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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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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秋末冬初时节。呵气成雾。
我站在南苑的木槿树下,仰望天际那轮明月,思绪波涛汹涌。不禁摇头轻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然而我声音刚落,便闻黑夜之中,一人将我吟出的诗句接了下去,“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我诧异回头,只见月下,那人两鬓青丝飞扬,手握纸扇,面容苍白的缓步朝我迈来。
“河南王爷!”按耐住心脏的砰然跃动,我上前朝他躬身一礼。而他却并无往日对我挂着微笑,只淡淡道,“不必多礼!”
心中疑虑一闪而过,我探首朝他身后望了望,疑道,“夜已深,王爷为何还未回府?兰陵王爷没有随你一同吗?你们方才不是在梨园子里谈话的吗?”
他侧身凝视我,须臾道,“你的问题可真是多,我让他回屋了,自己又突然想到你,就过来了!”
我无语,对他点了点头,“王爷寻穆尧所谓何事?”
他蹙眉看我,忽转过身在木槿树下的藤椅上坐了下来,不答反命令我道,“过来,陪我坐坐!”
我咬了咬唇,婉言道,“这气候发凉,夜深露重的,王爷身体才刚好,不宜在外多留,还是回府养身为好!”
半晌不见他答话,我正欲再言,却听他声音沉痛着传了过来,“我心情不好!”
我一怔,满腹推卸之词已然空白一片。叹口气,我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他目光绞在那明月之上,久久不曾说话,我亦不语,只将目光在月与他之间流转,他双眸中充斥着浓浓忧伤,眉目轻锁,龙涎香味顺着风蔓延入我鼻间,我竟闻到一丝苦涩。
我轻声叹息,“多想无益,伤人伤身!”
他不答,良久才缓慢“唔”了一声。我心思凝重,他却忽然将我的手握住,微惊之下,我立即挣脱,他道,“我冷,这样会暖和点!”
我怔怔看他,他侧首对我无声苦笑,那双潋滟的眸中似有无边的痛苦等待绝堤,我就算是铁石心肠,也无法不生出罅隙。何况我的心并非铁石而铸。
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将我的手握着放在他的怀中,“我知道这命中劫数已定,无法改变。所以无甚可悲可叹。我也并非难过皇上不若从前那般待我,失宠而败落。”他顿了顿,“我只是担心皇上!”
我不解看他。他抿了抿唇角,继续道,“和士开这般迫不及待的想铲除异己,我怕他另有所图,我怕他会伤害皇上,我怕他会祸乱大齐王朝......穆尧你懂吗?”
我默默看他,他摇首苦笑一声,“无人能懂!世人皆以为我因失皇恩荣宠而染病,却不知我忧所在......!”
心中疼痛,不觉凝视他之目光亦是怜惜,我幽幽的说,“何必执着?他高湛有何,能让你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他抬目看我,双眸绽放一世萧索,只抿唇笑笑并不回答我。我蹙起眉,满脸茫然。他忽将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垂下脸静静凝视自己的鞋来,不发一语。我移开目光,轻声叹息。
两人如此默默坐着,各思其想,好半晌后,我觉周身凉意颇重,不由道,“王爷,回吧!”
他抬目看我,摇首道,“穆尧,陪我这一夜吧,不说话也可以,只要这样坐在我身边陪着我!”
夜风将我额前发丝挑飞,我紧紧看他,一时间大脑紊乱无法清晰。良久的对视之后,我终是点头,对他莞尔道,“好,我陪你这一夜!”
他像是孩子般,面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执着我的手,互相传递彼此仅有的温度。
那一夜,我们并肩而坐,两相无语望月,一宿未曾合眼。可我却并不感到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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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秋!”我用被褥裹着身子,坐在塌上,使劲揉了揉酸疼的鼻子,才舒服些,可一个呼吸未完,又重重打了一个出来,“哈秋!”
“哎呀,哥哥你怎么病的这般严重?这喷嚏总是打个没完没了!”冬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过来,柳眉紧锁。
我嘿嘿一笑,伸手接过,“谢谢你啊,可能是天冷,穿的少了点儿吧!”
冬暖叹口气,嗔我道,“早就和你说过,多穿些衣裳不会死人,可你就是不听,整天穿的那么单薄,现下可好了!”
