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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卷二十九 镇花祭 第三章 叙旧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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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
博雅的眼中涌出了热泪。
朝阳下的晴明魅惑妖异,博雅心中奔涌着悸动的潮水,这就是他深深爱恋着的晴明呐……
这个男人,是他的骄傲。
晴明总是可以完美的面对着各种危险,转危为安。他从来没有见过晴明办不了的事。
原本他还可以跟晴明走得更近,但是,他自己割断了这份感情。
他现在痛得肝肠寸断。只是为了不再伤害晴明。
他是晴明的弱点,他知道,晴明对他不设防。
若是再接近晴明,他不知道恶人们会怎么来利用他,他又会不会再刺晴明一刀。
那下一次,晴明还会不会这么再活过来?
想起来就是后怕无比。
不,他必须离晴明远远的,他必须用他的方式保护晴明。
保宪默默地站在殿上人中观察这一切。
保宪知道,今天的镇花祭一定是出了意外,那名方相氏一定是被鬼魅或是别有居心的人替换了,但是,现在的鬼魅都如此大胆了么,竟敢在祭祀中与晴明正面对抗。
除非,那鬼魅背后,有着更强大更邪恶的力量在操控着。
圣上与从四位以上百官都在场,晴明若不出手震住那鬼魅,以后在宫中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来,无非是德不配位才致鬼魅横生之类。
晴明将无法在阴阳寮立足,更无法在百官面前抬头。他必须杀了那恶鬼。
可是,那个操纵方相氏的人是谁呢?
掠过人群,保宪看见晴明的眼光对他扫了过来,微微对他点了点头,用唇语在说着什么。
晴明说的是:“幻术。”
保宪点了点头,趁殿上人们惊愕震憾之时走到晴明的五芒星符印边,恶鬼邪灵们的确已成焦炭,但方相氏却被晴明用了咒隐身在符印中,没有烧成焦炭但也奄奄一息。
保宪将手笼在狩衣袍袖中,轻轻念着咒,将那方相氏收入怀中的符纸中。
晴明被百官簇拥着往紫宸殿村上天皇那儿走去,无法分身,因此才让保宪帮助收了方相氏。
保宪远远地对晴明轻轻点了点头,表示事已办妥,晴明远远地看见,于是绽放了一个笑容。
虽然隔着人山人海,那笑容依然再一次击中了保宪,差点让他心脏骤停倒毙在紫宸殿前。
该死的晴明狐狸!
该死的……
保宪恨恨地在心里骂着。
一叶从宜阳殿的房顶上跃了下去。
在宜阳殿的房顶,正好可以远远地通观紫宸殿,以应对一切意外。
一切都尽在晴明的掌控之中。
既然祭祀已完结,那就可以回去了。
村上天皇与众臣还有晴明都往西边的后凉殿走了过去,那么他最好还是从东边的宣阳门出去。
当一叶掠过温明殿的房顶时,突然感觉到半空中有冰冷的杀气传来,一叶侧身闪开那股力量,落到了温明殿的后院里。
紧接着,那股杀气追随他而来,一叶就地一个翻滚避开,同时双手前伸,掌心中瞬间长出了巨大玄色的弑神刀,一叶跃上半空,在空中一个转身腾跃,向着杀气传来的方向挥刀斩了过去。
在弑神刀将要砍碎对方脑袋见血的刹那,一叶硬生生地在空中将弑神刀收了回来,后退了一步。
那并不是鬼魅,而是人类。
与他迎面而站的,是一名身着棕色狩衣的青年男子,皮肤苍白粗糙,细细的眉高高的挑入发间,手上捏着一个符咒,正皱着眉盯着他。
“你不是安倍晴明,你是谁?”青年男子上下打量着一叶。
一叶将弑神刀缩回掌心,冷冷地扫了那青年男子一眼,退后一步,身形一闪,在那青年男子眼前消失了。
这个长得跟安倍晴明一模一样的人是谁?是晴明的式神吗?
十多年不见,他现在居然养出来这么厉害的式神了吗?
这可真是麻烦呐!
身着棕色狩衣的青年男子背负着手沉呤着,眉头更紧皱了。
晴明在阴阳寮里等候保宪。
那个方相氏,需要好好问一下,谁在他背后主使。
今天镇花祭之后,不光是那些殿上人看着晴明都战战兢兢,连村上天皇跟晴明讲话都有些畏缩,当晴明告退时,村上天皇似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晴明从平安宫后凉殿回大内里阴阳寮的路上,看见他的群臣们都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而在他走后,都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着。
晴明的耳朵极灵,他听到他们无非就是说着那些陈年的流言蜚语。
“啊啊啊,你们今天都看到了吧,那个安倍晴明,真的不是人呐!”
“是啊是啊,看他今天消灭那个鬼魅,实在是不像普通的人!”
“早就说了他是白狐之子,他本身就是个妖魅!”
