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游龙戏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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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年，皇帝大婚，普天同庆，紫禁城里热闹忙碌，民间亦是张灯结彩。
养心殿内，宫娥奴才们进进出出，主管太监嬷嬷则在一旁忙着张罗。
啪——
一声清脆的碎响。
“谁——！”
梁九功怒目巡视，众人皆默不语。
目光很快捕捉到了地上碎裂的琉璃酒杯。
“你？！这可是皇上大婚用的酒盏。”
知道闯了大祸，肇事宫女应声跪下，两股战战。
“怎么了？”听到声响，玄烨自内殿走了出来，却发现一屋子人俱是跪在当地。
“你们？”玄烨皱眉，这才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碎了？碎了好，岁岁平安吗。朕早看着这玻璃的眼花，这下可好，去给朕换套银制的来。”玄烨环顾众人，接着道，“行了，都起来吧，朕不喜欢琉璃所以换了银具，都记住了吗？”
众人扣头应诺。
玄烨微目转身，像是又想起什么，边走边对一旁梁九功道：“带她下去治伤。所以说玻璃的不好，容易……还……”
后面一句貌似嘟囔，微不可闻。
梁九功摸摸脑袋，思索着主子的吩咐，一回头，这才发现先前那宫女的膝盖想是因为磕在碎琉璃上而挂了彩，只是血迹似乎到这会儿才刚渗出衣裤。果然皇上神目，小太监心里对主子的崇拜又一次飙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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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厅。
玄烨静坐案前，偏头斜视案上铜镜，时而皱眉，时而耸鼻，嗟叹连连，却是一言不发。
梁九功站立一旁，额上已是沁出了冷汗。
“唉——”
又是一声长叹，玄烨单手托腮，目光仍旧停留在镜中影像上，声音讷讷道：“小宝，你说朕是不是长得很难看？皇后她会不会嫌弃朕脸上的麻子？”
“回，回皇上……”梁九功腿一软，差点没跌倒，强撑着门壁，哭笑不得小心翼翼的应道，“魏侍卫大人按礼随魏太傅大人前殿赴宴去了，今儿不当值。”
“哦。”玄烨好不遗憾，继续盯着镜子打量，半响：“小九子，把苏麻给朕叫来。”
“嗻。”
苏麻本就在外殿张罗，听了通传很快应诏，谁知一进去却恰好看见玄烨一双凤目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不由微愣了一下。
“皇上，奴婢到了。皇上这是……？”
“姑姑——”玄烨凤眼闪着狡黠，微笑，“你来你来。”
一张俊脸在眼前越放越大，苏麻不自主的飞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却在玄烨轻手抚上她面颊的时候迅速胀成了苹果。
拍了拍，又捏了捏，玄烨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复又转过头去，继续盯着那面铜镜。
如蒙大赦，苏麻低头轻舒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掩去了尴尬，却听玄烨又道：
“很好，粉很好，不干不油，细腻紧致。”玄烨说着点了点自己脸上的麻印，声音放低了几分：“虽然朕觉得没什么，可万一皇后看了不喜欢……？朕瞧着你的香粉挺好，也拿点来替朕抹抹。”
苏麻这才恍然，敢情皇上原来是紧张了，可这小祖宗就只会把别人弄得脸红。
“奴婢遵命，这就去拿。”
“那就有劳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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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礼”原本是远古贵族男子的娶亲程序，被皇家移植后，仪式更为隆重和讲究。清皇的仪礼程序主要有“纳彩”、“大征”、“册立”、“奉迎”、“合卺”、“庆贺”、“筵宴”、“祈福”。所以当皇后最终被送入坤宁宫东暖阁，盖头掀起，交杯完毕之后，早已是日头西落，红烛照明。
皇帝的洞房，外设开门见喜，内陈富丽堂皇。
如意柄，双喜灯，龙凤床，红烛高照，灼灼火焰映着屋内仅剩的一对璧人儿。
皇后赫舍里容貌清丽，神情淡然，许是女儿家长得快些，她虽只大玄烨一岁，但较之玄烨那仍有些稚气的面容，这位大清国母倒是显得颇为成熟端庄。
两人但坐床上，各怀心事，对看不语。
玄烨微微皱眉，不知怎的，对坐之人让他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位见面不久就病离人世的额娘，那个丈夫死后才被封为皇后，在当上太后不足一年便薨逝的可怜女人。而产生这样的想法，让玄烨心里觉得抱歉。
许久，终于有人开口。
“不是佳子。”摇头。
“亦非良人。”敛目。
再一次沉默。
室内燃着熏香，烛火昏黄，烟雾萦绕，实在不适合打持久战，玄烨忍着呵欠，上眼皮与下眼皮不住打架。
“朕……困了。”
“……”
“你在紧张什么？朕还只是个孩子……”
长舒一口气：“谁紧张了？”
“那干嘛脸红？”
