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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chapter 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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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一日才清扫干净,可次日一观,依旧枯叶断枝叠落满园。
  我叹口气,到底要凋零到何时才会冒出新的枝芽?执起扫帚开始打扫。好半晌,待日头已欲西沉时分,才将梨园子里清理的干干净净。而我也累的大汗淋漓,精疲力尽。浑身绵软再无法提起任何力气了。
  瘫坐在地上,我昂脸闭目,探手便去寻身后竹篮子里的水壶,拧开后便张嘴去接,可瓶口滴了两三滴水珠之后,已空空是也。
  我愣了愣,抿了下干涸的嘴唇,索性在草地上躺了下来。
  “既然疲惫,何不回去歇息?”耳边忽一声轻问。我霍然睁眼,高长恭正含笑看我。我欲起身行礼,他朝我一摆手,挨着我坐了下来,“你好好歇着吧!”
  我莞尔,“多谢王爷体谅!”
  他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颗小青果递给我,说,“这是王妃方才给我的,我用过晚膳,你就拿去吃吧!”
  我感激着接过来,立即狂啃起来。高长恭凝视我须臾,面有淡淡笑意。忽又转首摇望那成堆的枯枝落叶,眸中有恍惚,“曾几何时,这些枯物也是世人眼中最美的存在,可谓宠辱不过茶靡花开,谁又能料定今日之风光亦是明日灾难的开始?”
  我侧目看他,手中的青果掉在地上,“王爷话中何意?”
  他对我一笑,目光眺望那轮西沉之落日,声音缥缈不定,“皇上未曾登基之时,曾与大哥情如手足,且二人志趣极为相投,亲爱非常人可想。那时,他让我们称他为九叔,可却独独让大哥唤他小字。他还曾当着我们的面对大哥说,若是孝瑜能助他荣登大宝之位,这大齐之江山,可与其同享!”
  “我曾问大哥,‘若是皇上无法登基,你助他,可谓有谋朝篡位之嫌疑,日后为天下人咒骂而臭名万年。你就不怕吗?’可大哥却对我说,‘只要是高湛所愿,就算刀山火海,死无怨言!’”
  我呆了一呆,高长恭冷笑一声,“而后,大哥助皇上铲除异己,树立党羽,费劲劳苦,从无怨言。才得以让皇上当时权倾朝野上下,无人可比。孝昭帝病死前,心知大势已去,又甚怕皇子高百年重复高殷之命运,而将皇位传于了皇上,以求他莫要残害自己的儿子!”
  悚然一惊,孝昭帝将皇位传于高湛而不传于自己的儿子,这段历史我是知道的。因为孝昭帝心中后怕。当年,高洋为皇帝之时,孝昭帝乃朝中重臣。之后高洋驾崩,将皇位传于儿子高殷。又命孝昭帝高演辅助高殷治理大齐江山。可孝昭帝高演不甘于此,不久后,就发动政变,杀了高殷而夺了皇位!眼下,他死后,见高湛权倾朝野。甚怕他如自己当年一般,杀自己的孩子而夺位。固而有此一策,已保全子嗣平安。可孝昭帝高演如何也想不到,即使如此,他的孩子高百年日后,也是被高湛亲手所杀,死时不过十三四岁。我心中惊痛绞动。一时间,口如凝结,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在心中道,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家庭?为了那高高在上的帝位,不惜噬杀手足与亲人!
  高长恭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听的入神,叹口气道,“最初,皇上登基,大哥也一并加官进爵,礼遇隆厚。朝中大臣敬畏他如敬畏皇上。我和二哥三哥亦为大哥感到欣慰!直感叹皇上是真君子,知恩不忘报!”他话峰忽又一转,“可谁料,后来又出现个佞臣和士开,此人善于揣摩帝王心思,皇上先前做王爷之时,在朝中盘根错节,势力不容小觑。和士开为升官进爵而设法与他结交。皇上自来喜好握槊之戏,而和士开亦精于此戏。常常与皇上对坐把玩,终日谗言媚语,哄的皇上甚是舒服。有一次,他与皇上对握之时,对皇上说,‘殿下非天人也,乃天帝也!’莫没想皇上回他道,“卿非世人也,乃世神也!”也因此,皇上也与其结交友好之谊。后来皇上登基,大为宠信此人。须臾之间,不得不与其相见。若是这般也就罢了,因为皇上虽宠和士开,一样没把大哥冷却。但和士开那厮却不是善类,他一心想独揽帝宠,便常常谏言诋毁他人。冤害忠良,贪污受贿,无恶不做。后来他居然将剑锋指向了大哥,终日于其作对......以大哥的清高心性,是如何也容不下他,便常上书皇上,可皇上却从不理会他,依旧召见和士开。也不知那和士开终日在皇上面前怎样诋毁大哥的不是,才导致皇上今日对大哥的态度冷淡下来,前日还于朝堂之上当众宣他日后除早朝外,不得进宫!大哥郁结于心,已然病倒!”
