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烟雨任平生》一碗花生喵

11、第六章（上）

　　第六章（上）
　　因为大雨山路湿滑行路艰难，慕九歌和楚玄霄只得在猎户家等待雨停，而那男人尽管急于赶路，但看着瓢泼大雨也只得作罢。
　　屋外雨声不断，屋内油灯昏黄的光线却显得温馨静谧。楚玄霄懒洋洋地躺在土炕上，一手直着头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使身处陋室也无法让人忽略那一身华贵的气质。慕九歌在一旁沏好了茶水，瞬间满室茶香，虽然出门在外但饮茶却是讲究，不论茶叶还是茶具都是上品。慕九歌的动作娴熟优雅，即使楚玄霄目不能视也能回忆起他的动作，不由得嘴角微微扬起。
　　“那人倒是给的好茶。”
　　贡品自是好茶。慕九歌不言，只将茶盅递给他。听见瓷器发出的微微声响，楚玄霄听声辩位却没有伸手去接，不知道想起什么眼角带笑，灰暗的眸子竟带出几分邪气。手一揽，便将他揽在身侧。
　　茶盅稳稳地拿在手里甚至水面都没有波动，慕九歌一愣，再看他神色转瞬明白了他做戏的心思，于是放任着配合。两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性格相悖，但是内里却都是肆意妄为的人，如今离了都城更是没了往日的顾虑。慕九歌任由他揽着，将茶盅递到他嘴边，楚玄霄就着他的手小啜了一口。
　　男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呆愣似乎只在一瞬间，大概察觉自己的目光有些失礼，于是佯装没看见坐在一旁开始径自擦拭自己的长剑。
　　慕九歌现在的身份是楚玄霄的仆人，自然不会多言，挣脱了他的手将茶盅递给他之后将两人的物品收拾起来。
　　陈猎户送来几床被褥，朴实的脸上露出歉意，“实在是家中简陋，还请贵人担待。”这里只有两间卧房，陈猎户一家四口住一间，剩下一间只能让三人在这里挤一挤。
　　楚玄霄本就不在意这些，笑道：“出门在外没有那么多讲究，还要多谢主人家收留。”
　　这话却让拭剑的男子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原本看这主仆二人关系暧昧，想那公子锦缎华服一看便知出身不凡应该不会如此委屈自己，想不到竟然真能忍下。也许是他的表情太古怪，被慕九歌看到暗自挑了挑眉。
　　陈猎户送了寝具就回屋休息了，慕九歌则任劳任怨地将被褥铺好，期间忍受了某人的骚扰，面似不愉地出了房间，引得楚玄霄发出低低的笑声。
　　男子见那人衣襟微敞啜着茗茶，即使眼盲也不损张狂，确实是惬意风流之姿，不由心中赞叹，索性放下剑抱拳道：“在下与公子也算是相识一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在下季漠然。”
　　灰色的眼眸扫过来，起身执了茶盅坐在季漠然对面，然后为两人到了两杯茶水，“楚玄，相逢即是缘，季兄请。”
　　他明明看不见，但是无论是起身走到桌旁还是准确地找到紫砂茶壶的位置都毫无犹豫，完全不像是眼盲之人，季漠然一时有些惊讶，抬起手在楚玄霄的眼前晃了一下。只是那手掌还未到近前便被楚玄霄挡住，灰色的眸子似笑非笑，“莫非季兄嫌弃这茶水？”
　　“怎会。”季漠然微微一笑拈起茶杯将茶水饮尽，“好茶。”
　　油灯燃起一丝烟气，渐渐地茶香散开再也无法抵挡满室的油烟味，楚玄霄皱了皱眉起身回到炕边，“时候不早了，季兄也早点休息吧。”他倒是毫不做作，可惜完全没看到季漠然瞅着土炕的纠结表情。
　　慕九歌在外屋简单擦了擦脸，回到里屋的时候见楚玄霄已经在床边等着，不由得暗自笑了笑。乡下的土炕很宽，即使并卧五人也绰绰有余，但是他们三个要怎么躺确实是个问题。总不能让“少爷”躺在外人身边吧，所以只能他自我牺牲一下睡中间了。
