍以为坦荡如砥,实则小心翼翼藏着一块不透光的布。
“你是不是有事没告……”
孟昇转头就开了局游戏。
——“Timi~”
——“我操,这人他妈太菜!你操作还不如幼稚园广播体操,比我奶奶玩得都烂——别玩了回家治残疾吧,举报了!”
贺时忆:“……”算了。
星期四,卓淮终于返校了。
第二节课间,早操结束,清俊少年突兀地出现在教室后门,身后披着朦胧晨光,书包挂在肩膀侧,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太多人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少年的目光慢悠悠地环视过班内形色各异的脸,视线在“大哥”身上停顿一促。
后排几个学生偶然回头,立刻瞪大眼,面上浮现出惊诧和意外:“哎,你回来了?你的脸……”
卓淮脸色有些苍白,嘴角明显青了一块,下巴多出道结了痂的划痕,对扑面的关心置若罔闻。
是被人打的。
脚踝旧伤初愈,脸上又添新伤。
毫无征兆消失了三天后,他与所有人之间都重新产生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他像一个静止的地图标钉,逗留在一汪无意义的喧闹里,主动竖立壁垒和尖刺,与周遭的事物拉开距离。
只有向贺时忆走过来的时候,这种疏离感才徐徐消减了些。
卓淮完全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旷课三天的意思,若无其事地以问句打破沉默:“试过耳机的音质了吗,觉得怎么样?”
贺时忆转了一圈笔。
本来想问点什么或者骂两句,对上卓淮的脸,视线却总往发青的嘴角上偏,看起来真疼。然后话到嘴边说出来就变成了:“你右脚已经不疼了?”
“嗯,医生说没事了。”
“你的脸,那个……涂过药了?”
卓淮顿了一秒。
很轻,下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对了,你应该还没试过耳机吧。”他继而笃定道,丝毫没有转移话题的生硬。“不如现在试试质量怎么样?”
“放在宿舍了,没带。”贺时忆不满地咂舌,“放学后你拿回去,我说过不要。”
卓淮早有预料地点头,转身走出教室,别的什么也没说。贺时忆摸不着头脑,目送他径直拐进了隔壁十一班,半天不出来。
“我去,他脸怎么了?莫非在校外打架捅了篓子,然后被家里禁足了三天?”崔嘉木赶紧凑上来咬耳朵,难掩惊讶。
他是第一个注意到卓淮回来的人。
“不像。”
卓淮最开始连墙都翻不麻溜,根本不像是个会打架的,那身板好听点叫清瘦,难听点叫文弱,一看就不经踹。
再加上踝关节陈疾,他跑不远,要是拖着这副无缚鸡之力的身体去干架,挨上别人一棍子估计得叫救护车了,怎么可能去打架。
……直到很久后,他才知道都是误解。
卓淮终于从十一班出来时,身后跟着晃晃悠悠打呵欠的孟昇,后者手里拿着个出乎贺时忆意料的东西。
“我猜到你不会带,所以保险起见,昨晚我托你室友把耳机带来了。”
话音里含着“早有准备”的笑意。
孟昇强忍瞌睡,想起什么又打起精神,扬了扬手中的盒子,冲贺时忆挤眉弄眼,眼里飞舞着古怪的神采。
“啧啧,十亿啊,你怎么不告诉我这玩意儿其实是给你的?你们俩究竟私底下干了什么勾当,他要赔这东西当人情?”
“我他妈怎么知道他为什么非得给我,你问我不如问他。”贺时忆脸色一沉,“昨晚他上线回过消息?”
不回我的,主动找孟昇?
“也不算昨晚吧,严格来说是今早。起床铃响了我才看到消息,凌晨四点多发来的,你昨晚没睡吧?”孟昇对卓淮道。
除去明显的淤青和下颌划伤,卓淮的眼睑下的确爬着一层淡淡的鸦青,显得脸色更白,整个人也有些被掩饰过的疲倦。
“通宵。”卓淮承认,但不想继续说下去,“马上要上课了,趁课间试试耳机音质吧。”
他暗中扫了眼孟昇,后者立刻给同伙崔嘉木使眼色,崔嘉木眨眨眼,从后拱推着贺时忆上前,去走廊。
三人不知背后商量了什么,总之肯定不是好事。
“试试呗,反正耳机是个好东西,不要白不要,就算你实在不想要,试试高质量产品也不亏啊。”孟昇循循善诱,拆掉盒子,抓起粉色耳机欲替贺时忆戴上。“用我的手机连蓝牙,随便放首歌吧。”
“不试,滚开。”贺时忆抬手挡。
为什么非得现在强迫他试音,这两人居然跟卓淮穿一条裤子,什么时候被策反的,卓淮用什么收买的!
他刚抬起的胳膊却被另一股力道出其不意扣住了,崔嘉木眼疾手快困住他,大声催促:“快点给他戴上!”
孟昇抓紧机会把耳机戴在了贺时忆脑袋上,成了!
贺时忆额角突突狂跳,怒极反笑。
真是他妈一群好兄弟啊,投敌坑自己人不在话下。
没来得及发作,他眼前忽然蒙上一片灰影,宛如从天降落了一张捕获光明的网,遮住视野。有人盖住他的双眼,微仰起他的下巴,只听到“咔咔”两声,有什么东西被依次安装在了脑袋上。
卓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取出可拆卸猫耳朵,趁虚而入将猫耳卡在了耳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