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与君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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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皇上可曾留意储秀宫的惠嫔娘娘，那日宾客中就只有她一人着雪色裙衫，想来定是她不会错了。”
“是她，竟然是她？”玄烨的目光飘向窗外。
窗外，一株新种的蓓蕾在漫天飞雪中等待着绽放。
福全退下后，魏东亭看着陷入沉思的皇帝，小心翼翼的劝道：“皇上，即是如此就去看看惠嫔娘娘吧，两年了，娘娘她并没有错。”
玄烨回过头，眼里多了一份黯然：“即是梦，也许不醒会更好。”随即笑笑：“小宝说得对，小九子，跟朕去储秀宫走走吧。”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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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巷道上，落雪积了厚厚的一层。玄烨坚持步行，雪地里留下几行整齐的脚印，深深浅浅的从乾清宫一直通到储秀宫外。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小梅，你又逗我。”女主人白了那小宫女一眼，目光却不由望向窗外。
“娘娘，这回是真的，乾清宫来人通报了，皇上怕是已经在路上了。”
“真的？”女主人的眼中升起亮色，“快，快帮我看看这发钗是不是带歪了。”
翡翠玉钗，那是当年皇宫的聘礼。
储秀宫朱门石台，女主人斜倚着等待。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凌乱的飞絮飘到了鬓角，浸湿了睫毛，轻轻落下。
“娘娘，皇上他……”
“他不会来了。”女主人出神的望着远方。
白色的世界，春天还很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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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皇上，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索尼，索大人他怕是不行了。”
“皇后呢？”
“还不知。”
“改道坤宁宫，接皇后，让他们祖孙见上最后一面吧。”
储秀宫外脚印凌乱，皆向着另外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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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六年，辅佐了三朝的老臣终究没能熬过这个严寒的冬天，然而他弥留日子里的反复上书却似在与这严冬做最后的抗争。当寒销雪跻云开日明之时，迎春的第一声炮响便是登基六年的康熙皇帝终于亲政的消息。
于百姓这是天底下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于玄烨却是每一步都行得艰难。索尼走了，鳌拜依旧强硬，孝庄太皇太后则偏向于维持目前已有的政局，玄烨的努力争取到最后也只换来一副亲政不亲权的空架子。
玄烨很累，茫茫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一人绝世独立。
“皇上，天还冷，把这个披上吧。”苏麻将一件白裘披风搭在了玄烨肩上。
春寒依旧料峭，玄烨紧了紧那披风，对身后人道：“你们在这候着，朕一个人到园子里走走。”
偌大的御花园，经历了寒冬的摧残，除了几株常青藤，就只剩下一片破败残像。
玄烨沿着碎石路有一步没一步的挪着脚，如此景致当真不好看，就只有那积雪化水的潺潺溪流声还算悦耳。行至假山旁，却隐隐听到山石后传来人声，禁不住好奇，垫脚攀上山去。
假山后果然有两个人在私语，女的一身宫装，怕是哪宫的婢子，男的背对着玄烨所在的方向，雪袍金带，样子似乎有些急促。
玄烨不敢靠近，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不一会只见那男子交给了宫女什么东西，那宫女便红着脸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玄烨见状暗暗偷笑，只觉有趣也不欲打扰，转身便想离去，谁料脚下山石松动，一不留神就这样直桶桶的摔了下去，他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什么人？！”山那边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人生苦短，偷窥是罪啊，玄烨等待着该有的惩罚，怎料……
一炷香过去了，两炷香过去了，怎么还没有落地？玄烨偷偷的半睁了眼睛，什么东西明晃晃的？不对！一把推开，他怎么可以那样被人抱着？
“你……大胆！”惊魂初定，玄烨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你……没事吧？”猛的被人推开，白衣男子怔了一下，再抬头却发现，“是你？”
“你什么你？”玄烨整了整被扯得凌乱的披风，不满有人惊驾，遂没好气的道：“咱们认识？”
“那日……”白衣男子不知为何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在这宫里当差？”