　　说是睡在中间，其实并没有挨着季漠然，反倒是离得楚玄霄很近，被褥都是陈的，躺在上面有一股各种味道混合的奇怪气味。外面是哗哗的雨声，屋内黑漆漆的，只有三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慕九歌翻了个身，正好碰到了楚玄霄的手，正要撤开便被他握住，睁开眼看他却发现对方依旧闭着双目气息悠长。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把手抽出来，两人静静地闭上眼睛休息。
　　身处陌生的环境，旁边又躺了个陌生人，江湖中人即使心再宽也没办法完全入睡，如今这三人就是这种情况。季漠然一边忍受着发霉的味道一边暗自属羊，结果羊都快数到三百了还是睡不着，那两人安静得诡异他也不能动，干脆练功吧。当然，有这个想法的并不是他一人，虽然慕九歌和楚玄霄都不太在意环境，但一样无法全身放松，所以都心照不宣地一起练起了功。
　　大雨一直下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才彻底放晴，随着第一道阳光穿透云层满目的金色伴着盎然的生机笼罩了整片山野，一时间鸟鸣声四起，空气中夹杂着花草清香和雨后泥土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果真是一场好雨。”季漠然伸展着身体大声赞叹，尽管秋雨生寒却也带来了秋日清爽的天高云阔。他自己的衣服早就破烂不堪，因此一直穿着陈猎户的旧衣服，一身短打虽不合身倒也显出几分侠气来。
　　慕九歌打理好马车，楚玄霄也刚好与陈猎户一家道了别，扶着他上了马车，刚放下车帘就见季漠然抱着剑也跳上了马车。
　　“我的马跑丢了，楚兄不介意载在下一程吧？”
　　楚玄霄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问道：“不知季兄欲往何处？”
　　“陈仓。”季漠然说着往他身边靠了靠。
　　楚玄霄对外面的慕九歌说了句：“走吧。”
　　见他如此痛快季漠然不由大笑：“楚兄果然是爽快人，在下没看错。”
　　结果两人都没再理他，季漠然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只得正襟危坐向楚玄霄攀谈起来：“楚兄也要去陈仓？”
　　楚玄霄应了一声。“路过而已。”
　　“那真是巧了，听说陈仓可是个好地方。”
　　三人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两天，虽然没有深入接触但都有个大概了解，因此相处起来渐渐地有了几分默契。
　　陈仓城是这附近规模大又有名气的城镇，只要上了官道一直下去就能到达，原本慕九歌二人也打算到陈仓打尖，多带了一个人也是顺路，之所以放心地和这个人接触，是因为他们能感觉到季漠然这个人除了好奇之外没有其他心思，他们之间的相遇纯粹是偶然，做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也无不可。
　　马车行得缓慢，再加上道路泥泞，速度比前几日慢了不少。慕九歌这次出行做了详尽的规划，这种速度并不影响原本计划，倒是季漠然渐渐地显出些不耐来。马车前面和侧面的车帘全部卷了起来，道路两旁略显萧瑟的景象缓缓地向后漂移，眼看着太阳西下，陈仓城却是连个影都没见到。
　　“公子。”慕九歌提醒正在车内侃侃而谈的两人。
　　“何事？”
　　“今夜恐怕要在城外暂歇了。”
　　听见这个楚玄霄没说话，倒是季漠然看了看天色，道：“加快点速度大概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能赶上。”
　　慕九歌不着急，所以只等着楚玄霄回话，可是季漠然直接跳到他身边，接过马缰绳道：“小兄弟也累了，不如让在下来赶车，你休息一会儿。”
　　听见楚玄霄几乎不可察的一声轻笑，慕九歌道了句“辛苦了。”干脆将地方让出来，进了车里。楚玄霄拿了一旁的水囊递给他，慕九歌接了喝了一大口，两人都没说话，却非常默契。
