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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叩问彼方山岳峭,路迢迢,攘攘星儿远相招,月儿摇……划断舟河,残遗梦,庇隐虚境飘……浑不知罪罪重重深深,童儿相携把天笑……”
      飘摇的句子和调子勾勒着某种场景,传达着某种讯息;仿佛是,古远的一族人拨开雾气,向遥远时空中的另一群人呢喃着、口齿不清地讲述所见的舟城。可能是本就迷雾浓重,可能是相距太远,曲谣里的景象线条松散,连一阵贴面的鼻息也经受不住。
      是什么感觉呢?
      白寄轲的眉头越锁越紧。
      “见了鬼了。”
      最后他觉得还是这样形容最贴切。

      “诶?醒啦?”
      白寄轲原以为他是在梦里自言自语,没曾想有人回应,于是因此惊醒过来。睁眼,他发现自己身在船上,吉娜,和米米背靠背抱着膝盖,整艘船无风自动无桨自行。“有船,有海,再靠吉娜的能力打通‘一条路’,我们就能安安静静出发了,”米米也没给白寄轲重启大脑的时间,解释道,“刚才舟城真是太吵了……”回忆一番,她换上不爽的表情,加重语气:“实在是太吵了。”
      白寄轲看到她身上有伤。
      米米对上白寄轲的视线,随意瞥了瞥伤处:“当时吉娜被你捧起来,越来越高、越来越高……我想抓着什么去追她,但慢慢地手里的东西全都雾化了,我就摔了下去。后来被树什么的绊了一下,所以还好。”
      “当时……”
      “吉娜都跟我说了。你新得到的庇隐能力,需要被纳入领域中的人的‘本名’?”
      白寄轲点头。
      这颗庇隐赐给他的是“领域”。在对方是保护对象的情况下,“领域”可以提供与扣灵券数量相匹配的安全空间;在面对对手的情况下,“领域”能在异空间削弱增减双方的实力,扣灵券级别越高,领域的增幅或削弱的效果便越明显。
      无关者则自动成为战场上无法攻击也无法被攻击的“影子”。就如刚才舟城中朝圣者们组成的蚁群幻影。
      前提是领域所有者掌握了对方的“本名”。
      白寄轲拥有“一百”这一完全数量的扣灵券,是以,当时所面对的臧流,才会微小到一粒红光的程度。

      “领域”蛮横霸道,与普通庇隐相比,确实更近于“神赐”。所以曾窥见其中的臧流才不断地……
      “这就是你那个时候发呆的原因?”米米问,“你是不是被臧流试探过本名什么的?”白寄轲:“嘛……”“诶~那……传闻你对‘舟城阁阁主’的感情不清不楚,难道是真的?否则不会一脸受伤的样子吧。”
      “我只是对他说过‘你也挺好’,”白寄轲说,“没别的了。”
      米米继续八卦:“你这就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怨别人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嘛。重点不是你只说了什么,重点是你表现得很……”突然想到什么,适可而止:“算了算了。”
      吉娜侧过脸看她一眼,睫毛轻轻闪动。
      米米反过手拍拍她脑袋。
      “……”
      “是去‘岛上’吧?”白寄轲问。
      米米:“臧流倒飞到墙上全身鲜血直流……加上你一招波及了那么多人,保不准有死掉的……还好我的庇隐能力几乎都是防御型的,不然等不到我爬起来去捡你们,我自己都已经被踩成肉泥了……我们出名了,得跑路。现在这种局势,不往岛上跑我们还能去哪?”
      “舟城的无关伤亡,和我没有关系。”
      “嗯?”米米眨眼。
      “是……”
      “是臧流,”吉娜开口说,“攫取众人的力量,和白寄轲的‘领域’抗衡。我看到了。”
      “是吗……”米米抱住膝盖,开始漫不经心地玩头发。
      三人各自偏头看海。
      目前,这种真相暂时不重要。除了自己,他们都是一场舟城屠杀事件的罪魁祸首。