“脸红？”赫舍里扭头，“那是因为皇上的目光有温度。”
“目光也会有温度？”玄烨若有所思，接着呵欠连连，“算了，朕真的困了，你睡外面。”
言罢，玄烨滚到床里，却立马被硌得叫了起来：“朕不喜欢你这床，朕要回自个儿的屋睡去！”
“皇上——”不送。
玄烨不顾众人阻拦，大婚之夜硬是逃回了自己的乾清宫。孝庄太后知道以后当然少不了恼怒，而于众人则只是知道皇后娘娘把皇上给得罪了。
这之后，苏麻曾拐着弯儿问起那夜之事，谁料玄烨只说了五个字：“矫情的女人。”
帝后冷战，有些没来由，却又不知何时终止。
然而，皇帝不急太监急，太监后面那个人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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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建国，震慑周边，四海来归。适逢东邻国日本派史来访，给孝庄太后献上了一只纯种狐狸犬。
玄烨对此本是不满，那小日本国到底如狐狸般狡猾，只送一只便是断了纯种外流的后路。然而他还是喜爱那一身雪白，小巧精致的灵物，当下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
孝庄太皇太后见状正好顺势利导，很快便将“小白”赏赐给了新来的孙媳妇。
“皇阿奶——”
“孙儿，后宫寂寞啊——”
……
是日，皇上驾临坤宁宫。
上上下下，措手不及。
赫舍里放下手中的书卷，疑惑：“皇上今儿怎么来了？”许久不见，他倒是俊朗成熟了许多。
“朕……”玄烨不舍的瞟了一眼怀里的小狗，狠下心说道，“朕是来替老祖宗把小白放皇后这养几天。”
小白？赫舍里一早就留意到玄烨怀中那只可爱的狐狸犬，想必就是先前听说的番邦贡物了。
于是微笑道：“皇上大度，臣妾谢老祖宗赏赐。”
“只是寄养，寄养。”玄烨强调。
“皇上想了，就来看看吧。” 赫舍里笑笑，凑过去低语：“反正皇上还只是个孩子。”
“你……”玄烨怒，第一次觉得脸颊有点发烫，对上皇后的注视，原来目光真的是有温度。
翌日，坤宁宫。
“皇上？”
“天下都是朕的，小白也是朕的。”
第三日，坤宁宫。
“皇后也是朕的，朕说向东不许往西。”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
终于，宫内流传，皇上皇后和好如初了。
然而，这深宫之中，寂寞的并不只有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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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年，首辅索尼上书，以顺治帝14岁亲政为例，奏请皇上效仿先帝亲临政务。玄烨大喜，然朝廷上下惧鳌拜威仪者众多，纷纷进言劝阻，以皇帝尚幼，大清局势今非昔比，不宜过早亲政。孝庄太皇太后对此不作表态。
乾清宫里，玄烨烦闷生气，他这是在生自己的气。鳌拜啊鳌拜，朕对他是太好了。
随手拿过书案上的琉璃盏，十指紧扣，咯吱作响，待回过神来，那可怜的杯子已成了主人发泄的牺牲品，只是那双皮肉的现状亦好不到哪去。
玄烨看着手上的划痕，只觉得更是窝火：“朕说过不喜欢这些琉璃，都给朕扔了！”
梁九功战战兢兢，一边叫人进来收拾，一边忙着要传太医。
“不必了，把苏麻叫来。”玄烨看着宫女拿下去的琉璃器皿，忽然想起什么，于是接着道，“等等，那些就拿到储秀宫赏给惠嫔吧。”
惠嫔，那拉氏，辅臣鳌拜侄女，康熙四年入宫，甚获帝宠，赏赐不断，是同年嫔妃中唯一一个从庶妃升至惠嫔的，位阶只在皇后之下。然而晓内情的人都知道，皇上两年来从未踏足过储秀宫半步，说起来怕是至今连面都不曾见过。当然，知晓内情的人其实很少，玄烨这么做除了介于对鳌拜的不满，更多的则只是一种长久以来的习惯成自然。
殿外太监传报：“裕亲王福全求见——”
玄烨心情转好，对这个二哥，他是喜欢的。
“二哥年里封了亲王，可是有好一阵子不来看朕了。”
福全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笑：“皇上莫怪，臣这不是来了吗。”
玄烨瞧着他，故意打趣：“都说让你平时别戴了，惹人笑话。”
“笑，谁爱笑让他笑去呗，咱自个儿戴着舒服就行。”
玄烨无奈，转问道：“二哥前来，不会光为了和朕闲聊吧？”
“当然……”福全这才想起正事，遂故作神秘道，“皇上可还记得两年前臣寿宴时曾交给臣的任务？”
“嗯？”
“如今臣终于可以交差了。”
玄烨挑眉，这事他竟没忘，当时不过也就随便一说。
不待玄烨问话，福全又急道：“那人，皇上要找的桃花仙子找到了。”
“怎么说？”玄烨从案后走了出来。
“皇上别急。”福全喝了口香茶润喉，先前不小心扯着了嗓子，“皇上，臣那日与我家福晋闲聊，无意中提及此事，没想她竟然还记得那人，皇上说说这可都过去了好几年不是？”
“行了，行了，到底是谁？快说。”玄烨接过茶盏复又放下。
“那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她，竟然是她？”
目光飘向窗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游龙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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