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229、我代替你

　　小石头胡同的灯火在阿初看来总是有些诡异的昏黄，或许是因为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接受阿次已死他要替阿次活下去的任务，当时的阿初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所以连带着他看这个小石头胡同32号的灯光也是怪异的，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从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阿初不由得有些紧张，真奇怪，又不是第一次面对杜旅宁，只是这次他是独自一人，而且谈的还是阿次的事，这个分寸需要很好的把握，否则以杜旅宁的老辣很可能看出破绽。
　　杜旅宁站在门口，突然犹豫了起来，进去就很可能是知道他不知道的真相，他想知道吗？杜旅宁没有想到时隔这么些年后，自己居然也会有些近乡情怯。他终于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灯光里是一张如此熟悉的脸，可是眼神却淡定疏离。
　　武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大发雷霆，佐佐木和安然还是第一次看见武田如此暴怒，佐佐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敢吭声。安然已经隐约猜到了武田今晚的计划被荣初给破坏了，可是这个计划是武田自己的设计，现在的武田是有苦说不出，因为这个荣初没有做错任何事。安然心中偷笑着，但是表面一脸的冷淡。
　　武田将桌上的茶杯给扔了出去，他不是一个不愿意面对失败的人，可是这次的失败非常的窝囊，甚至他都不知道谁是敌人，就给这个莫名其妙的荣初给搅和得七零八落，怪就怪自己还是胆小了些，最终没有直接拿汪精卫的命做鱼饵，所以才临时换了个替身，就是这个替换坏了事。武田能怪谁？终究还是自己临门一脚退缩了，武田气愤的是这个，他居然也做了那些患得患失的无能之人才会做的事！
　　“铃木大佐，明天下午二点我要见到这个荣初！带他去陆军医院，还有那个近卫一起，就他们两个！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哪？明白吗？”
　　“是！明白！”安然应声答道，那个病人在陆军医院，武田下午在梅机关做了调包。
　　“你今天对这个荣初怎么看？”冷静下来的武田突然问起了安然，安然一怔，而后回道：“骄傲，有些自大，但是反应快速，心思缜密。”
　　“你给他的评价挺高，还有其他的吗？”
　　“心思缜密的人往往会被细节拖累，看他对他的夫人就能看出他是个放不下的人，这种人会很累，难成大事。”
　　“哦，你这么认为？看来你还是不太喜欢这个荣初啊？”
　　“将军，铃木不太明白，为何将军一直关注我是否喜欢这个荣初？我对他的观感难道对将军很有价值？”安然反将一军。
　　“是，我需要一个人从另外的角度去观察一个人，你就是那个另外的角度，因为铃木大佐一贯的冷静，我相信铃木大佐的直觉。好了，没事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安然和佐佐木离开办公室。
　　阿四眼睛都不敢眨地看着小石头胡同32号房间的灯光，老板死活不让他跟着，留他在这里干著急，难道老板真以为自己是杨先生？若杜旅宁动起手来，三个老板也不是对手啊，哎，这兄弟俩真要人命啊。此刻阿四忍不住想起杨先生的好了，起码杨先生的身手对付杜旅宁绰绰有余。
　　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在昏暗的灯光中审视着对方，阿初先打破了僵局，走到桌子边上帮杜旅宁倒了杯水，端给了他，“你没有让我失望。”
　　“这种小伎俩还难不倒我。”杜旅宁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是吗？那今晚在别墅里的小伎俩怎么样？”
　　“你是要我感谢你吗？”
　　“那倒不用，你的感谢对我荣某人来说未必是好事。”
　　“你的确很聪明，知道轻重。”
　　“当然，你们是不会容下有能力但是不为你们所用的人的。”
　　“明白就好，荣先生的锋芒的确比当年收敛了很多。”
　　“亦是拜你们所赐，每天过着双重生活再不收敛岂不是自寻死路。”
　　“荣先生，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对话吗？我想你约我到这，不是为了和我斗嘴的吧？”杜旅宁轻轻地放下了茶杯。
　　“当然不是，我在等你问我。”
　　“问什么？”
　　“看来阿次真的跟错人了，他的生死在你心中没有一点份量？”听到荣初的话，杜旅宁的眼神收缩了一下，身体忍不住微微往前倾了一下，这个变化没有逃过阿初的眼睛。
　　“你在故弄玄虚，阿次如果死了，你也不会在这里了。”杜旅宁尽量控制着语调。
　　“对你而言阿次还活着吗？”阿初的语气中突然有了些怒气。
　　“你想说什么？因为阿次不能以杨慕次的身份出现？只能以你荣初的名义活着？这原本就是阿次的使命。”杜旅宁强硬道。
