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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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陶做了一下午的散财童子，马不停蹄地接连跑了三个学校，平均每个学校收获两个访谈，可以说是办事效率极低。
她打算再去政法学院旁边的医学院碰碰运气，实在不行也只能打道回府。要是秦知画问起，她再信口胡扯两句，最后署个假名就好。
叶陶都在脑子里编好了。医学院的女学生暗恋与自己同一届的医技系系草，两个人在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实验室互相给对方抹眼泪，在解刨尸体的时候替对方擦去手上溅到的血。毕业前夕女生偷偷往系草寝室楼下摆了五十只酒精灯，装饰出一个爱心的形状表白。最终两人在整个寝室楼的欢呼声和教授的怒吼中相拥在了一起。故事里没有劈腿的花心学长，也没有分手出国的渣男前任，是秦知画最喜欢的大学恋情的样子。
叶陶提前码好了采访稿，再回头听取校园里普通学生的恋情，只觉得这些人讲述得毫无戏剧性，情节平波无澜，丝毫比不上自己一早打好的腹稿。
“你这个故事不行，下一个。”叶陶把手上的二十块抓得紧紧的，她算是吃一蛰长一智，铁了心的不让任何人从她手里把钱用蛮力拿走。
下一个做采访的是一个发际线堪忧，身材矮矮胖胖的外国男子，正满眼怒火地瞪着叶陶。
看来这医学院学习压力山大，还没当医生就快成秃头了。
“这位同学，请问你听得懂中文吗？Do you speak chinese？”叶陶努力地从口中挤出仅有几句会的英文单词。
“你是哪里人？证件带了吗？”老外嘴里蹦出一口比叶陶还标准的普通话，“无证骚扰学生违反学校规定，你跟我来趟校长办公室。”
没想到这外国人居然是个校长。
失策啊失策。
叶陶跟着外国校长一路来到教学楼四楼的校长办公室，走到第三层腿有点发软，叶陶随口找了个借口：“我要去下洗手间。”
外国校长脸上绽出一个圣诞老爷爷般和蔼的笑容：“那你去吧，我在厕所外面等你。”
叶陶进了厕所，心里慌得一匹，她认真考虑了下自己从三楼跳窗逃跑的成功几率，觉得自己有百分之六十的几率……
会被摔死。
剩下百分之四十概率多半会摔成个残疾，运气好摔断条手，在床上休养几个月就能见好，运气差下半身瘫痪，那她得赖上秦知画一辈子。
叶陶认为赖上秦知画一辈子这件事不怎么靠谱，于是没过两分钟便从洗手间原封不动地出来了。
外国佬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里去年有个学生从厕所里翻窗逃课，结果小脚骨断裂，在护理系给学生当包扎对象当了半年。”
叶陶小腿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外国校长带着她进了校长室，房间的墙上挂满了医学院的各种奖状，还有眼前这个外国佬跟中外各大医学界大佬合影的照片。
照片里的外国佬还没现在这么胖，肚子平坦，只是还是矮，站在一众学生面前，能比他们低上半个头。
叶陶以前一直认为外国人都是人高马大，头一回见到这样袖珍版的圣诞老人，也是有些新奇。
新奇归新奇，她心里更多的是忐忑不安，眼睛眨了两下又睁开，外国校长在她面前来回踱了两步，正准备开口说话。
校长室的门突然被外面的人推开了，叶陶和外国校长一齐往外看，然后看见了一张黑发灰瞳，五官深邃的脸。
“季医生？”
“你怎么来了？”外国校长先发制人地问道，语气不是很友好。
“我妈说你忘了钥匙，叫我顺路给你送来。”季云让看看季吉安，又看看叶陶，“你脸上的肿退了啊？”
或许是季云让的语气太自然，叶陶不自觉地回了他：“是呀，这周刚退，已经回去上班三天了。”
季吉安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一时间有一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你们认识？”
“季医生是……”叶陶的话刚开个头，便被季云让自然而然地打断接了过去。
“她是我朋友。对了，你之前欠我的钱不是还没还给我吗？”季云让装出一副临时想起来的样子，“爸，我正好找她有点事。你们要是现在不忙，我能先跟她谈谈吗？”
季吉安一听到是关于借钱，彻底打消了疑虑：“好，那你们先去谈吧。”
“我没……”
说着叶陶被季云让捂住了嘴带了出去，表情活像被一只被攥住了脖子的鸡。
出来后叶陶飞快地挣脱开季云让的束缚：“谁跟你借钱了？！”
季云让拍了拍叶陶的脑袋：“不这样说，你现在能出来？”
妙啊妙。
叶陶抬头盯着季云让看，原先她只是出于颜狗本性，觉得季云让长相出众，走在大街上都是人群里最靓的仔。现在季云让身上更是镀了一层圣光，五官被忽然出现的柔光美化得不似凡人。
他何止是一般的帅哥，这一刻他简直就是叶陶的救世主。
“说好浦东混浦西的呢？”叶陶总算想起来问。
“我爸真是浦东的。”季云让解释道，“他一岁半就来上海了，跟着我外公外婆在中国工作定居，上海话说得比我还溜，不过一般轻易不说。”
“你外公外婆是哪里人？”
“法国人。”
“……bonjour。”叶陶只知道一句法语。
“Bonjour。”季云让笑了，“别看我啊，我法语懂得不比你多。”
叶陶捂住了脸：“别说了，你这个国际骗子。”
“Je ne t\'ai pas menti。”季云让耸一耸肩，说话的声音好听极了。
叶陶突然想起来她还会一句法语。
那是从她以前看过的一部法国电影里学会的，Je t’aime。
不过她现在可没胆子说这句话。
季云让往教学楼外指指：“出去走走？”
他没等到叶陶回答，先迈一步提起脚走了。
叶陶慌忙小跑几步跟上。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身边耳边都是医大学生的欢声笑语，叶陶仿佛一瞬间穿越回了自己刚上大学那一年。
