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女子何人》沉于熙攘

38、栗子

　　凌淞听着她们说，颇好奇的凑过来一起说：“怎么了怎么了？我也曾与她有过节，但她好像对我并无敌意。”

　　“那你就该离她远一些。”历月敲了凌淞的脑袋：“谁沾上她就跟中邪了似的，瞧瞧沈三，再瞧瞧姜禹谦，他都抵不住，你也悬。”

　　“我在你眼中就那般轻浮吗？”凌淞下意识同历月拉来一点距离，心里涌上心寒。

　　泫凰说：“凌淞不是那种人，沈三和姜禹谦岂能与之相比？凌淞好歹是非分明的长大，小姑姑放心，他不是那等混蛋。”

　　“大侄女我没白疼你哈，还知道替小姑父说话。”凌淞抽出荷包抛给泫凰：“拿去买糖吃大侄女，没钱了就管姑父要。”

　　泫凰接了荷包，递给刚走过来的段钦尧：“掂着有重量，一会儿吃不饱回家时顺道吃酒楼。”

　　段钦尧炫耀似的朝凌淞晃晃，将荷包挂在了自己腰上。

　　历月看着凌淞，“我又惹你生气了吗？”凌淞眼巴巴问。

　　历月说：“你看看人家段钦尧多有心，还亲自给琢儿记了这么厚厚一本子，你多学着点。”

　　“段钦尧你来我跟你说。”凌淞搂着段钦尧的脖子往里走，压低声音说：“本来历月还觉得我是多好的男人，你能不能管着点你家那口子，别总过来炫耀，倒显得我差劲了。”

　　段钦尧说你本来就差劲。

　　“哟，沈三公子来了？新婚燕尔容光焕发啊。”

　　历月和泫凰循声望去，沈佑无法忽视两到目光，看见泫凰已经束起了头发妇人样式，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泫凰梳成这样利落的发髻，一时间错不开眼。

　　泫凰和历月朝他走过去，他嗓子一时发哑试探着叫了一句泫姑娘，却发现两个人擦着肩路过他，去和他身后的佟巧岫说话了。

　　沈佑由小厮引着往里头走，佟巧岫哼哼唧唧的不知道是哭是笑，非常不情愿的看着泫凰：“我真是一点都不想来，不够丢人的。”

　　“你当我们想来。”历月低声说：“趁着你们都在，我娘让我问问你们的意思，佟巧思不是一般的安生人，咱们还得早早脱开干系才好。”

　　“是是是，我娘也说了。”佟巧岫连连点头。

　　泫凰说：“我还没回家去，没见着我娘。”

　　“没心肝的东西。”历月佯装发怒：“兄嫂白疼你，你都不回家去看看。”

　　“乐不思蜀了吧。”佟巧岫帕子遮口笑起来。

　　泫凰说：“不是，我想我娘时自然要回去，我娘想我也可随时来看我，我这才成亲没多久，从前我去庄子里住不也一住个把月。”

　　“别对我们说，去与舅母分说吧。”佟巧岫已经亲切的叫王妃为舅母，那次凌府王妃替她撑腰，她在沈府日子确实好过了不少。

　　“先说正经事。”历月把话头拉回来：“你们若是都没别的意思，我就让我父亲出面与先生说，让先生传个信儿出来不认佟巧思这个学生。”

　　“别连累我哟宗姬。”佟巧岫纠正她：“是不认姜禹谦妾氏这个学生，最好连佟氏都别提，我日子够难了。”

　　历月说是我言语不当了。三个人说说笑笑的进去。

　　又聊了一会儿不可避免说到唯一不能到场的姜漫秋又叹息，泫凰说明日要进宫去看看漫秋，她们都拿了随身物件，让她捎过去算是念想。

　　“何不一同去？”泫凰问。

　　历月推脱说：“我明日有事。”

　　“我实在是不好去。”佟巧岫看了眼沈佑，他正在独自喝茶，佟巧岫收回目光：“我婆家不就有人在宫中当宫嫔么，娘家嫡亲的姐姐又是宫妃，我去看漫秋实在是惹事端啊。”

　　若是进宫只看了姜漫秋就会惹自己亲姐姐心寒，她倒是想去看姐姐，但一没旨意二没要紧事，去看了也只是惹的其他嫔妃妒忌，给姐姐添麻烦。

　　若真的不管不顾去见了亲姐姐，那沈家必然也要让她顺道去见自家在宫里的庶姑娘，沈家的性子，是不会体谅人的。

　　沉默的让泫凰难受，四个人是再难聚齐了，她想起来佟巧思与姜禹谦私定终身之后，姜漫秋与佟巧岫还不知道自己婚事已定的那个清早。

　　她们在荣王府通往学堂的路上打闹，没有佟巧思也没有沈佑，他们好像还是从前无忧无虑的同窗。

　　去学堂盼着食时的糕点样式，过了晌午就数着数等散学，傻了吧唧又无忧无虑。

　　她偶尔也会担忧自家权势倾倒，偶尔也会与巧岫或凌淞拌嘴生气，但大多数时间都是那么舒心。

　　“我明日去，你们有话带吗？”泫凰问。

　　历月想了想：“问她若是需要钱，尽管开口。”

　　“我在沈家没有根基，但我有嫁妆，她要多少我即便拿不起也定会给她凑。”佟巧岫把自己的荷包放在泫凰手里。

　　泫凰又还给她：“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她沦落到没钱度日的地步，放心好了。”

