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230、师生

　　石桥下的水静静地流淌着，四周的灯光已经渐渐地暗了下去，很多人家已经开始走入了梦乡，阿四有些心神不宁，老板一个人对着杜旅宁怎么这么久？阿四悄悄走下车，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屋子。
　　杜旅宁看着面前的荣初，“以一换一，什么意思？”
　　“用我换阿次！我应该不算太差吧，你们对我一直有兴趣。”
　　“你这个想法非常疯狂。”
　　“向你们学的，和疯子呆久了自然也就疯狂了，正常人反而会被识破。”
　　“先不用说我是否会接受你这个疯狂的想法，你认为阿次会同意吗？”
　　“这个就不是你操心的问题了，我只问有没有这种可能，让我代替阿次一段时间，让阿次可以好好地休息，你们也不会需要一个时常会出状况的杨慕次上校吧？而我就在这段时间里代替他，成为你的人质，这个交易你一点都不吃亏，你让雅淑成为军统杀手，让荣大少爷误会我，不都是为了控制我们兄弟俩吗？现在我主动将我自己送到你手里，这个足够诚意了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完成这个调包计划？”
　　“就凭你对阿次的不舍，就凭阿次愿意为你舍命的情义，我想你会成全的，其实这也是成全你和阿次之间的亦师亦父的感情。我并不是要带他脱离军统，只是让他暂时离开去做荣初，而我做杨慕次。”
　　“荣先生，你的计划很诱人，我不否认一直以来对你的欣赏，可是你忘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阿次，除非他死，否则他不会同意你的计划的。”杜旅宁的确了解阿次，“你想逼死阿次吗？”
　　好，就等你自己问出这句话，阿初心中暗喜，第二张感情牌打出了。
　　“那您说我该怎么办？要么看着阿次油尽灯枯，要么用我的命逼死自己的弟弟？您有第三条路供我选择吗？”
　　杜旅宁再次沉默了，他看着眼前的荣初，想象着阿次，眼前晃过的都是阿次离别时眼含热泪的模样，这几年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不多的几次也都是和任务有关，几次都跳出重伤、勉力为之及以死效忠这些字眼，可以想见这些年阿次过得有多艰难，才会逼得荣初主动要求自己来替换。可是杜旅宁太了解阿次了，他同意荣初的替换计划就等于逼死阿次。
　　“我可以答应你暂时不给阿次任何任务，其他的我无法做到。”这已经是杜旅宁能做到的极限了。
　　“好，有您这句话，我也放心多了，至于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阿初的目的达到了，他原本就不奢望杜旅宁会同意他带走阿次，他要的只是让杜旅宁知道他荣初的想法，这样将来如果跃春那里得到组织认可，他将阿次带离上海，杜旅宁也只会认为是荣初的一意孤行，而不会去怀疑阿次的身份，这样也可以为阿次的将来消除隐患。
　　“今晚原本我以为有可能是阿次出现的。”
　　“是，但是我用药迷晕了他。”阿初毫不隐瞒，这也是他需要给杜旅宁强加的印象，为了阿次他荣初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他今晚若出现在别墅里，突然见到您，会是什么后果？当然我也不知道我会遇到您，我还是那句话，杜处长，为一个活不了几天的人送掉自己和同伴的性命不值得，而且武田这个人狡猾多变，您根本不知道他将病人藏在哪？”
　　“我如果死了，对你带走阿次不是更有利吗？”
　　“我并不关心您的生死，我是替阿次关心您，为了替您缓解在重庆的压力，他拼了命的去设计李士群，他如此在意的人我不得不在乎！”第三张感情牌，杜旅宁的眉头紧了紧，但没说话。
　　两个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门外的阿四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回到车里后，长出了一口气，可心中怎么觉得堵得慌，难道这兄弟俩只能是这种命运？必须一明一暗吗？阿四突然有些气恼地敲打了一下方向盘，离开了老板的杨先生能平静地去做荣先生吗？老板难道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而且老板怎么可能代替杨先生进入军统局？阿四一个人坐在车里纠结着。
　　“和我说说阿次吧。”杜旅宁终于松口了。
　　“您想听什么？”阿初的口气也缓和了下来。
　　“随便什么都可以，或许以后我们再也不可能相见了，其实荣先生你今晚和我说的一切并没有太多意义，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看见几个日出。”杜旅宁的话语中突然有些悲观，的确，刺杀汪精卫势在必行，并不会因为昨晚的失败而终止，他的命也就在这几天。
　　“我不这么看，杜处长，你们应该没有机会再见到目标了，武田菊次郎不会给你们第二次机会的，今晚他的布局摆明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给汪精卫治病，只是做诱饵而已，诱饵只能用一次，除非你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他知道了你们的存在他才有可能设第二个陷阱，可是如果你们暴露了还会有机会靠近吗？”这番话将杜旅宁说得有些愣住了，他有些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荣初，“荣先生，我的确有些意外了，你对情报工作也很在行。“
　　“请您别忘记了，我是阿次的大哥，这些年我们在不停地互换，也正是如此我才会提出由我替代他的想法。”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在想替换，而不是共同加入？！”杜旅宁的问题让阿初心中一惊，糟了，自己刚才还是说太多了，阿初掩饰地笑了笑，“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对政治不感兴趣，将来我只希望做回老本行，我不想介入任何的政党之争之所以现在为你们做事，纯粹是因为阿次的缘故，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真正的成为阿次那样的人。”
　　“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想。”杜旅宁寓意深长地说道，阿初暗暗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面对这个老狐狸的确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该说的。
　　“我会认真考虑您的建议的，但是希望您别抱太多的希望，呵呵，”阿初岔开话题，“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您见过阿次真正发火吗？”