      “……山岳峭,路迢迢,攘攘星儿远相招,月儿摇……划断舟河,残遗梦,庇隐虚境飘……童儿相携把天笑……”
      歌声再次轻飘飘地荡漾开来。
      唱歌的是吉娜;载着语言的声音以她为中心飘远逸远,不知是否渗透到了孤独的空间之外。听着听着,白寄轲突然被“孤独”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把坠落视为起点的话,那么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要和这个世界发生什么关系的想法。必定是和这个“大地”的某个部分有了关联,他那个时候才会接过藤上源一的刀,只适用于这个世界的“自由”与“好奇”才会被唤起。
      以及,与大地的生灵共鸣的“孤独”。
      “……划断舟河,残遗梦,庇隐虚境飘……童儿相携把天笑……山岳峭,路迢迢……”吉娜唱着唱着便把歌词省了,开始轻声哼。
      “路迢迢,攘攘星儿远相招,月儿摇……”米米接续着唱起来,越到后来越有点沉醉到忘我的感觉。白寄轲本不忍心,但最后还是问出口道:“听上去,你们对舟城都有种眷恋啊。”本以为的仇恨被两个女孩温柔的调子所稀释,以至于他怀疑起自己原来的判断。米米扫他一眼:“我们讨厌的是那里的人罢了。”
      于是白寄轲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白痴。
      半晌,吉娜的声音从沉默中浮漾而出:“我还有一个姐姐。她一直被扣灵券眷顾着;在爸爸和妈妈都死在竞技场上的那天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能被姐姐永远保护着,觉得有一天爸爸对我们说的那些话是错的。”说着说着她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用食指缠绕垂下来的头发:“爸爸曾经说,他和妈妈走了的话,我们一定要活下去;哪怕姐姐出卖‘力量’,哪怕我出卖‘自己’,”吉娜并没有什么情绪,“——‘一定能等到启程的那一天啊’,他经常这么感慨。”
      白寄轲一直在认真地点头,虽然吉娜并没有在意他有没有认真听。
      吉娜:“后来姐姐就带我物色竞技场的人,为我们生存而出卖‘力量’换饭吃。”
      “……”

      “再后来,我们长大了。”

      女孩轻轻说。吉娜看过来,白寄轲反而把视线移开了。那一瞬间的言外之意让他有点窒息。
      米米把吉娜搂过来,不断抚摸她的头。
      “我和她们差不多吧,家里人都把命丢在竞技场了。”米米轻描淡写,“只是我看起来是硬茬,对于那些家伙来说,把我的扣灵券榨干,比把我关起来费心监视有用得多。”
      白寄轲差点都要以为两个女孩要对新认的“老大”交心交肝了,直到他想到,米米还并没有把本名告诉自己的意思。他的蠢问题引发出来的情绪波荡罢了;念及此,白寄轲伸手扬水,冻结时
      间作画海上,绘出一丝丝惊艳以算赔罪。
      三人转移了注意力。吉娜和米米互相靠着背,唱别的与舟城无关的歌。
      “因为我可能不太会安慰人。”白寄轲一边拼接半空中的水珠一边说。
      米米挥挥手,耸肩。

      异空间的海水平平淡淡,荡得远,消失的地方是一片白光。船上的人时不时抬头看天,看天的时候可能在想象彼方的事情。传说只要这一世的肉|身不做罪恶的事情,前新修炼扣灵券,那么其灵魂至下一世变会因此受惠,从而得以穿上天赋更佳的身体。但灵魂的记忆无法积累,与肉|身相应的回忆会随着“死亡”消散,是以,每一具肉|身的眼睛,都期待着能亲自看到舟城扬帆远航的那一天。

      活下去的信念。这是肉|身坚韧之所在。
      白寄轲突然想到,如果名叫“臧流”的那座肉|身,在他自己的这一世无法等到乘舟的日子,那么,臧流灵魂积累的罪孽,便会将他投放入受阻者的队伍了吧。

      白寄轲并不清楚,那个比彼方之灵更高的存在的审判方式。

      或许一心向往彼方的臧流,所做的一些事,在那个存在看来并不是罪过呢?或许他会就这样以他的方式,所向披靡地抵达彼方呢?
      “你……”米米突然瞪大眼,“还好吧?”
      白寄轲一怔,随后看了眼水珠里面的自己的眼睛。
      闭眼揉了揉。

      然后向自己承认,他一直一直都在不可遏止地喜欢着那位自诩人主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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