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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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自从受了蚁刑，整个人便有些不大对劲。
睡觉的时候不仅要睡在亮堂的地方，甚至是熟睡过去，稍微有一些响动即刻就被惊醒了。
风舞自然不知道这些。
平时她训练完阿水，到了歇息时间倒头就睡，可今个儿不同。她努力抗拒着睡意，硬生生的挨到了子时。
今夜阿水依然睡不安生，夜半三更，万籁寂静，偏室却突然传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阿水被这声音给惊醒，迷迷糊糊嘟囔道：“风妈妈，是你吗？”
听到这声疑问，那诡异的声音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水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回应，她揉了揉眼睛，索性坐起身来，借着月光向风舞睡着的床榻一望。
岂料那里竟是空空如也……风舞竟不知去向！
阿水一下慌了神，四处张望着大声叫嚷道：“风妈妈？风妈妈？？你去哪里了？”
“嘘！禁声！！”这声音大得令躲在衣橱后的风舞忍不住跳出来，一把捂住了阿水的嘴。
“唔？……唔啊呜呜！”阿水挣扎了一小会，意识到这人是风舞后便一动不动，转而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她。
风舞满面纠结的看着阿水，心中实在是后悔至极——在她准备实施逃跑计划之时，未带上阿水这个累赘，就是生怕这傻子误了她的大事，可现在这傻子在这样大声嚷嚷，整个宫殿的侍卫都快被引过来了！
“呵……”风舞长叹一声，松开捂住阿水嘴的手，颓然坐地。
阿水疑惑的看着这个突然变得垂头丧气的女人，疑惑道：“风妈妈？”
“我啊……是个很爱惜自己性命的人。”风舞幽幽道，“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想不到吧，原本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呢……”
阿水点点头，虽然不明白风舞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她依然认真的听着。
“那时的我从不愁衣食住行，父母和哥哥们对我也十分宽厚宠爱。直到那一天……那一天除了我，所有的人都……”再度回想起刻印在灵魂深处最痛苦的记忆，风舞依旧悲痛一如往昔，她的指甲生生掐进掌心，面上却带着勉强的笑意道：“可是就算现在做着最卑贱的职业，一个人在世上苟且偷生的活着……已经变成这样的我，依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你知道为什么吗？”
阿水现下只觉得风舞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尽管她听不懂方才风舞说的那一切，却也被她这恐怖的模样吓得有些胆颤。
忽而又听见风舞闷声道：“你想不想从这里逃出去？”
阿水胆怯的摇了摇头：“不……”华年还在这里，她为什么要离开去别的地方？
“这样啊……”听到这出乎意料的答案，风舞并未讶然却突然微微一笑，“可是我啊……实在是太想逃出去了……所以呀，只好委屈你了……”
“呃……？”
阿水尚未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脑一疼，似被重物给猛地击打了一般！浓烈的困意伴着后脑上的阵痛袭来，阿水难以自制的向后摔去。视野之内混沌一片，状似风舞的人影稍稍观赏了她这幅模样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阿水向着离去的人影伸出手，她想叫她不要走，可脑袋突然狠狠的一抽痛，让她转而去抓捏住自己疼痛不已的头。眼前混沌的画面刹那间颠倒，此刻阿水竟然升起一种自己正摔下悬崖的错觉！而天空……天空是一片血红！这画面让她全身不可抑制的战栗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她的耳畔甚至响起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长啸：“带她走——！！！”
到底……是谁呢？
……
疼痛难当，阿水的意识跌入一潭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阿水只觉得面上痒痒的，好似有人正捏着羽毛在她的脸上抹来抹去。她抬起手正要往脸上挠，却被人突然拦下，将那只手按压回膝上。
阿水眨眨眼，彻底清醒了过来。只瞧见萦玉一脸冷漠的看着她道：“别乱动。”她一边说，一边将尾指沾进一个圆圆小小的罐子里，匀了匀，又轻轻一挑，再伸出来的尾指尖居然变得红彤彤的。
“你醒的可真够及时的，若再晚上一会，我可要用其他的办法把你给叫醒了。”萦玉将尾指按压在阿水的唇上，轻轻拍开。拍完末了，她这才端起阿水的下颌细细打量起来。阿水不知这是在干嘛，只能一脸茫然的愣愣任其摆布。
突然听得身旁一个女声唤道：“玉姐姐，她脸上的瘀伤太重了，用了好多粉盖都盖不住。”
阿水同萦玉齐齐向那方望去，这一望，惊得阿水“呀”的一声叫了出口。
萦玉瞥了一眼惶恐的阿水冷笑一声道：“若昨夜你同她一块逃掉，也将落得这般下场。”
萦玉口中的‘她’不是别人，正是昨夜打晕了阿水又独自逃离的风舞。
