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天边》王克权

4、第 4 章

　　第四章

　　出发的那个早晨。二弟凝望外孙女上学去的车影渐渐远去，被一阵电话铃的喧闹声回过神，“友情提示，你预约的车半小时到达。”二弟如梦方醒，进屋和太太急急忙忙地一番整理。

　　在驾驶员的帮忙下，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塞满了车内和车的后备箱。这么多行李已超乎了驾驶员的想象，二弟的太太挤在后排行李中间，解释道：我们把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带上了，这里是冬天的气候，到了洛杉矶是秋天的气候，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是春天的气候，到了乌斯环亚是夏天的气候，到了南极是夏季里的冬天气候。地球的另一端，估计又是另一种气候。

　　驾驶员皱起眉头，眉毛胡须一团迷雾。不听解释也罢，一听解释反而糊涂起来，“这是几个地方？几重天？”“这是换三趟飞机，穿过三个国家四个地域，最后坐船离开世界尽头，到世界的那头，”二弟太太不假思索地回答。

　　驾驶员皱起的眉头没有松开，肯定怀疑：这一对老夫妇是不是疯了。

　　二弟的太太继续解释道：人们称乌斯环亚是世界尽头，那就是天地交界之处，坐船离开了乌斯环亚，就跨过了天地交界之处，就跨过了世界尽头，就来到了南极、来到天的那一边，就来到了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驾驶员皱起眉头慢慢松开，依旧不作声，肯定在想：这对老夫妇不是地质学家就是天文学家，或者是一对幻想家。

　　坐在驾驶员旁边的二弟不言不语闭目养神，只要是外出旅游都是二弟的太太一手操办，这和她以前工作有关系。

　　她年轻时是基层文体干部，中年时是高层文旅干部，退休后是中老年文艺队伍的领头人。她把自己的爱好当成了追求，当成了事业。在传统的年代里，有现代人的工作和现代人的生活理念。

　　如果不是宝贝外孙女嗲嗲的暖心、嘻嘻的逗人、萌萌的好玩、让人心驰神往。二弟加上十八位罗汉，也不能把她从兴趣爱好中拉下来，也不会让她回心转意，回到家庭事务，回到外孙女的身边。

　　“到了，不要忘记机票证件和行李，祝您们一路平安！一路好运！”驾驶员边说边帮着把行李搬上机场行李推车上，同时送上提醒和祝福语开走了。

　　二弟一路跟着太太后面，自助取票、托运行李、指纹鉴别、人脸识别、出关检验。好像有专人服务走进绿色通道，一路畅通直上飞机，一坐下又是闭目养神。

　　飞机一阵轰鸣，一跃而起，离开地面。二弟顿时感到失去重心，忽地坐上飘荡的秋千，腾空而起，心在空中飘荡起来。

　　二弟猛地睁开双眼，眼前陡然一亮，飞机穿过淡淡的白云，白云下隐隐约约可见一栋大厦的顶部，一朵朵白云围绕大厦顶部悠闲地漂浮。宛如一头头雪白的绵羊围绕花园散步，宛如一片片雪白的玉兰花瓣围绕花心盛开。

　　花香四溢、花香悠久的玉兰花，是这座城市的市花。此刻，此时此景真是名副其实。

　　飞机穿过城市最高的大厦顶部，穿过城市的天际线，穿过一层层白云，冲上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蓝色天空。城市消失了，消失在白云底下，白云挡住了飞机下面的视线。

　　二弟思绪没有被挡住，思索刚才的一幕。

　　这栋大厦顶部，是这个城市最高的一栋顶部，是这个城市的中心大厦。在这个城市里，超过300多米的大厦有好几栋，但超过600多米的大厦仅此一栋。

　　中心大厦附近的一栋，浑身上下披挂起银盾银器，浑身上下闪烁银光的锋芒。粗粗一看是现代火箭发射架，细细一看是古代八角鞭兵器，根深蒂固，稳如泰山傲然屹立。附近的一栋顶端，现代兵器与古代兵器混战。刀光剑影，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八角鞭器顶尖直指上天，玄之又玄，大有天不怕地不怕，一举穿入青天的气魄。