　　“使命？杜处长，请别用这么堂皇的字眼来阐述你们卑鄙的做法，就为了你们所谓的该死的使命，我的弟弟也就是杨慕次上校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还用我多解释吗？相信杜处长心中也清楚，这些年你们是怎么对待阿次的，几番出生入死，最终就用一个在我看来狗屁不值的上校军衔打发了，你能做这种事，我不能答应。”阿初的语气突然变得非常愤怒。
　　“你想做什么？”
　　“我要救他，我要带他走。”
　　“这不可能！你和他会被军统以叛徒之罪追杀，你在拿你们俩的命冒险。”
　　“冒险？请问杜处长能否告诉我，阿次有哪一天不是在冒险？”
　　这话问的杜旅宁沉默了，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可是荣初的想法不现实，“做我们这行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阿次明白这点，所以荣先生你和我说这些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过，今晚的谈话就到此为止吧。”说着杜旅宁就想转身离开，阿初不慌不忙地说道：“怎么几年没见，您的耐心有所退步啊，难道您不想听听我的条件吗？”
　　杜旅宁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荣初，“你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你的命是因为阿次而存在的。”
　　“您很坦诚，就因为如此，我要救阿次，也是为了救我自己。至于我有没有资格和您谈条件？就看您怎么想了？或许您现在才是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的人。”阿初不紧不慢地说道，他在消耗杜旅宁的耐心和打击他的傲气。
　　“这样兜圈子有意义吗？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我在敌占区，而你荣初才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想要弄死我很容易。”
　　“我没有您这么心狠手辣，更不会帮日本人来对付您，到目前为止我对您还是存有一份尊敬的，不仅仅因为您是阿次的老师，更为您可以舍生取义，虽然这个义在我看来是种愚蠢的牺牲。”
　　“好，冲着你所说的尊敬，我可以再给你几分钟时间，你的条件是什么？”
　　“先告诉我今天晚上你们要杀的病人是谁？”
　　“这个你没有必要知道！”
　　“是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戴老板要的人吧？否则怎么可能劳动您大驾，还隐瞒了上海的军统，而且你们在76号应该有很高级别的内应，就从你们今天这么从容的进入别墅就能推断出来，让我想想会是谁？吴世宝、李士群已经死了，那还剩下……”阿初喃喃自语地推算着。
　　“你到底想说什么？荣先生，别说我没有警告你，我要取你的命易如反掌。”
　　“我当然知道，可是您不敢取我的命，因为我死了，阿次也不存在了，你们的潜伏计划早就是初次不分融为一体了。您刚才说我的命是因为阿次才存在的，反过来也一样。”
　　“你在要挟我？！”
　　“您可以这么认为，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谈判的砝码？”阿初微笑着看着杜旅宁。
　　“汪精卫。”杜旅宁沉吟了一下，吐出了这三个字，阿初忍不住从靠着的桌子边上弹了起来，吃惊地看着杜旅宁，可是不用怀疑，除了汪精卫，还有什么人可以让戴笠让杜旅宁以死来搏？
　　“你知道了真相，还想谈什么？你不会说用他的命去交换阿次的离开吧？”
　　“我没有那么蠢，如果他真的是汪精卫，我劝您也放弃，我看过他的病例，对一个将死的人再牺牲几条性命，不值！而且我也不想把这个丑陋的生命和阿次放在一起谈论。”
　　“值不值不是你评判的，他的死会震动整个中国，提升士气。”杜旅宁的语气中突然有了豪气，阿初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我笑您的确是阿次的老师，你们身上都有种在我看来是疯子的精神。”
　　“哦？是吗？”杜旅宁的语气中第一次有了温和，阿初心中暗暗高兴，看似无意的第一张感情牌成功。
　　“接下来您想怎么做？武田明显是在诱捕你们。”
　　“不成功便成仁！”
　　“人人都像你这样，将来谁来守你们辛苦打下的江山？”
　　“这个也不是你我可以操心的事情，荣先生，我很清楚你说这些的意思，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带阿次离开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当初我在你们眼中就是不能留在世上的人，可是现在我还不是活着？”
　　“荣先生，你以为幸运永远会在你这边吗？如果当初不是时局所迫，还有阿次的苦苦请求，我是不会阻拦戴老板的计划的，难道你认为将来你还有相同的机会？如果到了那时你依然不能为我们军统所用，你无路可逃。”
　　“以一换一！”阿初突然很坚决地说出了四个字，杜旅宁一时间没有明白。
　　松雪街，雅淑静静地坐在阿次的床边守着，阿次的呼吸平稳而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