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16、016

　　二姑奶家的老宅院非常大，儿女全在县里上班，老家只留下三间住宅房，院子里种了树和花草，果园在院子的后方，树上的山楂果密密麻麻又大又红，空气中仿也叶弥漫着酸甜的味道。

　　“口水下来了。”顾云喜欢吃酸，单是看着就食欲大开，立马跑到树边摘掉一颗尝了尝，吸溜一声说：“奶奶，你们这儿也太好了吧，绿树环绕，鸟语花香，简直是我梦想的生活。”

　　“喜欢就好。”二姑奶年龄上了六十，整个人看起来很和蔼，表情永远是笑眯眯的样子：“现在假期，天天来玩的都是你们小年轻，在城里生活压力大，来到这里当然要好好玩。”她看向白枫说：“小枫，你带着他们，随便吃随便摘，我去后院喂猪。”

　　白枫把竹框放地下，跟上去：“我去帮你。”
　　“不用不用，”二姑奶拦着他：“我吃完饭没多久，全当饭后运动了，你多摘点，回去晒干泡水熬粥煮汤都可以。”
　　“那行。”白枫拎起框里的纸盒给她：“给你带了两条干鱼，你记得挂通风的地方。”

　　亲朋好友之间都是这样，有来有往，白枫每次捕鱼回来肯定会挨家挨户的送，家家户户有好吃的也会拿出来给大伙分分。
　　二姑奶又和他聊了两句，叮嘱让他转告奶奶注意身体，笑着走了。

　　白枫回头时，方木喆和顾云两个人已经跑到了林子里面，只能隐隐看到身影，不远处，叶子城一边摘着果子一边往白粥手里的小框里放，一大一小合作的十分默契，就是不知道叶子城弯腰时说了什么，弄得白粥小脸憋得绯红。
　　他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将悬在半空里的手插进了兜里。

　　“不要只逮着一棵树薅，”白枫怕里面跑野的两个听不到，往里面走了几步说：“假期还没过去，不少游客要来这边摘果子拍照什么的，每棵树上摘一点。”
　　“知道了！”顾云在里面回应。

　　果园就在柏油路边，中间有几个栏杆围着，对路人基本半开放，叶子城视线环绕一周，半信半疑：“真有人来？”
　　“今天热，大中午的没人，傍晚人多。”白枫笑了笑，蹲在树下阴凉的地方，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叶子城：“？”
　　叶子城视线落在那双骨节分明的的手指上，确定了这人没有站起来的意思，面无表情地问：“你不摘？”

　　白枫朝着身后舒舒服服的吐了口烟，觉得在湖面上的波澜终于平复了下来，抬眼习惯性的挑眉：“你觉得我为什么放着自行车不骑，带你们几个来？免费的苦力谁不想要。”
　　“说你奸商还真是一点也不冤枉。”叶子城拽掉山楂，树枝上掉下来几片叶子，哗啦哗啦的响。
　　白枫轻勾唇角安慰道：“就当是体验了，你看他们两个多开心。”

　　说是开心，其实不过是新鲜感罢了，不到一个小时，顾云和方木喆拎着小半兜山楂回来，说是累的头晕眼花还脚酸。
　　方木喆也不讲究，直接躺在了树底下，顾云本想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被白枫一句“吃的比摘的还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挡了回去。
　　顾云：“……”

　　好在叶子城和白粥两人门声干大事，不吭不响的摘了满满一框，白枫立刻给予了他们丰厚的口头奖励，在叶子城关爱智障的眼神下把山楂搬到了船舱。

　　南桥边没有大坝，从湖边到岸上近十米是斜坡，白枫没让他们下去，放好东西爬上来，拍到手上的干泥巴，笑着看向几个好似霜打了的茄子：“好了，真以为我是那种剥削员工的老板吗，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顾云立刻不蔫了，眼巴巴地问。

　　“景庄现在住的大部分是四十岁往上的老一辈儿，毕竟养猪这活儿年轻人很少有愿意干的，可实际上，除了猪肉，还有几户人家养牛。生意就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嘛，慢慢的就有人看准机会在附近开了家店，专卖牛骨汤，味道一绝。”白枫信誓旦旦：“我敢保证，你们吃了一回，还想第二回。”
　　“真有这么好吃？”方木喆表示质疑。

　　这边的住宅区不像怀里，好几户人家住在一个院子，景庄的村民住的比较分散，路上人烟稀少，大部分是庄家和果树。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几间房，顾云吸了吸鼻子，哇了一下：“好像闻到味儿了。”
　　“别说，闻起来还真香。”方木喆也打起了精神，鼻子上下动动：“比平时在街上路过火锅店的香气还要浓郁。”

　　这两人可谓真的是闻着味儿摸到了店门口，能看出来老板很讲卫生，桌子上收拾的特别干净，地板也擦的蹭亮，只是兜兜转转现在也不过下午四点，店里没人，喊了几声后面才有人应。

