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曲高河》崖余九岸

2、关于青春的秘密

　　时间回到2004年，曲家院里住满了人的时候。
　　那几年小镇刚刚开始发展起来，许多外地人过来谋生。曲孝云守着一个大院，他有一份工资不高的工作，但每个月收到的房租给他不算富裕的家庭带来了可观的收入。算上他家，院子里一共有四户人家，均是青年夫妻带着孩子。这些住户搬来的时间不等，最短的也有五六年了，孩子们也是一处玩到大的，三个小子三个闺女，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好在也多了几分人气。
　　曲孝云的父亲去世了三年，他那可怜的儿子也丢了两年，这两年曲孝云和高玉桥一直打听着儿子得下落，时间一晃过得也快，儿子应该也有七岁了吧。曲孝云抽着烟，看着写作业的女儿，算了吧，都两年了，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他看着女儿，想怨又怨不起来。
　　曲孝云的女儿叫曲高河，那年十六岁，高一。在父亲叹气时她正写着数学作业，高中的数学在她来看如同天书一般，桌子上放着的那本教材全解压根帮不了她的忙。
　　三角形内切圆半径的取值范围，几个公式搅得她一脑袋乱麻，她拎着书的封面页去找林优，刚走出家门封面就掉了，她把书皮揉成团扔到了脏水桶里，隔着玻璃，“林优，第三题我为啥算得和答案不一样？”
　　林优抬起头打开窗户，“把你本子拿过来，我看。”
　　林优人如其名，各方面都优秀，长得好看，脾气好，学习也好，是全校前十名，真真是隔壁家的孩子。她按着步骤往下看，一脸无奈，“你公式写错了，是cos方x，不是cos x的平方。”
　　“不是一个意思吗？”曲高河一脸茫然。
　　“林优你教她数学还不如去教棋盘，棋盘开了窍她也开不了。”宋远抱着篮球和赵卓然从外边进来。
　　“大爷的你欠揍吧！”曲高河来了脾气，准备过去踹他。
　　宋远扭身从赵卓然身后绕过去，到了林优窗前，“我今天和然子打球，把他毙了，厉害不！”
　　林优从屋里出来，“厉害厉害，你就天天和郑子维欺负卓然吧。”
　　“谁欺负他了！”宋远不满道。
　　林优没再理他，走到赵卓然旁边，曲高河识趣地走开，宋远刚要过去，曲高河粗暴地拽着他的领口把他拽走，“你凑过去干嘛啊你，咱俩的事儿还没完！”
　　宋远比曲高河高出一个头，被曲高河拽着弯了腰，小时候还好，权当让着她，但现在这么大了，一米八的大个子被一个小姑娘拽着走，他妈还边做饭边抬头看他，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甩开曲高河。“放开，不想和你闹！”说罢朝着林优的方向看去，她和赵卓然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都是满脸笑意。
　　曲高河被他这么一甩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心里也多了几分其他的怒火，微带着些酸味儿嘲讽，“别看了，再看人家也不喜欢你！”说罢扭头进了屋。
　　晚上曲孝云和高玉桥商量，隔壁那间房空了有三年了，与其空着不如也把它租出去。
　　那间房是曲孝云父亲活着时候住的，父亲死后房子财产也都留给了他，曲孝云算是独生子，有个哥哥早在四十多年前夭折了，这个院子，他有充分做主的权利。
　　临近暑假，天气越发热起来，男孩儿们放学一回来先脱掉校服和背心，跑到压水井前往上抽两盆水从头浇下，比姑娘们吃冰棍儿爽快多了。曲高河和林优咬着雪糕在自家透过窗户看外边，一个人看一个男孩，视线也不会打架。
　　有时候曲高河想不通，林优各方面都好，为什么偏偏这么没眼光，宋远多么好，个高，胳膊也有力量，长得浓眉大眼，人又幽默开朗，在学校也是扛把子的人物，打架谁也打不过他，这么好的人，林优偏偏看不上。反观她喜欢的赵卓然，细皮嫩肉的，眉眼促狭，什么丹凤眼桃花眼，她只从里面看出了小算盘了，什么逃课、不写作业、打架抽烟被发现，赵卓然总能说出各种理由，在老师和家长面前两套说辞，自圆其说，面不改色心不跳，坏事自己做绝了，最后都推到了郑子维宋远那群冤大头头上，也就花言巧语把林优绕进去了。
　　其实赵卓然没曲高河看得那么不堪，十五六的小男孩儿，再算计也算计不成什么大事，最多兄弟几个一起挨顿打，偏偏挨打的人里边有宋远，宋妈都不晓得她打自己的儿子别人能有多心疼。
