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布汩汩

15、015

　　要说距离，怀里和景庄之间只不过是隔了一条湖，可两岸的人生活上差异却非常明显，开船十几分钟，像是出了趟远门。

　　午后阳光正暖，顾云换上了长裙，戴着大帽檐的渔夫帽，站在船舱里拉着白粥全方位无死角的拍照，手机壳上的黄溜溜的海绵宝宝笑容灿烂，和碧绿的湖水搭配起来分外明艳。
　　只是白粥小同学精致的脸蛋上没太大表情，顾云甚至有点怀疑他是面瘫，捏了捏他红润的小嘴巴哄着说：“小白，不要高冷，要笑，把嘴角扬起来，和姐姐一起拍照不开心吗？”

　　“小白在画画，你打扰他他肯定不开心。”方木喆实在看不下去，出手解救了摆拍工具人白粥，他个头高，满头银发格外张扬，调笑着打趣道：“过来和我拍，拍多少都可以。”

　　这小子帅是帅，只是眉眼间还留着青涩，性格乖张桀骜，不是她的菜，相比之下叶子城身上属于成年人的分寸和得体更加吸引顾云。
　　“小菲不在这儿没人管你了是不是？”顾云果断踢了他一脚。

　　船舱面积有限，方木喆后退一闪也还是没能躲过，护着白粥，弯腰拍了拍被踢的地方，顺势坐在船边，撇撇嘴：“好不容易摆脱老阿姨，提她干什么？”
　　谁能想到随便问个路能问道未来老板，更离谱的是，他租的房子也是孙小菲家的，现在还多加了个房东的称号，妥妥的孽缘不是。

　　“回去告你状。”顾云把刚刚那一幕录了下来，摇了摇手机说。
　　方木喆如惊弓之鸟，追着她去抢：“你敢！快删了！”

　　不算安静的小包子白粥，方木喆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身上孩子气重，和人打打闹闹是常态，两人你一下我一下，船开始左右颠簸。
　　船晃起来不好控制，白枫本来单手划，最后换成两只手一起，站在船尾的小舱里看戏——其实渔船上有发动机，但仅仅是去湖对面，没必要启机子，而且发动机响起来太吵了，他觉得现在安安静静的样子挺好。

　　“刚上大学那会儿，我每次回家都要问我爸，觉得我像个大人了没。”叶子城出门前换了身墨绿色的运动服，宽松的外套搭配长裤，拉链拉到最上方，裹得严严实实也不怕热，并搞了个十分时髦的墨镜戴着，看不到脸，但能看到他翘起来的唇角：“不厌其烦的问。”

　　“你爸怎么说？”白枫一惯的白T恤和工装裤，短发黑亮柔顺，两人不像是一个季节的。

　　“当然是哄着我呗，说比之前是长大了不少。”湖面上的风十分的干净舒服，叶子城惬意的仰着脸望着碧水蓝天，觉得心灵受到了自然的净化，自嘲地调侃：“其实我当时连去医院挂号都要我妈陪着。”
　　白枫抽空比了个中指：“鄙视你。”

　　“我那是因为之前只顾着学习，学傻了。”叶子城面向他辩解，小王子身上是有点傲娇劲儿的，名曰我可以鄙视我自己但你不能。
　　白枫笑着看了他几秒，“哦。”
　　“……”叶子城以为他不信：“真的，江大计算机分很高。”

　　白枫眸中沾满了笑意，给人顺毛般的哄道：“国内前五的名校，我知道。”

　　叶子城手肘撑在船尾的铁板上捧着脸，望着白枫身后的湖面：“当时明明是孩子，渴望长大，现在倒是清楚自己长大了。”
　　“你确定？”白枫挑眉，摆出一副不信的样子，拿出块儿干净的纸巾给他垫着：“上面腥。”
　　“还说我，你有时候嘴也挺欠。”叶子城抬起手让他伺候，弄好后把墨镜往下拉，抬眼好奇问：“你为什么不上大学？是因为奶奶和小白吗？”

　　白枫往白粥的方向看了眼，小家伙正在玩水，淡淡收回视线：“学习不好，考不上。”

　　“学渣啊？”叶子城其实不太信，不过还是幸灾乐祸了一下。毕竟这人十项全能，他总有个能拿出来比的了。
　　“可不是么，”白枫朝他挑眉一笑，漆黑的瞳孔闪烁着亮光：“学霸。”

　　“……”
　　叶子城差点身体后倾掉湖里，多亏反应快急时抓住了船边，争取了点时间，白枫连忙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将人拽了回来，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湖中央的水深不见底，叶子城即使会游泳也有点后怕，惊魂未定：“我说你没事儿挑什么眉？”
　　“被你哥的帅气迷晕了？”白枫差不多和他同时开口。

