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苦弱，机械飞升（预收）》闻人落歌

51、五十：所谓太阳

　　五十?所谓太阳

　　与莱利相同，莱依也被困在那场暴雨之中。
　　当时伊安说外面有人，他们刚追出房间门外，那场暴雨就侵袭而来。
　　莱依甚至都没机会看清楚他们追逐的那个人是谁，就被淹没在了一片白色的雨雾之中。应该出现在她身边的伊安也失去了踪迹，周围只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白色雨雾。
　　理智告诉莱依，这场雨绝对不是自然形成。
　　她打起精神，提防着不知道会从何处而来的袭击。但是一直到这场暴雨如同来时一样突然散去，莱依也没有受到任何袭击。
　　也就是说，敌人制造这场暴雨的目的，不是她。
　　暴雨散去后，莱依看到了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莱利。莱利疑惑的表情已经说明，敌人制造这场暴雨的目的也不是他。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伊安。
　　莱依带着莱利向医院里跑去，果然发现了在房间里的伊安。
　　还有跟他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
　　“斯兰医生？还有……”
　　相同的灰色的长发一丝不乱地扎成了一束，妥帖地垂在他的脑后。相同的那双眼眸是极淡的紫色，像是盛开在晨雾中的紫苑。
　　莱利认得这两个人的衣着，但是恍然间却好像不认识了那张脸。
　　眼前的这两个人有着相同的脸。
　　“你们……”
　　莱利有太多想问的问题，反而不知道要问什么好。
　　莱依看着伊安的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在看着眼前的景象，已经隐约猜到了几分。
　　“你们应该有事情要对我们解释吧？”
　　莱依双手交叠在胸前，等待着眼前三人开口。
　　“还是我来说吧。”
　　回应她的人是斯兰医生。
　　于是斯兰医生再次讲述了那个很久以前的故事，讲述了他们作为CARD之中未完成品的“8”的身份，讲述了他们和伊安达成的交易。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愿意送你们三人离开这里，但请你们不要透露与我们有关的事情。”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莱依问了跟伊安相同的问题，也从斯兰医生那里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你也同意了？”
　　莱依看向伊安。
　　伊安默默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了莱依的问题。
　　“这样听起来，我们似乎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
　　莱依的话听起来是对斯兰医生说的，但是她的眼睛却看着伊安。
　　翡翠色的眼眸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秘密，让伊安忍不住回想起库特之前所说的话。
　　——“她实在是太敏锐了……”
　　——“你的秘密迟早会被她看穿……”
　　伊安不自觉地躲开了莱依的视线。
　　这个小动作当然没有躲过莱依的眼睛。
　　他果然有秘密在瞒着自己。
　　莱依一直都知道伊安有秘密在瞒着自己。
　　本来他们之间也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关系，双方都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关系就把过去的一切秘密都暴露给对方。
　　但是莱依总觉得伊安身上隐藏了一个很大的秘密，是那种让她完全想象不到也不该去想的大秘密。
　　原本她对这个秘密并没有兴趣，她不是一个愿意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给自己惹上麻烦的人。
　　但是越是被迫跟伊安扯上更多的关系，莱依就越觉得伊安身上的秘密会让她自己和莱利陷入危险。
　　直觉告诉莱依，伊安身上的秘密与CARD有关。
　　不是“将军朱理安让探员伊安去调查CARD计划”这种程度的“有关”，而是另一种埋藏更深的关系。
　　上一次是伊安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要去找莫里斯，而莫里斯正是CARD中的“4”。
　　这一次是斯兰医生和库特分隔开所有人与伊安会面，而斯兰和库特是CARD中的“8”。
　　莱依和莱利都没有暴露过伊安是将军派来调查CARD计划的探员的身份，她想不到斯兰和库特为什么会选择与伊安单独会面。
　　或许是因为那个她想象不到的秘密吧。
　　“这么说你也同意了？”
　　斯兰医生的话打断了莱依的思绪。
　　“对。”
　　“那我们就着手安排送你们离开。”
　　“等一下。”
　　莱依打断了说着就要离开的斯兰医生和库特。
　　“我要把我的飞船零件一起带走，等我们先去准备一下。”
　　“当然可以。”
　　莱依说完便叫着莱利一起离开，没有再看伊安一眼。
　　伊安看着莱依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看到她的眼神了吧？”
　　说话的人是库特。
　　“就是这种眼神，让我觉得她是不是早就看透了我们的秘密。”
　　“不会的，她之前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不会的。”
　　“如果是这样最好。”
　　库特说着拍了拍伊安的肩膀，随后也跟着斯兰医生一起离开了房间。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了伊安一个人。
　　伊安坐回了自己的床上，眼中浮现的是莱依那双翡翠一般的眼眸。
　　刚刚说给库特的那一声声“不会的”仿佛不只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他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像是想要抚平乱了的心跳，也像是想要让记忆中的幻痛平息下来。
　　他有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秘密，还有只有他一人背负的使命。
　　在任务完成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敌人。
　　他不能被任何人看穿自己身上的秘密。
　　尤其是那双翡翠色的眼眸。