　　看得出季漠然有几分心急，马车颠簸了许多，楚玄霄忍不住打趣道：“季兄这么着急是有要事吗？”
　　季漠然顿了顿，扬起马鞭回道：“是的，在下要去找人。前面不好走，楚兄坐稳了。”
　　楚玄霄大笑起来，“何必如此，今夜肯定要露宿城外，季兄不如让自己放松一下。”惹得季漠然忍不住夸张地叹了口气，“像楚兄这么悠闲的人，真让人羡慕啊。”
　　马车渐行渐远，秋风吹过卷起漫天的落叶，远处的山路崎岖蜿蜒消失在夕阳的尽头，而黄昏下斑驳的树影也显得更加萧索。天色很快暗下来，季漠然只得颓然放弃日落前进城的计划，慕九歌也休息够了，知道该找个地方落脚，出了马车立在车辕上远眺。
　　这一带山峦起伏，草木繁盛，虽已入秋但大半的树叶还未彻底干枯，一片一片颤悠悠地挂在树枝上，太阳一落山就显得树林里越发幽深凄凉。将马车赶到一侧的树林里，找了个离官道不远的空地上停下，几人准备在此过夜。
　　季漠然主动到四周查探情况，慕九歌则简单拢了些干树枝准备点起火堆，可惜昨夜的大雨使得树枝不再干燥，怎么也点不然。
　　楚玄霄听见火折子一再燃起的声音和慕九歌略带不满的叹气声微微笑起来，将树枝拿在手里用内力略微烘干再递给他，又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成功点燃了火堆。
　　慕九歌见他蹲在火堆旁不停地烘干树枝然后丢进火里，动作娴熟优雅却和往日风流倜傥的楚三公子形象大相径庭，让人觉得分外好笑，干脆从车里拿了个蒲团递给他，笑道：“楚三少这样子让人看到不知多少美女佳人要惊掉下巴。”
　　“能得九公子亲身伺候，楚三少何其有幸。”调侃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
　　拿了容器正要去取水的慕九歌听见这声调侃回过身去，火堆前那人已盘膝而坐，唇角微微带笑，火光映照在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色，灰色的眼眸印着跳动的火光，比往日多了几分神秘。知道他虽然面上调笑，其实也在懊恼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直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回道：“那边有条溪流，这里你看着，我去打水。”
　　楚玄霄没动，直到慕九歌的脚步声远去依然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那人对他一如从前，从第一天知道他盲了眼开始，只有唯一的一次自责与怜悯，之后就完全恢复了自信，自信能治好他，自信他自己可以独自应对一切，即使在这荒郊野外也如常人。
　　树枝燃烧的哔剥声不断，身前也是热气扑面，然而眼中的黑暗却丝毫没有变化，他阖了眼又再次睁开，嘴角带着几分悠然，然后站起来，向慕九歌离去的方向走去。
　　林子里的树长得粗壮紧密，地面上杂草丛生，楚玄霄看不见障碍只能凭着感觉向前走，也不管被荆棘割破的袍子，摸着一根根粗糙的树干跟着慕九歌的脚步声向着溪水的方向摸索，脚下忽然一滑，身体向前倾倒下去，下意识地抓住身旁的树枝却不想握住了一个人的手。
　　慕九歌在他跟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一直没出声，见他难得这么狼狈禁不住笑了起来，“你跟来做什么？”
　　“抓鱼。”楚玄霄大方地回答，似被他的笑声感染，索性孩子气的直接拉着他的手往河边走，惹得慕九歌又是一阵低笑。
　　山间一条溪水缓缓流过，在河床平坦之处形成了一片浅浅的池塘。今夜无云，月亮显得格外明亮，照着河面波光荡漾，令人心神宁静。慕九歌将他带到水边，又将水囊装满水，见粼粼水面下几尾小鱼游动不禁喜道:“果真有鱼。”

作者有话说

　　我决定认真填坑，你们谁都不要拦我。（虽然文笔更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