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路小圆

6、第 6 章

　　“哎，可别打了。”季云让任由叶陶锤了半天，还是开了口，“其实还是有点痛的。”
　　叶陶没搭理他，这骗子不被她多锤两下实在难泄她心头之恨。
　　“我就想让你高兴高兴。”季云让毫无悔改的诚意，“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就不想你那个前男友了。”
　　是不想了，你要让我多锤两下我这辈子都不想了。叶陶在心里默念道。
　　她发觉季云让颇有几分做熊孩子的潜质，而且像极了小时候打碎了花瓶说是身边人弄的还哭着恶人先告状的那种熊孩子。
　　季云让握住叶陶的拳头：“别打了。”
　　季云让认真地看进叶陶的眼睛里：“是你大学里的那个前男友不懂得珍惜你。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人不光喜欢长相好的和脑袋聪明的，还有一些人喜欢嘴上带开口器和脸上有双下巴的。喜欢你的人无论你长成什么样子，最后一定都会喜欢上你。”
　　还有一些人喜欢嘴上带着开口器和脸上有双下巴的。
　　叶陶在心里重复地念了一遍，脸蛋不自觉地慢慢变红，最终变成了一只熟过了头的小苹果。

　　直到叶陶最后傻笑着回到家，她都没搞清楚季云让大学里谈没谈过恋爱。
　　不过这对她一点也不重要。回到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躲在沙发底下的布丁，狠狠往它头上撸了两把。
　　布丁仰着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奋力用猫爪护住自己头上仅剩无几的几根猫毛。
　　“布丁啊布丁。”叶陶对着布丁自言自语道，“我今天与季医生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
　　“是的，我们今天见家长啦！！”
　　“喵！”布丁尖锐的喵叫仿佛在与叶陶一唱一和。
　　“虽然季医生他爸可能对我有点误会，但我相信假以时日，这点小小的偏见一定敌不过我与季医生以后的共同努力。”
　　“喵！”
　　“你说以后我跟季医生生了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叶陶捧着脸咯咯咯的傻笑，她这笑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没停过，看上去着实病得不轻，“布丁你说呢？”
　　“喵喵！！”
　　“好，那就叫季淼淼好了！”

　　陆文英和叶兆国两位老同志周六一大清早从普吉岛坐飞机回来了。陆文英这次出去晒黑了一圈，进门的时候叶陶险些没认出她。
　　“妈，你怎么……”叶陶把下半句变非洲人了给吞进肚子里。
　　陆文英这回晒得着实有点惨，而且肤色不均，有一半身体是非洲人的肤色，另一半身体是菲律宾人。叶陶实在想不出怎么评价才不会把她家脾气泼辣的老妈给得罪了，干脆闭嘴不说话了。
　　叶兆国倒是没怎么变，出去一趟非但没胖还瘦了一圈。叶陶估摸着，有可能是那几天骑大象给吓的。
　　布丁见了两人飞一样的扑过来，快活得在陆文英脚边打转。陆文英见状，弯下腰挠了挠布丁的背：“怎么布丁见我们回来了这么高兴，是不是我走这几周你没喂好它？”
　　叶陶心虚地回道：“我看布丁这几天都吃得挺好的。”
　　吃是吃得挺好的，就是头上的毛彻底秃了，可以重新改名叫鸡蛋。
　　陆文英拉着两大箱行李带进客厅：“我和你爸还在普吉岛给你买了点芒果干，不过你少吃点……哎，怎么话还没说完就吃上了！”
　　叶陶嘴里塞满了芒果干，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看到欧的厄克特哦调恶了去。”
　　“鬼知道你说的什么，”陆文英把剩下的芒果干从叶陶手上抢了过去，“叫你少吃点，上次不就是甜食吃多了智齿才肿的嘛。”
　　叶陶正宗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模样：“没事，我现在智齿都拔了，再肿也肿不起来了。”
　　五小时后再回想起这话，叶陶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给打晕过去。
　　让你吃，让你立flag，谁家智齿是只长一个的。拔了一个，不还有剩下三个呢。

　　芒果干的毒性立竿见影，当天晚上叶陶的左脸立刻又肿起来了。
　　叶陶火急火燎地发了条微信给季医生：“季医生，我牙齿又肿起来了，怎么办？”
　　季云让：“你又吃了什么？”
　　小季医生仿佛有透视眼一般。
　　叶陶：“芒果干……六包。”
　　季云让：“行吧，后天四点我有半小时的空档，你过来我帮你洗下牙。”
　　季云让：“再过两个星期定个时间我帮你拔左边的智齿。”
　　叶陶：“……”
　　叶陶：“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剩下两个也拔了。”
　　季云让：“别做梦了，你就算牙齿都拔光了一下吃个六包芒果干还是会肿。”
　　叶陶：“嘤。”

　　这个月第四次再去牙医诊所，小护士见着叶陶都笑了：“嗨，又见面了。”
　　叶陶这回来带着几分老主顾的从容不迫，还没等小护士喊人便提前站起了身，轻车熟路带她走到上一次的诊疗室：“是这间对吧。”
　　突然间被抢去工作的小护士丁妍言：“……”
　　推门进去前小护士憋不住嘴对叶陶多八卦了两句：“我们诊所里最近都在传有个看牙的女病人为了追小季医生天天在家里吃巧克力，硬是把一嘴的牙吃坏了，以此为借口来诊所洗牙拔牙接近小季医生。你真的天天在家吃巧克力啊？”
　　流言实在太可怕了。
　　叶陶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不可能，我怎么会干这种事呢？我吃的是芒果干。”