刚上大学那会儿她还没学会化妆，穿衣打扮无限接近长辈家里好孩子的风格，还是个七百九十多度的大近视眼，鼻梁上挂了只奶瓶厚的近视眼镜。那时连叶陶妈的朋友见了她，都只能夸一句，这孩子一看就学习好。
然而叶陶平时的成绩不好也不坏，再加上品味加持，在一众装扮时髦的女大学生里丑得越发平平无奇。
大二过了半年整个宿舍就她一个人没谈恋爱，一到休息天寝室的小姐妹们各有各的约会，各有各的交际。叶陶隔壁寝室的好友游丹最近新交了个学长男友，相当重色轻友，每逢周末就如同人间蒸发，叶陶打她几个电话都是嘟嘟的忙音。
单身狗也有单身狗的快乐，叶陶一个人在寝室里捧着西瓜看日剧。夏末的热风从窗户里的小缝吹进来，叶陶穿了件宽松的T恤短裤，T恤的领口随风松动，从她肩膀上掉下去半截袖子。
叶陶吃完西瓜下了寝室楼去倒垃圾，急匆匆地跑下去撞见一个人。被撞的人十年如一日的穿了件白衬衫，身型高高瘦瘦的很是好看，正是叶陶在看的日剧里男主角的模样。
男主角帮她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垃圾袋，又从旁边的草地里拿回来一只碎了一边镜片的黑框眼镜：“好像是坏了，你看看还能不能修？”
叶陶接过来眼镜，这副眼镜损坏得相当彻底，框架这儿的螺丝缺了一个，飞得不知所踪。
男主角见叶陶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缓声安慰了她两句：“同学，你是跟我一个系的吧？之前上课没怎么见过你。其实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挺好看的。”
叶陶当年年少无知，被眼前从天而降的少年无心的一句话撩到，差点误以为自己是日剧中的女主角。
电视剧演到一半，男主角的身后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宋衡，你在哪里干什么啊？不是说要出去看电影吗。”
啊，叶陶心中出现一阵叹息，她果然没有做女主角的运气。
声音的主人走到宋衡的旁边，小巧的瓜子脸，精致秀气的鼻梁，一双桃花眼横着飞男人一眼能要人半条命：“什么呀，这谁啊？”
要是按照颜值来排番位，叶陶想，过去的她在这姑娘面前不仅排不到女配，甚至排不上与她相熟的闺蜜女三女四，顶多能演个与她一面之缘的路人甲。
叶陶抱着一点难以言说的小自卑，没说一句话转身跑了。
“我大学的时候谈过一场恋爱，”叶陶看着医学院的景色，颇有几分触景伤情，“大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他长得很帅，有一个女朋友。她女朋友比我长得漂亮，成绩还比我好。”
季云让：“撬人墙角可不好。”
“没，我才撬不动他女朋友墙角。”叶陶笑了下，“可能就是因为他女朋友长得太漂亮，成绩太好了，大二下半年被他抓住劈腿，脚踏六条船。后来我们系都传开了，说他女朋友就是草原上一匹放荡不羁的野马，而他的头上顶了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季云让：“……”
“分手后他经常去图书馆自习，化悲愤为学习的动力，我有事没事坐在他旁边复习，一来二去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叶陶指指自己的眼睛，“不过我以前丑得很。还好大二寒假去做个手术把近视眼开了。你知道吗？我大学时候近视将近八百多度呢。”
季云让默默地看着她，眼里也没有什么类似同情之类多余的情绪，只是很平平常常地看着。
叶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对不起啊，我今天来这里是做我们杂志社的一个采访，主题是大学校园里的恋情。我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这些事了。”
“我大学里没谈过恋爱。”季云让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了一句。
“诶？”
“医学院唯一一个跟我表白的人性别为男，是跟我同一届的同班同学。”
“呃……”
季云让自信无比地说：“所以要开比惨大会的话，你一定比不过我。”
小学生吗？
叶陶一瞬间被噎得说不出话。
听了季云让的话她觉得这也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忍不住像秦知画一样八卦道：“季医生，看来你很有故事嘛。请说出你的故事来。”
季云让挑一挑眉：“你确定要听？”
这无疑是个悲惨的故事。
刚从法国读完高中回来的季云让人生地不熟，大学头一年与一个同样从外国过来的德国留学生相互抱团取暖。谁想到那德国佬没抱什么好心思，暗地里对季云让早已情根深种，大学五年便追了季云让五年。
“最出名的是有一次，他从实验室偷了五十只酒精灯在男宿舍楼下摆成个爱心向我表白。被我爸知道了以后，气得开除了他学籍。”
叶陶琢磨着，怎么听怎么觉得这故事有点耳熟。
“不过开除归开除了，大学也没有什么人敢跟我交朋友了。”季云让干巴巴地说，“我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在法国上的学。中文本来就不是很好，再加上他这么一闹，当时系里有一半的人都以为是我跟他谈恋爱才害得他被退学。”
可真惨啊。
叶陶满怀同情地说：“季医生，像这种恶意揣测的人哪里都有，不睬他们就是了。不过你高中以前在法国上的学，现在中文居然能讲得这么流利。”
季云让不说话，只望着她笑。
叶陶回味一下终于明白过来了，手掌握成小拳拳气得往季云让身上锤。
这个国际大骗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