　　在众楼围剿之下，中心大厦附近的一栋，用了浑身解数，最终突破420米的城市天际线。

　　中心大厦另一侧的那栋，表面温和内敛，却暗藏玄机。大厦两边佩戴锐利的军刀，威风八面。上部张开凶横的虎口，既能避开狂风暴雨来袭，又能恐吓变幻无常突袭。恃势凌人，刚柔并济。大有遇到不测，以迅雷不及俺耳之势，挥舞双双军刀，出奇制胜。最终中心大厦另一侧的那栋，凶相毕露直插青天，以490米突破城市天际线。

　　这座有深度，有厚度的城市历来包容万象，兼容并蓄。面对大张旗鼓的声势、大肆渲染的地标建筑没有就此罢休，没有停滞不前。

　　愤愤不平的城市江水暗潮涌动，养精蓄锐、厚积薄发。激起一浪高一浪的波涛，堆积一层又一层砂石。波涛后浪推前浪，后浪把前浪推上江滩，又前赴后继冲刷砂石，砂石经受百年冲击坚如磐石，汇聚江滩堤岸伺机而动。

　　暗度陈仓，不露锋芒，伺机而动的城市中心大厦，委婉含蓄后来居上。以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挂满不同样的层层防护盔甲，环绕一圈圈钢筋铁骨。以蛇的敏锐、龙的智慧、钢的坚韧、旋转乾坤，骤然螺旋式拔地而起。龙蛇飞腾势不可挡，身如幻影青云直上，高耸入云，以630多米突破所有的城市天际线。

　　天际线、天地交界线，每突破一次靠近天边一次。城市中心大厦扛起城市的地标，秘而不宣担当起城市形象大使，顶天立地，挑起南来北往的高架公路，南来北往的河流桥梁，南来北往的自由行走的云彩。

　　曾见过海上大厦、海上世界，当今见过云端上的大厦。将和云端计算、云端存储、云端数据、云端视频、云端网络、云端智能，共同汇集成云端上的世界。

　　每当城市里的大厦突破一次天际线，生活的好奇心，促使二弟兴致勃勃地登上大厦顶层，观望天际线的容颜，憧憬天堂的容貌，在天的边际面对面地和天对话。眺望远方无边无垠的天外，眺望远方弯弯曲曲的江海河流，眺望远方纵横交错的公路，眺望远方历史留下高高低低形态万千的建筑群。

　　那次二弟进入城市中心大厦，坐上以每秒18米速度的电梯，不到一分钟就已到达119楼大厦顶层的观光厅。

　　大厦钻进了云端，白云围绕大厦长袖善舞。

　　远方呈现海市唇楼，朦朦胧胧中的城市影子，若隐若现。已分不出楼宇的层次，分不清江河岸边、桥梁公路。但能分清城市的现代建筑，和城市的古典建筑，能觉察城市中西合璧的历史建筑轮廓。

　　在朦朦胧胧若隐若现的城市影子里，在中西合璧的历史建筑轮廓里。没有找到上个世纪初，耸立在江河对面那一端，保持半个世纪远东第一高楼的称号，层高80多米24层的国际饭店。

　　以前，二弟每一次登楼眺望，在高高低低、密密麻麻的建筑群里，总能找到小时候曾经徒步三个小时，才能看到那栋城市历史性的象征，远东第一高楼国际饭店。

　　小时候走到国际饭店前的台阶下，只能远远地看着那扇有人把守的旋转门，不敢再往前一步。只能远远地抬头仰望楼顶，仰望楼顶上飘过的白云，好高好高，直看到脖子酸疼，直看到眼睛模糊，直到满足了好奇心，才留连不舍地离去。

　　走过一条马路，又转身抬头回望一会儿。再走过一条马路，转身抬头回望，远东第一高楼国际饭店不见了身影。摸摸头上，头上的帽子也不知何时飞了。

　　城市沉睡半个世纪以后，像猛狮从梦中惊醒，一栋又一栋大厦，突飞猛进刷新城市天际线。当今的城市中心大厦鹤立鸡群，头顶云天脚踏大地，接上地气与地对话，直入青云与天对话，是楼宇之首，是名副其实的城市地标建筑。

　　站在城市中心大厦顶层360度、视野无死角的观光厅，被天边的云彩缭绕，看不清当年远东第一高楼国际饭店的身影不足为奇了。

　　将一个世纪过去，远东第一高楼的国际饭店，远远甩在后面也不足为奇了。

　　矗立云端上的城市中心大厦，待到云开雾散，晴空万里，一览众楼小。云端下城市全貌，一览无遗尽收眼底，云端下处处有意料之外，又有情理之中的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