风舞那张容颜姣好的面上，此刻布满青青紫紫的瘀伤，一只眼耷拉着，嘴角破了一道口，结了紫黑的一大块痂，衣服早已被扯得破败不堪，那褴褛的裙下，露出白皙修长的双腿……只是就连那里也布满青紫的伤痕。
这一切看得阿水心惊胆颤，风妈妈只是出去了一会，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这个样子？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暖香，非鱼，你们取两套舞姬服来。”
“诺。”
两个宫婢听令，走了出去。如今这屋中仅剩下，阿水、风舞、萦玉三人。
但见萦玉走到风舞面前，淡淡道：“有的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都不知道。要我说，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若是安安分分应了夫人的命令，轻轻松松便可拿黄金百两有什么不好？”
风舞原本眼神呆滞的望着地面，像一个被践踏后的布偶一般。现下听了萦玉这番话，眼中竟慢慢聚回些许神采，她缓缓抬起头，盯着萦玉嘲讽道：“只怕今日事成之后，钱是半两都拿不到，反倒要了风舞的命啊……”
“风舞妈妈这回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萦玉微微一笑，又道，“凤舞妈妈以为，夫人缘何要请你执教一个将死之人？若早就既定了你们的生死，夫人又何必大费周折，直接杀了你们不是更好？夫人之所以做这么多事，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这么说……倒变成我不识抬举了。”
“你能这么想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现在尚且来得及，若是再耽误些时辰，祭祀大典一过……阿水倒还好，你可真就是自身难保了。虽然你现在这副模样，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但我还是想多劝风舞妈妈一句，是生是死，最好再好好掂量清楚。”
风舞看了萦玉一眼，干脆埋下头去不再言语。
暖香和非鱼不一会便去而复返，各自托着一叠美衫头饰走了进来。萦玉拍拍手道：“给我一套就行了，另一套你们先帮阿水穿上。”两人点点头，遂拉着阿水进入屏风后。
萦玉看着依然沉默着的风舞，将手中的衣服放到桌上，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衣服我先放在这，若你想通了便穿上……不过你可不要想太久，时间可不多了。”说罢，萦玉向屋外走去，吧嗒一声将门阖上。
没了萦玉的聒噪，世界顿时安静不少。风舞悠悠的吐出一口闷气，转过头去盯着那件静静躺在桌上的大红色舞服。诸多情绪在她的眼中乱作一团，终于，她狠狠的闭上眼睛，伸出手去。
祭祀大典，对于夜戍这个信奉君权神授的国度来说尤为重要。祭祀是否成功，卜筮的好坏，直接关系到接下来的一年国运的昌盛与否。祭祀共分九个仪程，即迎神、奠玉帛、进组、初献、亚献、终献、撤撰、送神、望瘗。各仪程演奏不同的乐章，并有专人献舞。
而今这一年一度的盛典，更是热闹非凡——皇室应允普通百姓进入神殿一同祭祀祈福，单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人兴奋。不过，对于能够进入神殿的百姓却排查得十分严格，需要品行端正，衣着华贵，三代之内无不良记录者为佳。
旗风猎猎，风卷起阿水覆在面上的头纱。
她的容颜在轻纱之下，隐隐约约见不得真切。只留下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安静的望向神坛高台。
叶华年就站在那高台之上，他穿着一袭玄色袍服，腰上左方配着琅嬛美玉，右方戴着精铁佩剑，头发高束【注释①】，玄色的发带在风中肆意狂舞，英姿飒爽。他在太祝的吟诵声中，按部就班的引神，献礼，祭祀【注释②】。
阿水望着望着，笑弯了眼，总觉得萦玉没有骗自己，华年看起来很好这就够了。
被阿水扶着行进的风舞自然也感受到阿水的这一变化，她顺着阿水的目光望去，一望，却是全身一僵，满目愤恨，连带手下也按按较起劲儿来。
“风妈妈……”阿水小声哀求道，“你……你捏疼我了……”
风舞将那充满恨意的怒目转而瞪向阿水，登时骇得阿水低下头去不敢再言语。
“不许交头接耳！”一直在身后暗暗监视的侍卫低声呵斥道。
生怕风舞又耍什么花样，萦玉干脆叫了两个侍卫便装跟在阿水和风舞身后，一则是为了便于监视，另一则是为了以防万一。
现在正进行到初献。神坛之下，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乐师和舞姬载歌载舞，向神灵献上最诚挚的祈愿。这世上最为绝妙的、特意献给神灵的舞蹈，让无数人看得如痴如醉，随着最后一个乐符和最后一个舞蹈的停顿，浪潮般的掌声同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经久不衰。
这副景象也是太祝见所未见的，向来他只服务于皇族，却从未得到如此热烈的反响，现在他的才能得到肯定，人也跟着激昂起来。掌声渐消，太祝昂首高亢：“初献——礼终。亚献——礼始！”
“吾皇在上！婢请愿做亚献献礼！”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神殿之上响起。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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