  “什么?他病了?”我霍然从地上弹跳而起,满目惊慌。
  高长恭似乎一直沉淀在他沉痛的思绪中,目光定格在某一处,并未注意到我的举动,只恍惚着点了点头道,“是啊,病了!”
  我又急着蹲下来,问他,“那他有没有事?病的重不重?什么病?”
  高长恭这才回过神,有些讶然看我,“无事,只是伤了风寒,大夫说歇息几日方可痊愈!”
  我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稳定下来。高长恭笑道,“不枉大哥宽待你一场,你如此紧张他病情,看来你亦是真心拿他做知己!”
  我心有愧疚,不敢答他。只扯了扯嘴角。高长恭却忽然躺了下来,将胳膊枕于脑后,昂脸望着昏暗的苍穹,“你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以后若我有何不顺心之事,就寻你来顷吐吧!”
  我笑了笑,“王爷就不怕哪天你对我说了什么重要之事,我会出卖你吗?”
  他微微一怔,复又笑着侧目看我,“如果你出卖了我,你就惨了!”
  我奇怪看他,他一字一句道,“因为你是我兰陵王府之人,按理,我糟难,你逃脱不掉!”
  这是什么意思?你有难我跟着遭殃,就因为我是你兰陵王府的下人?思及此,我满心骇然。不行不行,那地图得赶快寻到,我要早早离开这里为好,否则不知哪天,我就得与你们一起陨命。
  “可是被我吓到了?”他呵呵一笑,“脸色都吓白了!”
  我立即回神,干笑一声,却不再说话。须臾,他似忽然想起什么,对我问道,“嫂嫂信中说了什么?”
  我一愣,有些不解,他无奈看我,提醒道,“夏阴!”
  我这才恍然大悟过来,不禁笑道,“她说她如今一切安好!让我们莫记挂!”是了,夏阴那信中的最后八字,已然看开了。她会忘了我,寻找正确的幸福,这是最好的结果。
  高长恭颔首,“如此甚好!”我亦微笑。却见他又蹙起了眉,“那日你所唱之曲名为何?”
  我想了想,回答他,“长相守!”
  “长相守?”他斟酌须臾,“唔,很好的名字!”
  我莞尔,他叹道,“若是世人皆能长相守,该多好啊!”
  “是啊!”我亦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多美的诗句!众人且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可他们一定不知,若是拥有而不能长久,则是世间最痛苦之事!”
  高长恭静静凝视我不语。我笑了笑,从地上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穆尧忙活了一天,此下饿的慌,可否容我回去用晚膳?”
  他一愣,遂笑道,“回去吧,好好歇息!”
  我躬身一行礼,刚转身就脚如生根般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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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怎么会来?”高长恭从地面站起来,有些讶异的看着对面站立的河南王爷。
  “在王府中有些乏闷,我来寻四弟说会话儿!”河南王淡淡笑道,可却没了往日的儒雅之度,脸色苍白如纸,挺拔的身躯更加清瘦起来。
  心中起起落落的疼痛,我朝前一步,向他行礼,“参见河南王爷!”
  半晌无人应我。深吸口气,我再次说道,“穆尧参见河南王爷!”良久,才听他缓缓让我起身。我暗松口气,退到一旁,可他目光却随着我的身影一起移动,眸中思绪复杂一片。我心中扑通一阵乱跳,不敢抬目顾他。
  高长恭见河南王一味的盯着我看,遂将疑惑目光移向我,略有思忖。须臾,他走到河南王身旁问道,“大哥身体可好些了?”
  河南王一怔,想是这才回过心魂,遂将绞着我的目光移开,应道,“区区小病,不足挂齿!”
  高长恭颔首,河南王径自走到我和高长恭方才躺过的地方坐下来,“四弟,陪我说会话儿吧!”
  高长恭点头,我自知该回避,便上前对高长恭和河南王道,“若无他事,穆尧先退下了!”
  高长恭颔首,我起步便转身离了去。却在转身时,又偷看了一眼背对我而默坐的河南王!
  他真是瘦了不少,想来是因为皇上吧!他视高湛如命,但高湛却不以为然,且日后还那般对他!我哀叹,孝瑜,你何必如此执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