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女子何人》沉于熙攘

37、姜家宴席

　　佟巧思是以妾氏入姜家的事泫凰早在凌家婚宴上就知道了，当时厪月宗姬很气恼的说出“不过是妾”，只有早被拉走的佟巧思没听到。

　　泫凰不想去，本来关系就不好，没道理去给他们“证”这个婚。

　　“姜禹谦在家闹了好几天。”段钦尧只是平淡的说出来，不觉得在同情也不觉得在嘲笑。

　　“巧岫和我小姑姑去我就去，她们不去我也不去。”比起对佟巧思的看不上，她还是更倾向于维护一些什么。

　　比如世家大族的虚假友好，荣王府学堂诸公子姑娘间的脆弱同窗情谊。

　　而维护的必要就是，若有谁做出伤天害理违背公序良俗的事，轻则大家一起丢脸，重则大家一起倒霉，再坏的登峰造极一些，大家一起见阎王。

　　后者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代表完全没有。

　　段钦尧说：“方才凌府的人来传信儿，小姑姑也是这样说的。”

　　“那就去吧。”泫凰去更衣，段钦尧把书收起来，泫凰打扮好回来问书放哪儿了。

　　段钦尧说在架子上，她过去将书取下来，说要带到候府去同凌淞显摆显摆，这是钦尧亲手记录的。

　　看不出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段钦尧被她轻易的取悦了，又更加贴心的让丫鬟拿件对襟，以防回来时晚了天气冷。

　　姜禹谦尽可能的邀请了所以京中有来往的人，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到场了，厪月气的躲出门去，不断说着丢不起人。

　　现在的姜禹谦已经是一心为了心上人的好丈夫，不再是恭顺谨慎的好儿子，这一改变让姜家上下都水土不服，虽然在原地没动，就像从京中搬到了边疆去。

　　客人也不在意来了是为了见哪位妾氏姨娘，归根结底吃的就是姜家的席，给的是姜家的面子，当然若是不想给，也可以在席上同关系紧密的嘲讽几句。

　　泫凰和段钦尧到时吓了一跳，姜禹谦没让他们分席，将他们请进了里间，里间都是同窗好友。

　　林宜礼也来了，见着泫凰就过来说几句话，正说着想一道进去，姜禹谦忽然微笑着对他说：“林兄弟这边请。”

　　林宜礼疑惑的看向他，从他的皮笑肉不笑里很快领会到，这是记恨他前两日在段家时话里话外捎带了佟巧思，这是替妾报仇来了。

　　林将军是跟浔王最久的心腹，不仅是从废王之乱就站在浔王身后，还是儿时同窗，林家与浔王府的关系只比凌家亲不比凌家差。

　　姜禹谦下林宜礼的面子就是下林家的面子，下林家的面子就是得罪浔王府。泫凰必然要维护，她温和的开口：“林哥哥就同我和钦尧一同进去吧，刚好有事要说。”

　　“男席在清水阁呢，林小将军还要等会儿入席吗？”姜禹谦最会看眼色，但此时偏不肯看。

　　段钦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泫凰拉住冷着脸要走的林宜礼：“林哥哥我真的有事要与你说。”

　　“林兄弟就随我们一同进去吧，琢儿是真的有事要与你说，就边吃边说。”段钦尧也站在泫凰那一边说好话，就像姜家不曾站在段家那一边。

　　林宜礼被段钦尧拽着根本就挣不开，只好冷哼着极不情愿的一同进去了。

　　泫凰看着他们进去，对着一脸倔强的姜禹谦说：“你自己也说我们是同窗多年的情分，我瞧着你自己半点不记得。”

　　“不是针对你。”姜禹谦话出口后才觉得自己没跟佟巧思在一起几天，说话语气已经同从前千差万别。

　　从前的谨慎守礼已经随着佟巧思的到来被冲散，如今都被一些恰恰相反的东西替他，他以为自己可以融会贯通的很好，其实不然。

　　“你当真要为了她，落个众叛亲离么？”泫凰问他。

　　他当即就说不会，想了想又说：“若是真到了抉择那一刻，总之我不会放弃巧思。”

　　“还真感天动地。”泫凰淡漠的看着姜禹谦，姜禹谦被目光刺痛却不见她收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过头去，看见的就是感动的热泪盈眶的佟巧思。

　　“京城好大。”泫凰看似没由来的说。

　　有人忠孝不全，有人死了亲缘，有人守着高楼丝毫颤动便不安，有人只想把情延。

　　泫凰撞开姜禹谦的肩膀走到佟巧思面前：“不引我进去吗？佟姨娘。”

　　“这就走着。”佟巧思丝毫不介意，春风得意的伸出手引着泫凰走到内里。

　　段钦尧正守着林宜礼，林宜礼正同他抱怨：“真是笑话，我日前也未说他妾氏什么，他妾氏还曾坑的我差点被母亲骂死，他不与我道歉，反倒给我难堪，真是…”

　　佟巧思满意的不得了，她收回看林宜礼的目光：“人要是不聪明，即便是将军府林家的嫡长子又能如何，还不是没脸。”

　　“你觉得你很聪明？”泫凰问她。

　　佟巧思笑笑，自以为答案不言而喻：“夫君疼爱我。”

　　“那就恭喜你逃出生天。”泫凰不打算今日跟她多说什么，账是不急着算的，不怕她跑了。

　　佟巧思却跟着泫凰坐下：“嫂夫人，你夫君是我夫君表哥，我叫你一声嫂夫人合适吧？”