　　一片恭喜吉祥话响起，姜禹谦笑着进来，径直朝佟巧思走过去，他扶起佟巧思：“咱们都是挚交，我就不说虚的了，大家入座吧。”

　　她们三个姑娘坐在一起，段钦尧就只能坐在凌淞旁边，眼睛时不时看过去几眼。

　　“你可别借着看琢儿的由头偷看我夫人。”凌淞没有一会儿是正经的，一旁的林宜礼已经习惯，只是笑了一声。

　　段钦尧看着他：“那你能别唤我夫人琢儿吗？”

　　“小气。”凌淞嘁了一声，按着林宜礼脖子说：“我和礼哥儿从小都这么叫她，你有意见？”

　　“你夫人应该也有。”段钦尧看了一眼历月又看向凌淞：“要不我去问问你夫人？”

　　凌淞果然语气软了：“别闹别闹。”他蹙着眉：“我是长辈。”

　　“行吧。”段钦尧不再跟他扯皮，去夹菜吃。

　　姜禹谦凑过来说：“二位，能不能跟你们夫人商量商量，别冷着我家巧思行吗？”

　　“这我管不着。”凌淞立刻说，丝毫不给面子。

　　姜禹谦只能看向表哥段钦尧，没想到表哥也是摇摇头：“管不着。”

　　姜禹谦叹息，给众人倒了酒，又安抚坐在旁边的佟巧思，好像他多想了似的，佟巧思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吃的也挺开心。

　　一副天真烂漫又知足的模样，看的姜禹谦心里欢喜又怜惜。

　　别的事上没捞着好，但在和姜禹谦联络感情上佟巧思还是发挥良好的，她秉持着不哭不闹委曲求全的原则，在第一夜就表达了姜禹谦随意娶妻纳妾只要心是她的就好了。

　　姜禹谦搂着她再三保证不会辜负她，两人过的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酒过三巡，泫凰突然对佟巧岫说：“你成亲我也没特意送你什么，今日算补你的。”

　　“你要给我什么宝贝？”佟巧岫期待的看着她，历月抱怨泫凰厚此薄彼。

　　泫凰把荷包里一个什么东西扔到酒杯里，块状的东西就慢慢沉到底下去。

　　佟巧岫一眼就认出那是块栗子干，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泫凰端着两杯酒站起来，段钦尧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虽然她走路不晃不摇，但眼底已然是醉酒的疯狂。

　　段钦尧紧紧的盯着她，就见她站在佟巧思旁边，先把左手的酒杯递给佟巧思，想了想又换了一下把右手的递过去，左手的收回。

　　亏的佟巧思回头晚没看见她的动作，姜禹谦眼里有意外，他推了推佟巧思：“嫂子给你酒呢，快接着。”

　　在姜禹谦的认知里就不存在泫凰有心眼坏别人。

　　佟巧思明知道不对劲，但众人看着她还是结果来了，傍晚屋子里暗，掌着灯也远不如白天。

　　黑漆底瓷杯，佟巧思只看见一杯酒。

　　佟巧岫酒都醒了，担忧的看着泫凰。

　　泫凰也不说话，无法暴露她现在已经喝的口齿不清，她砰的一下撞了佟巧思手里的酒杯，自己先一饮而尽。

　　佟巧思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也一仰头灌了进去，酒水里的异物在喉咙处噎了一下，她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咽下去了。

　　姜禹谦离得近看见她噎的那一下直翻白眼，立刻站起来关心：“怎么了？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她给我的什么东西。”佟巧思捂着胸口说。

　　凌淞将喝完的酒杯凑在鼻子底下闻了一下，“就是酒啊，你家姨娘嗓子眼儿也忒细了。”凌淞一边说一边把杯子递给别人。

　　泫凰已经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一句话没说就朝段钦尧走过去，就像这个屋子里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她朝着唯一一个可见物靠近。

　　段钦尧起身扶住她，“你喝多了？”

　　她嗯了一声，竹喧和莲动也过来，姜家嬷嬷说准备了干净的房间供贵眷暂时休息，段钦尧扶着她跟嬷嬷过去了。

　　佟巧岫坐立不安，历月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敢说，毕竟也没太看真切。

　　“快说啊。”历月催促她，佟巧岫说：“好像是块栗子干。”

　　“栗子干怎么了？”历月问。

　　“你不知道，我吃了花生长疹子，我大姐姐吃了豆子长疹子，我父亲吃了栗子干长疹子，瞧琢儿方才往酒里放栗子干，必然是佟巧思吃不得。”

　　佟巧岫心里装不住事儿，如今已然慌了。她从前都不知道佟巧思不能吃栗子，但泫凰这样做必然是知道佟巧思吃不得。

　　“哎呀。”历月压低声音说：“幸好这夜里黑也看不清，放心好了，佟巧思没有对证的，只是这琢儿，喝多了真是胆大。”

　　佟巧岫解释：“她不是喝多了胆大，她是记得那腌臜东西从前往我吃食里放过花生，她在给我报仇呢，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历月拍拍她肩膀：“放心吧，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吞了什么，她都没来得及嚼，尝不到味儿的。”

　　段钦尧送过去了泫凰由竹喧和莲动陪着，此时又回来坐着，刚才佟巧思噎的那一下不像装的，他有些不放心。

　　又喝了一会儿，姜禹谦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巧思，你这脸上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