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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五章(下) ...

  •   入了秋,夜风渐寒。湖中灯火与湖畔小楼烛光遥相呼应,在阵阵秋风中或明或灭,然秋风带寒亦夹杂阴湿水汽,扫入房中凉意更甚。
      慕九歌及时掩了窗,仍是不免迎了一脸的寒气,冷风过境,楚玄霄因酒意而泛暖身体也不由得打个冷战。
      屋内烛光摇曳,竹窗剪影,慕九歌一挥手烛火熄灭。楚玄霄感觉到劲凤,酒醒了八分,从床上坐起低声道:“你要去?”既然一开始就怀疑那几名女子,晚上势必要一探究竟,只是他自己双目失明,还得依仗慕九歌走这一趟。
      慕九歌应了声,换上一身夜行衣,又用黑布包头,只露出一双深邃墨瞳。楚玄霄则解下自己的暗器递过去,慕九歌微微皱眉,却没有接。
      “不是什么霸道的暗器,也无毒,防身用。”他解释道。
      “不必,我身上有迷药。”慕九歌擅药,因此身上总带着一些药粉防身用,楚玄霄虽然知道,但还是执拗地举着暗器。“药粉不是每次都会有效,如果对方真的是无双宫的人。”
      慕九歌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确实如他所言,不是阴狠的暗器,几颗如棋子大小的弹丸,外表圆滑光润看上去和石子差不多,却并非雷火门制作的霹雳弹。“是什么?”慕九歌问。
      “一捏即碎,里面是香灰,无毒。”楚玄霄知他天性善良不会滥觞无辜,这弹丸最适合掩藏形迹,近身搏斗时也能迷惑对手,最主要的是取用方便。慕九歌从中取了几颗,分别藏于腰带之中。“自己小心。”楚玄霄低声道。
      “你也是。”
      慕九歌的手轻轻搭在窗户上,正要推开却忽地停下动作,楚玄霄似有所感,侧耳倾听。
      此刻子时已过,四周一片寂静,细微的声响从房顶上传来,那声音很轻,好像猫儿在屋顶优雅踱步的声音,轻盈的,又不失稳重。屋顶有人,而且此人的轻功很好,慕九歌第一个想到的是血梅花,过了一会儿,那人不知道在隔壁的房间上做了什么,只听一声女子的呵斥和利器穿透窗纸的声音,那人翻身腾挪,飞身而走。慕九歌轻轻推开窗户,只能凭借月光看见一个身影几个起纵消失在对面屋顶。
      “师姐!”
      “不必追了,你们追不上的。”
      听声音的确是那几名白衣女子,想不到她们的警惕性非同一般,竟没让那贼子得了便宜。
      过了一会儿待四周安静下来,慕九歌才再次关上窗,摘了面巾悄悄地返回床边。
      “是血梅花?”楚玄霄低声问道。
      慕九歌回想了一下,微微蹙眉道:“看身形,像是女子。”
      “女子?”
      两人不解,一时沉默不语,决定不多管闲事。今晚被那人一搅和也不同再去探什么了,索性脱了衣服睡觉。
      第二日清晨,五名女子起得很早,似乎是急着赶路,收拾好了便下楼用膳。慕九歌趁着走廊无人,偷偷进了隔壁的客房,屋内一切已收拾干净,床帐挂起,被褥整齐。走到桌案进前,桌上摆着铜镜,漆红色的木桌表面有一层淡淡的粉末,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慕九歌用指腹抹了下,闻了闻,是胭脂,于是小心翼翼地把剩余的粉末收集起来,用纸包好,再偷偷潜回原来的房间。待到两人下楼用膳之时,那几名白衣女子已经牵着马离开了。
      二人自从京城出来就一直扮作主仆,怕被人认出都多少易了容,尤其是楚玄霄,装扮过后俨然一位孔武有力的朴实下人,但又因为眼盲,这两人的组合看上去多少有些怪异。因此出了凤翔之后,两人将驴子卖掉,换了马车,改由慕九歌扮作车夫,继续缓缓西行。
      马车本就行的慢,慕九歌只能挑稍微平坦的官道走,只是荒坡杂草,偏僻无人,走了大半日也不见个人影儿。
      天阴沉沉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辰,只听得急切的马蹄声渐渐由远及近,慕九歌将马车往边上赶了赶,身后的马蹄声已到近处。慕九歌回头,只见马上一人穿着青绿色的袍子,青冠束发,虽是风尘仆仆仍难掩俊朗气质。那人虽刻意收了收缰绳让马儿缓蹄而行,待到近前仍免不了扬起一阵黄沙。男人看了一眼慕九歌,眼前一亮,勒马提醒道:“走得这么慢,天黑之前恐怕进不了城。”
      慕九歌压了压斗笠,道了句:“多谢,小人自会注意。”
      男人不以为意,随后扔下一句:“这附近山里有狼。”扬鞭奔驰而去,身后又是一阵沙尘。
      坐在车中的楚玄霄听得真切,嘀咕了一句:“怪人。”
      慕九歌看看天色,天边黑压压的一片乌云聚集似有山雨欲来之兆,道:“他说的是实情,要是天黑之前不能进城,晚上会很麻烦。”于是也扬鞭加快了速度。
      越往前走越是道路泥泞,似乎之前刚刚下过大雨,更有一段路被泥石堆积无法通行,只得改道。结果两人对周围不熟悉,离了官道就失了方向,天色越发阴沉,马车一顿乱跑误打误撞竟也找到一处村子。
      村庄不大,远远的有一妇人站在屋前遥望,似是在等人,见慕九歌赶着马车过来,不由好奇地盯着看。
      将马车停好,慕九歌跳下来,又扶着楚玄霄跳下马车,摘了斗笠,对妇人微微一笑道:“这位大姐,我主仆二人迷了路,可否借贵地歇脚讨碗水解渴?”