　　所有人很快就准备好了各自的东西，迎来了能够离开的时刻。
　　莱依收拾了所有能够带走的零件，她和莱利各自背了沉甸甸的两大包东西。
　　伊安换下了医院里的衣服，斯兰医生给了他一套普通的衣服。
　　当然仅仅是在这个小镇中看起来普通的衣服。
　　莱依并没有跟里奥告别，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的离开，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是怎么离开。
　　她不能暴露斯兰医生和车夫库特真正的身份，只能把对里奥解释她的离开的这件事交给斯兰医生。
　　反正她应该是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无论斯兰医生怎么说都应该无所谓了。
　　她留下了给里奥做的一个小玩具，算是对他们之间这段相遇的纪念。其他的东西她都尽量带走了，包括那两根黑色的尖刺。
　　他们的离开也是开始于一场暴雨。
　　如同上次一样，也是有雨滴坠落下来。
　　天空中的乌云像是终于承受不住，那场不知道积攒了多久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地面上四散飞溅，响声激越。
　　比包裹在小镇四周的灰色浓雾颜色更白的水雾充满了整个小镇，并且逐渐填满了每一扇窗户。
　　浓白的水雾掩盖了他们的身影，暴雨也在无形中让小镇的每一个人都留在家里，避免与他们接触。
　　这是为他们准备的送别仪式。
　　库特在前面带路，其他人跟在他的身后，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浓白水雾中。
　　不知走了多久，库特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就靠你了。”
　　“我知道。”
　　回应他的人是斯兰医生。
　　库特停在了原地，斯兰医生成为了带领其他人离开的人。
　　“再见了。”
　　“嗯。”
　　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面。
　　库特对着路过他的莱利的告别说不出这么残忍的话，但是他也说不出“再见”这种对于他们来说会带来不幸的话，于是便用一个单音节作为回答。
　　斯兰医生带着他们走出了浓白色的水雾，走进了灰色的浓雾中。
　　“这片浓雾是不可能走出去的。”
　　斯兰医生说着，并没有停下脚步。
　　“那我们怎么离开这里？”
　　莱依立刻开始飞速思考斯兰医生是不是要对付他们。
　　“在走到合适的位置之后，我会短暂地解除浓雾，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斯兰医生解释道，这也让莱依暂时放下了心
　　一行人行走在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浓雾之中。
　　不论走多久，周围的景色都永远是一成不变的灰色。为了不迷失在这片连时间都能吞噬的灰色之中，没人敢放慢脚步。
　　但是在这永远看不到变化的灰色之中很难感受到具体走了多远，除了逐渐变得沉重的双腿，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们真的有在移动的参考。
　　逐渐加深的疲劳和看不到任何变化的景色让莱依开始变得暴躁，她看向身边的莱利，发现她跟自己一样脸色很差。她又看向另一边的伊安，却发现伊安的状态很不一样。
　　曾经在伊安身上出现的那种矛盾的感觉又再次出现了。
　　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眸，过于苍白的皮肤。
　　虽然现在他身上并没有穿着从前的衣服，也并不是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但是他依然透出那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感。
　　哪怕眼前的世界并不是“五光十色”，只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灰色。
　　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在无声地嘶吼着某种她许久没在他的眼中见过的情绪。
　　不止从何而起的强烈杀意。
　　可是这里分明并没有敌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莱依觉得自己的精神已经快要到极限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斯兰医生停下了脚步。
　　“你们想不想看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