　　“要不要脸？”叶子城看着他：“要迷晕也是哥把你迷晕。”
　　“……”有些人真的是只需官兵防火不许百姓点灯。白枫摩挲了下拇指，抓住没来得及掉下去的船桨，表情无语。

　　“你教教我划船。”叶子城也没了坐下的心思，取掉墨镜往胸前一挂：“看你划的随心所欲的。”
　　白枫友情提示：“这是个力气活。”
　　“瞧不起谁。”叶子城拍了拍胸脯，袖子一撸：“堂堂八尺男儿，举不起两根木头？我来。”

　　实践出真理，经历了船无数次偏离方向，和船员们多次大惊失色，手足无措的叶船长终于明白划船真的不只是举起两根木棍那么简单。

　　“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叶子城自己都替自己尴尬，好像不是手控制船桨，而是船桨控制了他的手：“现在该怎么划？”

　　船尾的小舱里站一个人还算宽敞，两人就很勉强了，白枫和他两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挤在一起脚都挪不开，还被叶子城传染了手足无措，也不太冷静。
　　船身还在晃，白枫往后退的没了空间，单手抓着船帮，指挥道：“两只手一起，你刚学单手控制不好方向。”

　　叶子城照着做：“然后呢？”
　　“这样。”白枫紧急之下握住他的手：“把握好位置，使巧劲儿，有时候力气大也不一定划的远。”
　　划船果真是个技术活，白枫划了没两下，船身挪正。

　　“奇了怪了，为什么你一上手就这么简单？”叶子城觉得白枫带着他的动作和他之前差不多，船就是不听他的话而已。
　　白枫没说话，鼻里里发出闷笑。
　　热气洒在耳边，像电流似的酥酥麻麻传遍全身，叶子城僵了半秒，渐渐的，他闻到了白枫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有点好闻。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叶子城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淡。

　　有风就有浪，白枫正在努力稳着船身，冲着方木喆扬了下下巴，精致的下颚线线条流畅的让人移不开眼，开口恰好和他的话错开：
　　“你们两个不要挤在一边，站两边，别闹了啊，不然掉河里没人捞你们。”

　　抬眼望去前后左右就他们一条船，北大街供游客观光的旅游船离得远，只能隐约看到人影，顾云立刻老实了，乖乖坐在小凳子上，发誓回去立马学游泳。
　　另一半，方木喆牵着白粥也安静下来，半只手伸进水里，低头说着悄悄话。

　　“高中毕业。”白枫垂眼看向怀里的人。

　　殊不知叶子城被他包围着，在他开口的一瞬清晰地感受到了声带的震动，甚至貌似听到了背后抵着的胸腔里微弱的心跳。
　　物理诚不欺他，声音果然是在固体中传播最快，叶子城心道。

　　叶子城讪讪开口：“看上去很熟练。”
　　白枫还是有点自恋在身上的：“可能我天赋异禀。”
　　“……”叶子城顿了顿：“不要经常抽。”
　　白枫浅浅出了声：“嗯。”
　　叶子城保持着半蹲的姿势着实腿麻：“我们……”

　　“没谈过恋爱？”白枫突然开口。
　　叶子城愣了下，虽然现在的姿势不方便乱动，但如果他触觉没问题，白枫刚刚好像是笑了，他心里像是被羽毛扫了似的，舔了舔唇：“没时间。”
　　“哦对，”白枫点点头：“忙着学习。”

　　这时候不追问就亏了，可叶子城还是有丝毫的犹豫，停顿了好一会儿：“你呢？”
　　“忙着打工。”白枫翘了翘嘴角。

　　叶子城心说骗子，这个理由一点也不合格，胳膊肘往他腰上狠狠戳了下：“打什么工，你自己不就是老板？”
　　白枫唏嘘一声：“哎，谁懂。”
　　“……”故作深沉。

　　“真的，你别不信，说出来老泪纵横，开舞蹈室之前，我比现在的样子至少年轻五岁。”白枫也学起了他，尝试着为自己辩解一下：“当老板还不如打工，操心，可要想离家近目前也没办法不是，只能创业。”

　　叶子城根本不相信。
　　因为白枫现在看起来和本身年龄非常相符，正处在微微成熟的小年轻范围里。
　　除非……
　　“你以前长得很小？”叶子城本是调侃。
　　谁知白枫沉默了几秒，幽幽开口：“忽略身高，凭着长相，混在初中生堆里很容易。”

　　“不会吧。”叶子城从他胳膊里钻出来。
　　结果他目光灼灼地观察了好几秒，发现白枫的脸和头部果真比一般人的要小点，而且因为经常跳舞，穿上宽松的衣服，从下巴到锁骨整个线条十分流畅，添了几分清廋，还有眼睛——最重要的是眼睛，白枫的眼睛里面很干净，没有因为年龄而染上浑浊，笑起来直达眼底。

　　叶子城忽然想起初次见面，他把白枫错当成了白粥，现在看来也是情有可原，如果他当时没有亲上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