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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本是娇娥 ...


  •   褚之灼恹恹趴在手臂上随意摆弄着桌上的物什,看着笔尖的毫毛被吹散又慢捻合拢,只觉分外无趣。

      将毛笔丢至一旁,他直起腰左右活动了下身子。

      除妖捉鬼,行摊算命,听起来这是个顶奇妙的行当。

      平常人家家里喜事排期算吉日、丧事下葬选址做法事,都要寻个把道士师傅来看看,求个心里稳妥。

      虽有大把闲士趁此机会故意作态从中获利,但却也没有如何摒弃这门东西。人们最擅长的不过也是自欺欺人。

      看似不过动动嘴掐几下手指头的功夫,真正费心思的能有多少。

      褚之灼支起手肘撑着下巴,他做这门营生,不过也是图个来钱的活儿。

      自小生在山林里,远离凡世尘嚣,家中父母又对他多加疼爱,无甚苛刻要求。才养得如今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性子。

      摆个小摊,做个道士,也是小时候看的志怪故事给他的启发,要说真本事嘛。

      如果能说会道也算是本事的话。

      按照通俗的语言来说,他自认就是个江湖骗子。

      江湖骗子拾掇拾掇自己,悠哉起身晃荡到旁边铺子。

      褚之灼抿出笑意,驾轻熟路地绕进正门,这瞅瞅那看看。

      老板是个矮壮的男人,脸上像是坠了五六两肉,笑起来要挤得眼睛都不见了。此时他正从那细窄的眼缝看着进来的褚之灼:“褚先生,刚做的新鲜山梨糕,还是老规矩,随意看啊。”

      褚之灼挑起一块青褐色的,尝了一口。

      这家的山梨糕是长安城做的最好的几家之一,将新采摘下的山楂和山梨切碎成泥,汁水与果肉分开盛装。混合两种果肉,调入山上的野蜂蜜,用糯米粉揉搓均匀,有些会适当加入当时季节的水果以佐配,填入模具中,放置一晚,倒出成形,即可食用。

      剩下的汁水又可当作糖水饮品,清喉解渴,十分惬意。

      这山梨糕入口微酸,回味又带着些甜,口感细腻软糯,直刺得人口舌生津,吞下后唇齿间还泛着淡淡的香味。在这个季节,大多数人家总会做些山梨糕做平日零嘴。

      褚之灼提上方才让店家包起来的几块山梨糕,预备带回家作小食。

      褚之灼站在门口,掂量几下油纸包,美滋滋地跨出了门槛。

      这时,万鹤楼的小二吆喝一声,楼下踏出一白衣身影,径直向着褚之灼的方向走了过去。

      褚之灼惦记着将糕拿稳,并没有在意那对向而来的人。

      两人离得渐近,却又有一步之遥,卫柔荑偏头瞥了一眼这道家先生,微不可察地往旁挪了一小步。

      褚之灼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察觉,两人擦肩而过。

      待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冷香,察觉似的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与往常无异的商铺,后方空无一人。

      卫柔荑进入糕点铺,绕着柜台转了一圈,向四周暗暗打量。

      眯眼老板又介绍了一通店中糕点。让伙计带卫柔荑试吃几种样式。

      铺子不大,三面环着桌子摆放的糕点充得满满当当,客人自主选择,看中哪种可以直接食用,亦或是让伙计包好带走。

      卫柔荑站在品尝的小桌前,捻起一支松花糕,用手指细细摩挲着棍上的纹理,又凑上前去鼻间轻嗅。心下有了定论。

      不是这个,可明明方才这里气息还十分浓郁。

      不对,这样一看这店里的气息又和刚才不一样,已经平平无奇,就是一家糕点铺应有的样子。

      卫柔荑转念一想,莫非是那物被人带走了?

      想起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灰袍先生,之后又没有人再从店里出去。又觉得不无可能。

      她本是在楼上用餐,突然感受到这方气息波动,是自己追逐已久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气息,不愿让它又有逃脱的机会。她随即下来察看,却发现它的踪迹又消失得无影踪。

      卫柔荑绕到一个空旷无人的巷子,从怀中取出一纸黄符,右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眉心凝起,在符前的虚空中用手指作笔走走画画。