　　出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身穿花衬衫搭配蓝灰色大裤衩，体型偏胖，头发稀疏，憨态可掬，眼睛边从手机短视频里的美女身上移开边说：“我是老板，来吃饭……白枫？你怎么来这边了？”

　　“带着几个朋友来尝尝牛骨。”白枫走到第二排的六人桌旁边。

　　“行，马上给你们做。”老板视线在他们几个身上扫了一圈：“我家晚上五点才开始营业，锅还没热，你们先坐下等等，想喝什么自己拿。”
　　白枫点点头：“五个人，另外单独打包两份儿。”
　　“知道知道。”老板说完去了后厨。

　　桌子分成了两列，单边靠着墙，女士优先，顾云最先坐在里面，把包放在身后：“我说白老师，你混的可真开，这儿竟然也有熟人。”
　　方木喆坐在顾云旁边，叶子城自然拉着白粥坐在对面，白枫瞥了眼白粥旁边空出来的位置，轻笑坐下：“也就还行吧。”

　　“换别人我肯定忍不住吐槽一句自恋，你就算了。”顾云说着从包里拿出镜子检查妆容，胳膊创了下方木喆：“我要喝雪碧。”
　　“大小姐，你没长手？”方木喆正玩着游戏，不耐地抬眼，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得瑟地摇了摇录下了他骂孙小菲证据的手机，咬牙切齿：
　　“……算你狠。”

　　顾云摆出胜利的手势：“我要冰的。”
　　“我也要一瓶。”白枫悠哉地靠在椅被上看着热闹说：“冰可乐。”
　　方木喆面带微笑地应了，手机和桌子发出砰的一声，转身时脚步一顿，停下来问：“叶哥，你呢？”

　　叶子城正在用热水壶里的水涮面前的碗筷，给每个人都涮两遍，看表情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在和他说话：“哦。椰子汁，谢谢。”

　　“小白呢？”方木喆语气温柔了许多。
　　白粥大眼睛眨了眨，叶子城抽出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低头轻声问他：“和哥哥一样椰子汁行吗？”
　　而白枫好巧不巧再一次和他同时开口：“他喝开水。”

　　背靠着门光线不太好，两人的视线隔着空气碰撞在一起，叶子城竟然率先移开眼，难得没有拌嘴：“行，听你哥的。”看向方木喆：“我也喝开水，不用帮我拿了。”

　　方木喆点头说行。
　　白枫神色倒是没变，可心里说不上滋味，大概也许是有丝丝的心慌。他不是不敢承认的人，只是这种感觉好似打出生起就深压在某处，从来没有拿出来看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嗓子不好，不能喝饮料。”他最后还是解释了一句。

　　叶子城是个即使生气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人，比如每次被人在武力上威胁依旧能保持谈笑风生，好似上了什么优雅永不过时培训班，当下却紧紧蹙眉。
　　顾云露出担心的神色：“小白现在不能说话是嗓子的问题吗？”
　　“不全是。”白枫说。
　　“我去洗个手。”叶子城突然站了起来。
　　实际上因为位置有点挤，站到一半就卡住了。

　　白枫拉着白粥起身让他过去。
　　可没想到在人过去的时候，意外感觉到有只手在他腰部后方摁了摁，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是无意的，但他很想说，再往下就按着他臀部了，这可是另外的价钱。

　　“走啊。”叶子城走了两步见人没有跟上回头提醒。
　　“……”白枫这才从价钱里回神，跟了过去。

　　洗手池在厕所门口，中间用块儿布帘挡着，墙上挂了面镜子，是男女公用的，所以位置比较平均，他们两个并列站着从镜子里正好露出整个脖子。

　　叶子城拧开水龙头冲手：“不全是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的嗓子和我们一样，理论上能正常发声，”白枫弓着身子才正确打开镜子的使用方式，不过他看的却不是自己：“医生说他之所以不能说话，主要是受到了惊吓，刺激了大脑里控制语言的区域。”
　　“我知道了。”叶子城沉默几秒，关了水龙头。

　　白枫以为他要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得不说叶子城这身衣服的布料摸起来不错，软软的，而且墨绿的颜色衬的他手背白皙——人在紧张的时候真的容易胡思乱想。
　　“你……是不是在躲我？”白枫说完觉得从下船后憋得浑浊之气终于吐了出来。
　　估摸着叶子城全身上下连头发丝大概都愣住了。

　　“在船上我问你有没有谈过恋爱纯属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有负担。”白枫还是第一次和人说这种话，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只能故作镇定：“更不要多想。”
　　相视几秒，叶子城突然笑了。
　　可这个笑让白枫不太放心。

　　“我没有任何负担。”叶子城修长的指尖从兜里夹出来张手纸擦手，简单几个动作缓慢矜贵的赏心悦目，笑吟吟地抬眼，咬字十分清晰地说：“你不要有负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