      他虽面上易容,但也只是做了细微的改变,仍是俊俏男子,露齿一笑更显清秀,妇人脸色一赧,道:“小哥稍等。”语毕转身进屋,过了一会儿取来两只大茶碗。
      “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贵人,粗茶垢碗,请别介意。”
      楚玄霄听声辨位,笑道:“哪里,多谢大姐。”慕九歌在一旁接过茶碗再递给他。
      两个小娃娃听见声音从屋中跑出来,有些好奇又有些胆怯地看着陌生人,慕九歌从包裹里拿出一包点心,哄得两个孩子眉开眼笑。
      妇人这才抬眼仔细端详楚玄霄,见他一表人才,举手投足彬彬有礼,颇有富家贵公子气质,只可惜目光朦胧毫无焦距,竟然是瞎子,心中不免惋惜,也就起了亲近之意。“贵人是去法门寺进香?”法门寺香火极盛,来往旅人很多都慕名而去,因而妇人有此一问。
      楚玄霄一愣,随即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二人准备去天水,行到附近道路泥泞山石挡路,失了方向。”
      妇人点点头,“去往天水的商旅大多在陈仓城落脚,此刻天色已晚,城门已关,如不嫌弃就在我家歇一晚吧。”两人也正有此意。
      妇人家中并不殷实,房子三面土墙,屋中摆设也很简陋,中间一厅两侧各有一间卧房,墙上挂着粗制的弓和箭囊,看样子是猎户。妇人解释道:“我夫君是猎户,平日打些野味到城里换些柴米。”正说着,大门一开,虎背熊腰面色黝黑的男子推门而入,叫嚷道:“孩子他娘,有米了。”看见屋中陌生人,顿时一愣。
      跟着男人一同进来的还有一条大黄狗,冲着两人汪汪叫了一阵便被安抚趴到墙角去了。
      山中之人淳朴好客,秦人生性又豪爽,很快和两人热络起来。主人姓陈,是这村子数一数二的猎户,平日在山里打猎再到城里卖钱,再买些米粮回来,倒也勉强糊口。慕九歌取了几两碎银,夫妇二人说什么也不肯收,刚好看见陈猎户带回来一吊猪肉,于是道:“我家公子最喜欢岐山臊子面,用这钱买两碗面吧。”
      几两碎银足够一家四口吃穿用上一年,妇人收了钱欢天喜地去做面。切了点臊子,煸出油合着肉末煎炒,再配上辣子和醋煮半锅汤,满屋飘香。这臊子面的卤堪称一绝,日常也当菜吃,两个小娃娃忍不住,盛了一碗蘸着饽饽吃得满嘴流油。
      面做好的时候天早就经彻底黑下来,屋外大雨滂沱,众人坐在土炕上,一碗碗飘着香气浮着辣油木耳黄花的臊子面端上桌,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
      其实慕九歌不怎么喜欢吃辣,楚玄霄却是无辣不欢,臊子面又酸又辣特别开胃,一碗下肚恨不得连汤也喝个过瘾。
      众人正吃着,角落里大黄狗又狂吠起来,有人在门外喊道:“有人吗?能不能借宿一晚?”陈猎户站起来道:“我出去看看。”不一会儿领进来一位年轻人,楚玄霄放下碗皱了皱鼻子,道了句:“血腥味,受伤了?”
      慕九歌抬眼一看,了然扬眉,却道:“气色甚差,许是脱力。”
      “打扰了。”年轻男子面色有些苍白,浑身湿漉漉的,青色的袍子上沾着点点血迹,袖子撕得得只余一截,受伤的胳膊用碎布包扎过,一进得屋中便毫无形象地坐在门槛上,手中长剑一扔,仿佛虚脱了一般喘了口气,道:“劫后余生啊。”看见慕九歌二人似乎并不惊讶,咧嘴一笑:“哟,又见面了。”正是之前两人赶路时遇到的男子。
      男子鼻子嗅了嗅,问道:“什么味儿?好香啊,在村口闻到香味儿就管不住这双腿了。”说着肚子便很配合地咕噜咕噜叫起来,他干笑了几声,难得赧然。
      他衣服已经湿透,行李也不知道丢在哪里,浑身上下狼狈不堪,陈猎户为他找了件干净的袍子换上,幸好面条擀的多,妇人为他盛了一碗。男子尝一口,双目放光,道:“好吃!在下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又辣又酸,真痛快!”连续吃了三大碗,放下碗抹抹嘴,这才终于觉得放松下来。站起身来整理了衣冠,随后一躬到地对众人道谢,倒有了几分谦逊有礼的样子,可惜墙角那柄沾着血污的长剑昭示了江湖人的本质。
      陈猎户这才问道:“可是遇到歹人了?”
      楚玄霄也好奇:“你的马呢?”
      他长叹一声,“别提了。”神色古怪地看了慕九歌一眼,继续道:“跟你们分手以后我继续往前走,谁知道官道断了,我又迷了路,然后就……”顿了顿,“遇到狼了。”
      妇人“啊”地一声。
      男人声音越发地郁闷:“那畜生听见狼嚎就狂奔起来,早就把我这个主人忘了,好不容易从狼群中拼杀出来,又下了大雨,能活着真不容易。”顿了顿,望想楚玄霄和慕九歌二人,道:“你们没遇见狼吗?”
      两人摇头,别说狼,连只鸟都没看见。
      陈猎户也觉得奇怪,“这山里虽然有狼,但是一般不会出现在这边,只有深山里才能看见几只,你到底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男人看着几人怜悯的目光一时无语,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五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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