      那符纸被卫柔荑施下法令,竟能毫无依靠地立在空中,符纸在风中飘荡起伏,手下符文的最后一笔也已走完。

      卫柔荑轻叱一声,以手指作引,那符文便往纸上聚去,金光若隐若现,纸上浮现出奇奇怪怪的图案。

      符纸继而竟又无征兆地燃烧起来,符文随着火光渐渐消失。卫柔荑又取出一白纸对折弯曲几下,成一倒弓形的奇怪形状,那纸呼悠呼悠扇动几下,向着一个方向飘去。

      卫柔荑见状记下方向,跟上了那奇状白纸。

      一群打闹的孩童从巷尾穿出,一路玩笑过来没有发现半分不正常的现象。

      再看那处燃烧符纸的地上,依旧是青砖泥土,没有半点纸灰沾染上去的模样。

      陈家大宅。

      陈家做商贾贸易之事,平时事务来往繁多。家中人丁众多,此时的陈宅却是少见的寂静。丫鬟仆人也鲜少有瞧见在房间走动的。

      各院门户紧闭,哪里能瞧见往日富甲家宅的气势。

      一个丫鬟端着刚打好的热水从廊里走过,穿过宅院,来到后头主人家居住的地方。

      她轻轻叩了叩房门,垂头低声道:“夫人,热水来了。”

      “进来吧。”过一会儿里面响起回应,丫鬟推开门走进去。

      她将水盆放在盆架上,取一帕巾细细淌过,又将其拧干,理清褶皱,方拿着帕子走到床前,正待为床上的人擦拭,一只手突然伸出:“我来吧。”

      “是,夫人。”丫鬟退下。

      陈夫人手中执帕,为床上的人仔细抹着脸。她心情低落,眼角耷落,透着悲哀与绝望。

      擦拭着面前人的面颊,她却忽而停下不忍再动作,重重叹出一口气:“张大夫,我夫君究竟何时能醒?”

      那卧床之人即是陈家掌柜,亦是陈慧因久病的爹爹。

      张大夫又一次将手搭在陈老爷脉搏之上,仔细把握,确认自己没有弄错,也更加焦虑:“夫人,按照脉象来看,陈老爷身体已趋平稳,照理来说应当已经清醒,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恢复意识。”

      陈夫人泫然欲泣,又无可奈何,只得吩咐库房将补药备好,不要让老爷的身子再衰退下去。

      “娘,姐姐已经去想办法了,爹爹这样我们都不愿看到,”着古蓝外袍的公子将夫人的手握住,抚肩安慰,“您也莫要太过忧心,当心坏了身子。”

      陈夫人似受到些许宽慰,面上却仍是愁云密布:“若真有法子倒好,要是无路可医......”

      陈夫人不忍再往下说,话里的意思却已分外明显。

      陈荃因同样担忧,也只得将母亲揽在怀里继续安慰。不一会儿,细微的哽咽声自陈荃因怀里传出。

      褚之灼脱去外袍,去到里间,屏风后头泛着热气,丝丝缕缕从上头冒出。浴桶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

      他站在桶边,随意将衣服撤下,搭在屏风上。待脱去最靠里的内衫,还有一层薄薄的里衣,衣衫脱落,看到的不是男子的皮肤,而是一圈一圈绕上的白色绷带。

      褚之灼解开系带,顺畅地呼出一口气,好不容易回到家才能够喘口气。

      绷带落下,紧紧缠绕的痕迹还留在身上,不同于男子粗糙泛黄的白嫩皮肤被锢过留下红痕。

      褚之灼踏入浴桶,任热水漫至脖颈,胸口处的柔软起伏在水波之下被遮掩地极好,惬意地闭上双眼歇息。

      她本就是女娇娥,不过出门在外,为防不测又没有习过武艺傍身,扮做男子会方便行事许多。

      雾气弥漫,水中的女子靠在边沿,阖闭上眼眸的面上看起来平静恬淡。突然,似有些变故般,那人眉心蹙起,睁开眼睛从水里站了起来。

      褚之灼又裹上布条,每次回到家就会放松下来,大脑清空。这下突然想起白日里的事,只觉心下发慌。

      平时随口胡诌两句哄下时逢郁闷的街坊,倒没什么大事,并且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胡诌。

      比如前天夜里还有传出生孩的消息,产婆进去了又被送出。第二天来找我询问为何夫人腹痛难忍,夜不能寐。我要不说是母子平安只是时日未到,还能是恶鬼投胎折腾娘亲怎么的?

      再比如大大前天深夜隔壁小儿慌忙跑来要我去看看他突然起身抽搐的爷爷是怎么情况。要不为什么说小孩子不懂事,爷爷做个噩梦也要跑来。我也就假模假样做个法,走个过场,就被赞说上仙显灵。

      再再比如大大大前天那对门的伙计......

      可这次与往日不同,陈家家大业大,若是被发现是在糊弄他们,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行。”褚之灼暗想,“我得收拾东西趁早跑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本是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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