　　看牙的时候丁妍言没跟着一起进去，多半是急着去跟诊所里的其他小姐妹分享最新的小道消息了。
　　叶陶独自推门进去，里面季医生正在跟人讲电话，说到一半，脸色铁青，险些没把电话扔墙上。
　　“我最近没空，这周还有几个小手术要做，讲课的事你让科里其他几个医生去，别听我家老头跟你胡扯。”
　　叶陶退后一步以免波及无辜：“季医生，要不我先出去，等你事情处理完了再进来？”
　　季云让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声再见，随后抱歉地看了叶陶一眼：“对不起，是我们科长的电话。你先坐吧。”
　　叶陶战战兢兢地坐在季云让对面：“怎么了？”
　　“没事。”季云让胸膛的那口气还没平缓下来，接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开始正常说话，“我帮你看看智齿吧。”
　　检查过程中叶陶明显能感觉到季云让心情不佳，口镜好几次撞上了叶陶的门牙。第三次再撞上时，叶陶疼得眼角都泛出了几滴泪花。
　　“对不起。”季云让心急地把口镜从叶陶的嘴里取出来，“你要是不想继续了我们下次再看吧。”
　　叶陶把手倔强地往嘴里一指，眼底还闪着晶莹的泪光：“继续！”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是即将英勇就义的革命先烈，一次次牙齿与口镜的碰撞如同战地里被踩中的暗雷，在她的嘴里轰鸣不断地炸响。
　　季云让一言不发地继续检查，手上动作却小心了许多。
　　检查完以后，叶陶觉得身上快去掉半条命，而季云让默不作声地低头站在那里，更像是连魂都飞走了。
　　叶陶捂着左脸哎呦哎呦地开了个玩笑：“季医生，我可以要求医疗事故的补偿吗？”
　　季云让语气低落地说：“你说吧，我作为医院这方尽量跟你协商。”
　　叶陶说：“那就请我吃个饭作为赔偿吧。等我智齿拔完后。”
　　季云让震惊地抬起头，面前的少女在洁白的诊疗室里笑得很灿烂，圆溜溜的杏眼笑眯眯地弯起，左脸圆鼓鼓的肿着像个球，连肿都肿得很可爱。
　　“我也想有一天能嘴上不带开口器，脸上没有双下巴的见一见你啊。”叶陶说，“智齿拔完以后我们在诊所外面见一面吧，季云让。”
　　下一次见面，一定要让季医生看见最好的自己。

　　叶陶这辈子一共倒追过三个男人。
　　第一个男人是在她幼儿园小班的时候。叶陶小朋友被家长带来托儿所的第一天，就一眼相中了班上一个浓眉大眼，年仅三岁却已身高超过100cm的巨人小朋友。
　　这位巨人小朋友在幼儿园里很是受欢迎，因为这身高单用肉眼看很能唬得住人，同班的小朋友没有一个敢随便抢巨人小朋友的玩具。
　　而叶陶喜欢巨人小朋友的原因却不在此。那日她跟着陆文英踏进幼儿园正值四月的尾巴，巨人小朋友正站在草地上玩捉迷藏，超过100cm的身高在初春微醺的阳光下显得手长腿长，原本就清晰的眉眼被额角边溢出的汗水承托得格外帅气。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叶陶小朋友在初上幼儿园的第一年，便启动了自己无可救药的颜狗本质，从此踏上了一条女追男的不归路。
　　她具体的喜欢表现在如下行为当中，把最喜欢吃的鸡蛋藏进巨人小朋友的饭盒里，有喜欢的玩具一定先让巨人小朋友玩，老师奖励的小红花偷偷藏下几个贴在巨人小朋友的作业本上。
　　而叶陶不知道的是，巨人小朋友从小对鸡蛋过敏，因为身高的原因手上的玩具早就多得玩不过来，叶陶偷偷贴上的小红花非但对他没有帮助，还把他好不容易算出来的数学题答案给遮住了。
　　巨人小朋友在幼儿园待了三个月，面对饭盒里每日多出来的鸡蛋和偶尔会出现在自己柜子里的芭比娃娃，始终怀疑班里有小朋友在欺负他，于是哭着跑去跟爸妈告状，好说歹说地才让他们同意换了所幼儿园。
　　巨人小朋友转学那天叶陶哭了整整一天，又感冒了一场，举着手发誓再也不要随便动心了。
　　她的这条誓言刚上了高中便破了功，谁让就读的高中里出了一个长相酷似柏原崇的美少年学霸，不仅颜好身高学习成绩更是没话说。同样是青春懵懂的年纪，美少年的脸上偏生得天独厚的没有长出一个痘痘，而同龄的叶陶脸上却是一片坑坑洼洼，宛若被挖土机碾压过的雨后稻田。
　　叶陶喜欢上美少年后连忙熬夜写了情书，然后赶着一大清早将情书塞进美少年满到快要溢出来的课桌抽屉里。那封情书最终与高中无数颗无疾而终的少女春心一起，被美少年看也不看地丢进了校园后边臭气熏天的垃圾桶。
　　第三个倒追的人是宋衡。
　　跟宋衡谈恋爱的那两年叶陶学会了化妆，在经过一番折腾和不断氪金后，总算分清楚了素颜霜和隔离霜的区别，也学会了在网上搜索复制网红的风格打扮。为的是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男朋友面前击退任何时髦漂亮的情敌，而不用再像大二那年那样背负着一颗无处安放的自卑心落荒而逃。
　　叶陶一直觉得她的下一次恋爱一定只会更好不会更差，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以及足够的自信心，可以站在任何一个喜欢的帅哥美少年面前，告诉他们：“我这么优秀，能喜欢上你是你的运气。”
　　叶陶相信季医生就是那个可以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