姜汤喝下后,肠胃一阵火辣,我深吸几口气,对她道,“我也不想的,你从今儿个起,还是离我远些较好,这喷嚏可是会传染的,小心我到时将你传染上!”
冬暖双目怒瞪我,“你敢,若是将我传染上,可就没人像我这般好心给你熬姜汤了!”
我呵呵笑了起来,也不和她打嘴仗,闷头喝着碗中之汤。
却见门口光线骤然一暗,我与冬暖双双抬眸顾去,高长恭手执一方小木盒徐步走了进来。冬暖面色一正,立即上前跪拜,“奴婢参见王爷!”
高长恭颔首,命她起来,冬暖答是,起身退到一旁,面色怯怯不再说话。我不禁好笑,这丫头,怎的这般惧怕高长恭?他又不会吃人!
我含笑欲起身向他行礼,高长恭则道,“免了,你好好躺着吧!”
我点头,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所以我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高长恭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我道,“怎会病成这样子?前两天不还好好的!”
我赧然,思起那夜与河南王在木槿树下吹了一夜的冷风,不禁苦笑。高长恭蹙眉看我,见我不答,又问道,“找大夫看了吗?”
我点头,“冬暖早就为我请了大夫,开了几方药,再喝点姜汤就好,无啥大碍!王爷莫要担心了!”
高长恭颔首,转目瞅一眼神色紧张的冬暖,目有赞赏。可冬暖的脑袋却垂的更低了。高长恭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遂又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小木盒向我递来,“这是大哥方才差人送过来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一愣,神色不禁一阵恍惚,他给我的?
高长恭奇怪看我,又唤了我一声,“穆尧!怎么了?”
我这才回神,抬脸对他笑了笑,伸手接过,“王爷替穆尧谢谢河南王爷吧,穆尧身有不适,无法当面致谢!”
高长恭摆手,“不必谢他,大哥差人来说,这是他亏欠你的!”说完又茫然看我,“奇怪,大哥欠你什么了?”
我“啊”了一声,对他摇首,“我也不知道!”
高长恭蹙眉思忖须臾,方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你好好歇着吧,我还有要事!”
我点头,朝冬暖使个眼色,冬暖立即会神,上前道,“奴婢恭送王爷!”
高长恭瞅她一眼,笑笑没再说话,徐步走了出去。
见他走后,冬暖立即松口气,朝我大步走过来,“天呐,终于走了!”
我哑然失笑,“他又不吃你,你那么怕他做甚?”
冬暖垂眸,“我也不知,虽然王爷人很好,待我们也和善,但我就是很怕他!”说着又朝我摆手,“算了,我们且不说他了!”
我“恩”了一声,思起地图一事,对她问道,“上次寻的那个画师,他将地图画的怎么样了?”
冬暖道,“一切都好,那师傅说最迟等年后方可交货!”
心中一喜,田老板的地图早就送过来了,可我却没有接受。我不想再领河南王爷什么情分,所以我自信天大物大,一定有其他人可以画。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究让我与冬暖寻到一个比田老板更为擅通地理之人。思及此,我笑了笑,“辛苦你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办成这桩事!穆尧在此谢过了!”
冬暖略有所思看我,踌躇半晌,方道,“哥哥可否言明,要那地图做何?冬暖总有些不安!”
我怔了怔,对她摇首笑道,“无事,你多想而已!”
她有些不甘心,还欲再问,但我却没再给她任何回答或肯定,只将头埋进被褥之中,对她道,“我很累,想睡会儿,你先回去吧!”
冬暖叹口气,遂掩门离开。
屋中气息顿时萧条起来,我呆呆望着那小木盒,心中溢出丝丝不舍来。若是等地图拿到手,就此离开,那么我还会再见到冬暖,还会再见到夏阴她们吗?
摇了摇头,我轻轻打开那小木盒,一个精致的玉瓶映如眸中,玉瓶之下,压一张信笺,我小心翼翼取出来,上面有四个小字“良药苦口”!
原来他所说的欠我,是因为那晚陪他坐了一夜吗?我苦笑一声,自己不愿欠他什么,原来他也不想欠我什么啊!既然如此,两不相欠,自然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