　　“曲高河！紫薇找你！”
　　高一七班门口，宋远朝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曲高河大喊。
　　“你大爷的，再叫紫薇老子和你急！”郑子维扬起拳头，他心知真打架他是打不过宋远的，但兄弟间，在女人面前逞逞威风，也就不计较什么了。
　　宋远拳头捶在郑子维拳头上，“老子不和你闹，你瞧，尔康来喽。”
　　曲高河睡得两小脸红扑扑的，齐肩的短发都别在耳后，皱着眉头杀气腾腾地走到后门，没好气地开口：“咋啦！”
　　“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叫你起来上个厕所。”郑子维一本正经地说完后哈哈笑了起来。曲高河的起床气终于爆发了。
　　“滚！”她随手从旁边的课桌上拿了一本练习册，卷成筒状，朝着郑子维干瘦的后背狠狠砸下去，从七班追到了十一班，上课铃响了，她十分不甘心，“郑紫薇你放学等着！”
　　曲高河自上学就不是淑女，尽管她矮小，瘦弱，但和男生打架出了名，从小学到高中，每位和她同一楼层上课的同学都见过她在楼道追男生，手里拎着的东西也不同，从扫帚墩布到凳子桌腿，拿着书和黑板擦打人已经是为了形象收敛了。
　　每人都有自己的口味，有人喜欢温柔如水，有人偏喜欢狂暴如雷，林优是温柔如水的脾性，曲高河就是那狂暴如雷，她的性子直，脾气大，一惹就急，一般爱用暴力解决问题，当初她弟没丢的时候，她弟一闹脾气她就打，再哭再打，整治得她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若不是她弟丢了，怕她这辈子都不知道细腻敏感是何物。
　　期末考试如期来临，曲高河学的是理，但是她理科成绩一般，除了语文英语写得满满当当，其它科目除了会做的题，剩下写了一大堆解设已知，步骤实在编不出来就早早交了卷。
　　交完卷子她坐在教学楼门口等林优一起回家，等到所有人都交卷出来，住校生都收拾行李回家了也没等到她。宋远和郑子维还有同一片儿住的几个男生出来从教学楼旁边的公共厕所出来，看到她坐在台阶上，宋远老远就问，“嘿，你怎么还没回去，林优呢？”
　　曲高河起身，“我找不到她，我一交卷就等她了，现在也没看见她出来。”
　　宋远听这话急了，“你们先走吧，我和她找找。”
　　其他男生都走了，郑子维留下和他们挨教室找，每个教室都锁门了，曲高河正挨着找女厕所的时候从二楼窗户看外边，看见楼下有两个人，正是林优和赵卓然。
　　她出去让他俩从厕所窗户向下瞧，教学楼后门正对着的小树林里，清晰的可以看见两个明丽的身影，他们并排坐着，笑着，然后接吻。
　　曲高河如同受到了打击，在她心里神圣的林优，就这样变成了俗人，那重叠在一起的嘴唇是对纯洁的玷污。
　　“幸好不是宋远。”曲高河在心里默默念叨，随后她被这个想法吓着了，宋远，她真的，喜欢上了宋远？没错，从初二他为她打架那次，她就喜欢上了宋远，但她不敢承认，像她这样暴躁的女孩儿，不会撒娇，不会乖巧，不懂温柔的女孩儿哪有资格喜欢一个人，即使喜欢了，人家也不会喜欢她的。对，宋远喜欢林优，她早看出来了。
　　她平静着推开旁边男厕所的门，掀开画着红色男生头像的白帘子，拽出了紧攥着拳头的宋远。
　　“别看了。”她轻声说，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温柔，如此沉静，如此理智。
　　宋远又甩开她，径自走去。
　　郑子维跟着曲高河，不解问道，“他怎么了？”
　　曲高河茫然看着他，“我今天才知道，男厕所和女厕所的味儿不一样。”
　　郑子维闻言先是笑了几声，说：“改天也让我去女厕所闻闻。”后来忽然意识到不对，冲着曲高河甩了脸色，“你一姑娘家家进什么男厕所啊！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那是你去的地方不！你啥时候能长点脑子！”
　　曲高河也恼了，“那你看见不把他拽出来啊！”
　　“看见了能怎样！我们班有俩人天天躲窗帘后边亲，何况宋远看过的东西多了去了，没见你这么着急的，又不是啥少儿不宜的场景，你看电视剧就没亲嘴的啊！”
　　曲高河知道和他说不通，没再理他，就这样回了家。
　　假期的开始一点也不愉快。

作者有话说

　　男主下一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