　　“你是担心明天他醒来后找你算账？”杜旅宁也笑了，荣初居然用药迷晕了阿次，的确够绝。
　　“您不愧是老狐狸，哈哈，不介意我这么说吧，因为我常常说阿次是小狐狸，我的确有些担心这个小狐狸明天会做如何的反应？”
　　“你会怕阿次？”杜旅宁忍不住打趣道，自从进这个屋子只有这一刻是轻松的。
　　“不是怕，是不忍心让他体会像我一样纠结和愧疚的心情。”阿初毫不隐瞒他对阿次的包容和关爱，杜旅宁有些动容。
　　“阿次真的很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大哥。”
　　“我何尝不是？！”阿初笑了，面对一个真正关心阿次的人，即使对方是敌人，阿初也恨不起来。
　　“我只能告诉你，阿次吃软不吃硬，还有就是你得和他讲理，即便是强词夺理你也得压过他，明白了吗？”杜旅宁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哈哈，明白了，谢谢杜处长指教，那我们后会有期了。”
　　“嗯，后会有期。”说着杜旅宁先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我还有一事想问您，‘弟子规八点’这个游戏您到底是要阿次做什么？我非常好奇，阿次也一直不知道最终的答案。”
　　“没有答案，”杜旅宁看着眼前的荣初，突然感觉就像看着阿次一样，“阿次，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去想问题去设计而已，我很高兴你最终学会了。”说完杜旅宁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忙笑了笑，“你们俩实在太像了。荣先生，请不要告诉阿次我在上海，没有必要让他多个挂碍。”
　　看着杜旅宁离去的背影，阿初心中默默地说道：“不管你带给阿次的是什么样的命运，我都谢谢你给了阿次这么多的关爱，就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们俩对决。”阿初的眼神如夜空里的星星明亮清澈。
　　阿四看见杜旅宁先离开了，赶紧又跑出了车子重新回到了小屋，就见老板一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刚才的谈话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老板，您还好吧？”阿四轻轻地问道，阿初没响应，只是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阿四，眼神中有种不确定，他都有些想不起来刚才和杜旅宁到底谈了些什么？阿初只记得自己不停地提醒自己千万别说漏了嘴，带给阿次危险，这种挂念让阿初面对杜旅宁时有种心虚的感觉，所以当杜旅宁离开房间后，阿初双腿一软就坐到了椅子上，当年军统要杀他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老板，您没事吧？”阿四再次问道，他有些担心，这种神情以前他看到过一次，就是杜月笙找老板谈事的时候，结果那次老板就发高烧生病了。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让我再坐会咱们再回去，你也坐下咱们说说话。”
　　“好，”阿四走过去先给阿初倒了杯水，“老板，您先喝口水，定定神。”
　　阿初接过杯子喝了几口，然后突然有些自嘲地笑了，“阿四，你也看出来我在害怕？”
　　“您不是害怕，你是担心拖累杨先生，我就从来没见过您怕过什么人。”
　　“你错了，阿四，我怕很多人，我怕荣大少爷，我怕雅淑，我更怕阿次。”
　　“那是您关心他们，他们都是您最亲的亲人。”听了这话，阿初不响再说了，仔细地看着阿四，突然发现阿四看上去也沧桑了些，这些年其实阿四也不轻松，为他们兄弟俩四处奔波，阿初心中突然很内疚，“阿四，这些年辛苦你了，我都忽略了你，对不起。”
　　阿四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老板，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和我说这样的话？”
　　“阿四，你先坐下，”阿初伸手拉了一下阿四，让他重新坐了回去，“我是真心话，这些年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帮助阿次身上了，就连雅淑都被我冷落了，更何况你？想想是真对不起你们，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原本你根本不需要跟着我们兄弟俩过这样的日子的，或许你现在也和龙涛一样，有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家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天也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阿四，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告诉我，如果我能做到一定给你！”
　　“老板，您这是要赶我走？”阿四心中有些慌乱，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自己离开后老板和杜旅宁之间又说了什么吗？
　　“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赶你走，我和阿次对你的感情你还不清楚？说起来你是我的保镖，其实你和我的家人有什么区别？阿次心中更是把你当兄长一样看待，阿四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也是真的累了，要不是为了阿次，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可是你也知道那个混蛋的脾气，八匹马都拉不回的，所以我只能陪着他熬着，可是你不同，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真的，如果你选择离开，我和阿次都会祝福你的，绝不会怪你。”今天晚上阿初似乎特别多地感慨，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刚从一个魔窟里出来，又面对了一个强劲的对手，有如过山车的夜晚让阿初疲累之余很想说说心里话。
　　“您不是赶我走，我就放心了，老板您还记得当初您知道我是杜爷的人后，您很失望但是还是选择了相信我，从那个时候起我阿四就下定了决心，您到哪我到哪，除非我死了或者是您不要我跟着您了，否则绝不离开。”
　　阿初无话可说了，他看着眼前跟了他这么些年的阿四，除了感激还能说什么？疲倦的身体渐渐地在复苏，为了他们，我绝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