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好欺》卜嘉香菜

9、第九回

　　一周之期转瞬即逝。最后一天，徽羽夫人带上萦玉亲自来到偏室，她着实好奇，那风舞究竟能将这痴儿执教成何般模样。

　　在距离偏室尚有两三步的距离，徽羽和萦玉耳畔忽而响起一阵飘渺之音，那声音犹如春雨沁人心脾，又好似冬日的腊梅，清幽怡人。
　　这熟悉的乐声，让徽羽夫人一时间竟被摄住心神，半晌没有言语。
　　“夫人？”一旁的萦玉轻声唤道，“夫人……？”
　　徽羽夫人霎时回过神来，她眼眶有些泛红，全因这首歌让她回想起些许前尘往事……想着想着，心中又有些酸涩。
　　忽而听得一个女声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只可惜你不是我女市之人，否则风舞我定将你捧成绝世名伶！”
　　徽羽夫人因这句戏言莞尔一笑，大声道：“既然是风舞一手执教出来的，自当归于女市才是。”
　　风舞一愣，随即瞧着偏室的门忽然被打开，徽羽夫人正立在门外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见着徽羽夫人，风舞急忙将右手负于左手之上举至额前，直着身子跪下叩首，行了正礼。一旁的阿水见着也跟着行了同样的礼仪。
　　“方才……那首曲子可是《月出》？”徽羽夫人突然问道。
　　风舞一愣，道：“正是……风舞执教时发现阿水在音律方面颇有天赋，便擅自教了她这首曲子。”
　　徽羽夫人以袖掩口轻轻一笑：“无妨……本宫毫无半点怪罪的意思。今日本宫前来，就是为了验收成果。”
　　风舞点点头，随引着阿水，从正礼的立容、坐容、行礼至食、寝等姿容演练了一番。期间阿水神色淡淡，从未流露出半分笑意。虽然不符合礼制，却是锦上添花，衬得整个人清丽俊逸，清冷的神情宛若孤傲的仙祗一般。
　　“实在是妙！妙极了！”徽羽夫人忍不住拍手赞道，“能在短短时间内，将一个痴儿执教成这般模样，普天之下，也只有你风舞能做得到了。你如此尽心尽责，本宫甚是欢喜……便赏绸缎二十、不……四十匹吧！”
　　风舞一听，急忙又行了一个正礼，叩谢恩典。
　　徽羽夫人一把扶起风舞道：“不必多礼。这几日甚是劳你费心，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不过……需得你再替本宫做一件事，事成之后，当重赏黄金百两。”
　　风舞在心底细细一算：一个女闾的赎身价是十匹绸缎，一匹绸缎得十纹银，一两黄金则是百纹，百两黄金岂不就是万纹？！纵使她身为女市的鸨妈，也从未见过如此丰厚的酬劳！
　　风舞喜不自禁道：“夫人的事便是风舞的事，风舞自当尽心尽力效犬马之劳！还请夫人但说无妨。”
　　徽羽夫人略微沉吟：“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本宫要你在终献【注释①】之时，带上阿水主动请缨献乐。”
　　听罢，风舞只觉得后脊发凉，忍不住道：“可是……祭祀大典事关重大，吾等粗鄙之人恐怕无法……”
　　“无妨。”似乎知道风舞所担忧的事情，徽羽夫人浅浅一笑道：“明日的祭祀大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为陛下祭天祈福。本宫会事先告知太祝，大赦天下，无论身份高低贵贱，皆可进入神坛观看祭祀大典，共同为陛下祈福。”
　　风舞听罢，心中却越来越困惑——恐怕所有事情皆是夫人一手安排，否则又怎么如此巧合的让自己在祭祀大典之前执教阿水呢？只是不知夫人心中究竟在作何盘算，自己又在这局中起了如何的作用？打断祭祀可是大罪，但今自己已是半个身子陷入泥潭，看来这件事不应也得应了。
　　风舞长叹一声道：“风舞并无异议……只是不知夫人想让阿水献上什么乐曲？风舞也好同阿水提前做好准备……”
　　“方才阿水那曲《月出》尤为不错……”
　　风舞顿时慌作一团：“使不得使不得，《月出》这首曲子实在粗俗，若是在女市之中传唱倒也无妨，可是在祭祀大典之上，怎可唱这种靡靡之音？”
　　听罢，徽羽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风舞道：“放心，本宫自有打算，届时一定保你同阿水全身而退！”
　　萦玉亦在一旁劝导：“风舞妈妈，夫人已言尽于此，且事成之后还有黄金百两可得，何乐而不为呢？”言语间，萦玉的手扶上风舞的左臂，轻轻一捏。风舞心一惊，萦玉此举意味再明显不过，她的左臂上印着为奴的烙印，萦玉正是在提醒她，既已为奴为婢，便失了人身自由，是生是死都拿捏在主人手中……又岂能忤逆主人的意愿？
　　风舞额上虚汗有增无减，她心中已有不祥的预感，可纵使有千般不愿，却也只能老老实实伏身在地回复一声：“诺。”
　　徽羽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本宫还有要事需加处理，其他的话，就由萦玉代为转达吧。”临走前，徽羽夫人朝阿水一瞥，果然瞧见阿水眼中透出一抹胆怯，颇为忌惮的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徽羽夫人轻笑一声，未作言语转身离去。

　　徽羽夫人一走，风舞即刻咚的一声瘫软倒地。阿水见状，便走了上前想要将她扶起。谁知她的手才碰上风舞，便被风舞向后推了一个踉跄，若不是萦玉恰好在身后扶着，怕是就要摔倒在地。
　　可风舞仍旧气不过，口不择言道：“气死老娘了！若早些知道来教你这白痴这些烂规矩会摊上这样的事情，就是打死老娘，老娘也不会来！”
　　萦玉道：“这话说得不对，若不是因为阿水，你又怎会得到黄金百两的赏赐？”
　　“哼，那也得有命花才行。”风舞又不是阿水那傻子，岂是随随便便被人三言两语就能骗去的角色。她自然知道祭祀大典究竟有多么重要，在这样重要的大典上捣乱，就算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可如今她孑身一人又能指望谁来替她求情呢？思及于此，风舞忍不住暗自垂泪，扭过身子便不愿意再理旁人了。

　　萦玉讨了个没趣，也不想再管风舞了，而是拉过阿水在一旁絮语起来。她低声对阿水道：“这几日你做得不错，夫人已经应允将世子从神祠放出来了。”阿水一听，扬起一抹憨厚的笑容：“太好了！”
　　萦玉又道：“只是可怜世子，人都瘦了一大圈，一出来便到处询问你的踪迹。”
　　听罢，阿水急忙将自己被打得布满淤青的手臂藏在身后道：“阿水很好，告诉华年，阿水现在很好很好的……”
　　萦玉点点头，又道：“可是夫人始终不肯原谅世子，因此你必须要向夫人印证这一点，夫人才会彻彻底底对世子放下心来。”
　　“那……那阿水要如何做呢……”
　　“明日大典上，你便能瞧见世子。但是你要装作从不认识世子，以及夫人和我，明白吗？”怕她听不懂，萦玉又解释道，“你不能同我们任何一个人搭话，若有人问起你的身世，说不知道也好，不记得也好，就是不能提及夫人及世子。只有这样，夫人才会相信你和世子已经毫无瓜葛，才能放心的对待世子，清楚了吗？”
　　阿水愣愣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注释①：祭祀共分九个仪程，即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等。各仪程演奏不同的乐章，并有专人献舞，人数最多时可达八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