“真是可怕啊,今天可吓死我了。”
“要看看他这镇花祭的效果吧,一会儿回家看看我那侍女的病好了没有。”
“这是,一妖降一妖吗?”
“你们胡说什么!晴明只是法术高强,他收服了鬼怪,我们应当幸庆平安京有他这样厉害的阴阳师啊!”
那是博雅的声音,博雅在大声喝斥着那些在他背后窃窃私语的人。
博雅……
走在长长回廊上的阴阳师身体不易察觉地晃动了一下,闭了闭眼,调整呼吸后才继续往前走去。
想起了博雅,胸中又是一阵气血翻腾,坐在阴阳寮里的晴明端起了眼前的朱泥杯子,喝了一口凉茶下肚。
“晴明大人,小林泽也回来报道了。”
身边的少年阴阳生清志通报着。
晴明微微点了点头。
跟随着少年阴阳生清志进来的,是一名身着棕色狩衣皮肤苍白粗糙的青年男子,走过来对着晴明躬身行礼:“晴明,多年不见,小林泽也回来报道了。”
晴明微微点头,指了指左边的坐垫,示意小林泽也坐下:“从新罗归来一路辛苦了,你可以多休息几天再来的。”
小林泽也抬头看着晴明。
眼前这身着白色狩衣端坐的男人,依然肤若白玉眉目如画,嘴唇淡淡的嫣红像涂了女人用的口脂,琥珀色的眼眸里流淌着妖异的光芒,竟然比十年前那个少年更为魅惑迷人。
如果说十年前的少年尚有一丝青涩,现在的晴明,却是一个完完全全十足的妖孽了。
泽也在心中呸了一声。
“晴明,在忠行师父门下时,我因年少无知,如果做了一些不妥的事,请您原谅我。”泽也静静地看着晴明。
晴明的唇边浮起了一抹微笑:“泽也师兄过虑了,孩童时的事都已翻页而过,彼此过好当下与未来才是。”
泽也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只是那笑容,嘴角是上翘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泽也师兄回到平安京,可曾去了兼家大人那儿?”晴明漫不经心地说。
“唔,兼家大人请我去他的家中看看风水方位,院子里是否要移动一些树木。我就去看了看,怎么,有事么?”泽也淡淡地回应着。
晴明微微一笑。
“晴明,你果然在这儿等我。”
保宪大声说着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在见到泽也的一瞬间,保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保宪师兄,别来无恙!”泽也恭顺地起身,对保宪躬身行礼。
晴明展开了蝙蝠扇,只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睛,微笑着看着面前两人。
“哦哦,泽也师弟,你回来啦,很好很好。”保宪吞了一口口水,坐下来,端起晴明喝过的朱泥杯子,将剩下的半杯冷茶一口灌进了肚子里。
泽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怨毒,只要是人都看得出那是晴明喝过的杯子。
保宪和晴明的关系亲密到互相喝对方吃剩的茶的地步了么?
晴明对阴阳生清志招了招手,在清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清志端上来一壶泡好的茶与三个紫砂杯子,在杯子里斟满了茶,这才小心退下。
“泽也师兄说说新罗的见闻吧。”晴明的蝙蝠扇展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笑得弯弯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保宪的脸。
“其实真没有什么好的,庆州比起我们平安京可差太远了。”泽也笑了笑,语调很恭顺。
虽然是对着晴明说话,但泽也的眼睛一直盯着保宪。
茶还有些烫,但保宪还是猛地一口喝干了紫砂杯中的茶,他站了起来:“我想起来我还有些公务需要去办,我先去办事,改天再来跟两位叙旧。”
说罢,像有什么妖物在咬他似的,保宪别别扭扭地离开了。
泽也的眼中升腾起了寒雾。
博雅靠在清凉殿的外廊上,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在长廊里远远地看到晴明走过去,众人都为他让出了一条路,晴明一个人孤独地行走着,那背影说不出的孤单寂寞。
博雅听到殿上人们在偷偷议论着晴明。无非就是重申晴明是妖狐之子,不是人,否则怎么可能制住那个方相氏之类。
博雅又愤怒又心疼,晴明为大家除妖驱鬼,保了平安京的平安,为什么到头来却仍是对晴明有那么多谣言与非议?
博雅冲出来大声喝斥了那些人。
就算晴明不是一个人类,他就是狐妖,是狐妖之子那又怎么样呢?
晴明就是他源博雅最重要的人,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他源博雅就是因为晴明而完整,是人是狐是妖是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安倍晴明。
是那个为他跳《泰山府君之祭舞》救了他命的人,是运用天地逆行之术转移了他身中巨毒的人,是他亲手杀死了一次的人。
晴明……
躲在长廊的阴影处,博雅觉得心中疼痛难忍,喘不上气,身体软软地要滑下去。
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
快要控制不住了。
想见你啊,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