　　“不合适。”泫凰说：“只有姜禹谦正妻才能唤我嫂夫人。还有，夫君二字也只有他正妻才能说，不过今日你妾氏入门宴大操大办，想必也没有哪家姑娘要做他正妻了，你若喜欢就叫着玩儿吧。”

　　“你若是对待你夫君也能像对待我似的伶牙俐齿，他大概就不会觉得你无趣厌倦你了。”佟巧思明艳的笑着：“哦我忘了，你得当沉默寡言的端庄小白花。”

　　这些话一点都伤害不到泫凰，她甚至都没听明白，心想她这疯子说的是哪儿跟哪儿啊。

　　佟巧思又说：“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我是真的打算做个为候府上刀山下火海拼前程的好媳妇儿来着，但厪月宗姬沾着你们古氏的血也是糊涂人，有眼无珠看不上我。”

　　泫凰伸手取了块酥吃，对着一直目光询问她的段钦尧轻轻摇了摇头。

　　佟巧思也注意到了：“但是你这女的是真他娘的好运啊，人家可是死了人啊，还有孝期呢浔王府都能把你硬嫁过去，京中竟还传你孝心感天动地，真是老天不公。”

　　泫凰被她的话惹的不开心，但此时屋子里已经有了些人，她不想成为热闹就静静的听着佟巧思发泄不满。

　　其实她还挺想听的，想听听佟巧思骂什么，她因何而气愤正说明她在意什么。

　　可是骂来骂去也只是些妾氏正式名声美名，虚的不行，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去求你老子爹，然后你老子爹宠惯你硬把你嫁到段家，也不想想人家段家如何看你，人家才死了太国公不伤心啊？你们家也太欺负人了。”

　　泫凰伸出手掌打断她：“你在说什么？”

　　佟巧思冷笑着：“段钦尧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心里已经想着什么时候搞垮你们浔王府，出口恶气以报被逼孝期娶妻的仇了吧？”

　　“你是这样想的？”泫凰看着她，眼里有点意外还有点好笑，但也有点佩服佟巧思，她已经根据她已知的信息做出了最合理的推测。

　　佟巧思深沉的端起被子里已经凉掉的茶喝了一口。

　　泫凰哼笑一声，摇了摇头又去拿了一块酥，没想到姜家的酥做的还挺好吃的，早知道以前就多来看看姜漫秋了。

　　“你得意什么？”佟巧思没看到泫凰因为她聪明漂亮的话而崩溃破口大骂有点失望。反倒被泫凰的轻蔑笑容激的有点坐不住。

　　佟巧思声音不自觉的变大：“你要是以为你现在随着浔王府的权势能在锦国公府拥有绝对地位。”

　　“琢儿。”段钦尧声音不大不小，众人侧耳听着，还假装在做自己的事。段钦尧站起身。

　　泫凰看过去：“无妨。”

　　这是佟巧思最烦的，不管什么样的刁难在泫凰那里都激不起一丝涟漪，自己已然失态，她还是平静模样。

　　在众人眼里这就是最两极的差别，佟巧思总是在事态后才发现。

　　佟巧思始终意识不到，人很难活成预想的那样，境遇与突发都无法预想，自己也没有应付所以状况的能力。

　　那些高光时刻和漂亮话从来不属于一颗平平无奇的脑袋，即便她曾经这样决定也不行。

　　段钦尧还是走过来，佟巧思自以为直戳心窝的一句“窝囊废”并没有被段钦尧放在心上，一把扇子顶在佟巧思腹上，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站远一点。”段钦尧收回扇子，“说话声轻一些，别吓到琢儿。”

　　“我吓到她？”佟巧思哼笑一声，抱起手臂到一边去坐下。

　　段钦尧自然的握起泫凰的手：“凌淞来了。”

　　“哪儿呢？”

　　“不知道。”段钦尧四处看看，“反正我听到他说话声儿了，应该还没进廊吧，嗓门儿可真大，你找什么？”

　　泫凰拿着段钦尧给他记录的故事出门去，在外厅就拦住凌淞。

　　“干什么我这正说话呢。”凌淞虽嘴上这样说，却已经朝一边的人摆了摆手示意过会儿再说，回头看向泫凰：“怎么了，大侄女。”

　　历月听到他说大侄女就低头笑了。泫凰拿出书：“看。”

　　“这什么咋话本子，你又捣弄到春宫图了是吧？”凌淞接过来本子翻开：“这字好眼熟，哪吒…你要收多少这东西，你该不会要离了段钦尧那竖子求道去吧。”

　　“这么多人呢，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历月打了凌淞一下。

　　泫凰一把抢回本子：“这是段钦尧给我记得，他写了好几天呢。”

　　“啧啧啧…”凌淞嫌弃的皱眉：“搞了半天是来跟我们炫耀的。”

　　历月遮住嘴巴笑：“他待你很好吧？真是有福气。”

　　“我待他也不赖啊。”泫凰挽住历月的手：“小姑姑，佟巧思在里头呢，我看见她就如同看见了前两年冒犯了官宦小姐流放疯了的举子。”

　　“我记得那举子。”历月说，那时候她们四个姑娘从城外园子回来，路上听到那举子躺在地上叫嚷自己为何不是皇帝，要是皇帝就把所以官家小姐都纳到自己家去。

　　泫凰说：“我看佟巧思恨不得咱们都是低她一等才好。”

　　“我当你要说她想把咱们都纳了去。”历月嘲讽的笑着。

　　“差不多，总之不能比她活的体面。”泫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