玄烨觉得奇怪，这才抬眉仔细打量眼前这个人，峰眉入鬓，眼窝深邃,目光汇聚，特别是那双黑瞳，更是难见的有如孩童一般的清亮。明明五官透着刚毅，再加上先前不凡的身手，却不知怎的总让人感觉有些许书生气质,还，有些眼熟。
见对方也同样打量着自己，玄烨微微低头查看，白裘披风下只是一件普通的玄色便衣，他历来喜欢这样的布料，柔软贴实，只是在今天看来……那人该不会以为他是……
玄烨有些生气：“看什么看，不是太监。”别过头去。
太监怎会做如此打扮，白衣男子摇摇头，拱手道：“只是不想公子小小年纪便能在这深宫里当差，还行走自如。”
“你不也一样到处乱走，刚才还和……？”玄烨凤眼轻挑，嘴角一抹暗笑。
“公子莫要乱讲。”白衣男子显得有些局促，“刚才的事还望公子不要对他人提起。”
这个他当然不会说，宫里的女子按道理都是皇帝的女人，他犯不着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可是眼前人紧张的样子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捉弄。
“你信我？秽乱宫廷可是死罪，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只是想要入选御前侍卫，所以才托人打探打探。”
“哦？”玄烨好笑的看着那人的脸色瞬息万变，“就这个原因？”看刚才那宫女的模样明明不止如此，好大胆子竟敢骗他。
“公子看在刚才的解救，就帮我这回吧。”
这是提醒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玄烨好气，故意长舒了一口气道：“口是心非，果真是痴心女儿无情郎啊。”
白衣男子面成菜色:“公子误会，真不是那样的。”
“好吧，好吧。”玄烨也不再逗他，“只是选侍卫靠得是真本事，你要真有意，下个月校场实力说话吧。”
言罢看看天，时候不早了，那帮奴才怕是该等急了，遂转身要走，却被叫住。
“还不知公子姓名？”
玄烨挥挥手：“我不也没问你吗？若是有缘自会再见，公子加油吧。”
当然还会再见，只是那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再见面时会是那副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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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夜。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
“小梅，同样的玩笑不要再开，本宫要歇了。”
“不是的，是……”
“朕没有开玩笑。”
小宫女的话被来人打断，一个明黄的身影缓缓走入内室。
“是朕不让他们通报。”
“皇上——”昏暗的烛火，目光中有什么东西隐隐跳动。
玄烨见状，长叹了一口气，道：“朕顺道过来看看你，没打扰你休息吧？”
“皇上，”惠嫔俯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玄烨扶起她，又道：“朕听说你闺名唤作慧儿，蕙质兰心，以后朕就叫你慧儿可好。”
轻轻倚入玄烨怀中，“随皇上喜欢，只要皇上还记得慧儿就好。”
玄烨拍拍她：“这些年，辛苦你了。”目光扫到门边站立的小婢：“她是？”她不是那日御花园中与人偷情的宫女吗？
“嗯？”惠嫔看了一眼小梅，“那是臣妾的丫头，叫小梅，臣妾娘家带来的。不太懂宫里的规矩，刚才的事还请皇上不要怪她。”
“自然。”玄烨的目光黯了黯，扫到妆台上的一把檀木梳，“这，不是宫里的。”
一旁的小梅见状惊慌：“皇上，不，不是……”却在看到主子的示意后禁了声。
“不是什么？”玄烨追问。
“没什么。”惠嫔打断，“臣妾打小用惯的东西，便跟着带进宫来了。”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
“慧儿喜欢便好。”玄烨起身整了整衣角，“朕就不打扰你休息了，眼下国库虽紧，慧儿也不要克扣了自己的生活，让鳌太保知道了定会说朕小气。”
“皇上要走？”
“是啊，朕还有国事，改日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玄烨走后，小梅摸摸胸口，吐气：“皇上好厉害，一眼就知道不是宫里的，刚才好险，幸亏娘娘机智。”
“其实就算让他知道了也没什么。”惠嫔侧身躺到了床上，“这深宫能禁住我的身，却禁不住我的心。”
小梅不明白主子在想些什么，只当是她因为皇上离去而不高兴，便劝道：“我听说皇上从不在后妃处留宿的，皇上还年轻，娘娘想开些，耐心等等。”
等，惠嫔翻了个身，晦暗中有东西自脸上轻轻滑下。
一个要她等，一个不要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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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外，玄烨叫来了随行的太监：“小九子，去查一下惠嫔进宫前的事，记住回来直接向朕禀报。”
黑暗中只有远处的宫灯依旧照明，让人不禁怀念起三百年后那些亮如白昼的都市夜晚，然而这里的星空更为绚烂。玄烨抬首望天，但愿一切不像他想的那样，但愿传言终归只是传言。
那份记忆虽然遥远，却总在不知不觉中影响着他的判断，也许，也许当初还是喝下那碗孟婆汤的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与君重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