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天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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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唯！”
“嘘！笨蛋，别这么喊！”
隐约听到有呼唤自己的声音，心弦一颤，我渐渐恢复意识，眼皮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一条缝，身体很是僵硬酸软，仿佛被挂了一整夜，才一转身，附近顿时爆出一声大喝：“小心！别乱动！”
哈？
转身完毕，紧接着居然体验到一阵凌空下坠感，我大吃一惊，慌忙间只得手忙脚乱一通乱抓，抬手勾住一段藤蔓摸样的东西时也来不及恶心，只死死抓着。
下坠感终于消失，我慢慢睁开眼，终于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
身周全是垂吊着的交错互缠的藤蔓，我醒来前大概就这么一直挂在上面，此时低头一看，地面居然离得如此遥远，再头一抬，顶上是高耸的树梢，密密的枝叶如一顶宽广的伞篷，遮住了自上而下洒落的阳光。树身异常巨大，如一面高大的墙壁直直伫在面前，而我，就是被吊在半空的小蚂蚱。
看着满眼晃动的熟悉的绿影和阳光，我长吁了一口气。
原来已经到了早上。
那一晚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想起刚刚突然冒出的提醒，我小心翼翼扭头看去，离这不远处也是吊着两只小蚂蚱，同样姿势扭曲滑稽。
“呃，刚刚谢谢提醒了。”
“不谢。”轩搔搔头。
“你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通喊，没把人惊醒掉下去还好，要是害人一慌乱掉下去了，你就麻烦了。”迅明显不赞同轩的行为，瞪了他一眼。
果然，迅一到白天又恢复了正常，丝毫不见昨晚的脆弱，只是大概恢复神智后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在，目光下意识地闪避开我，神情多少有点尴尬。
“昨天的情况……我已经从这家伙嘴里得知了，抱歉……连累你了。”迅一开口又是跟昨天的轩如出一辙，我再次摆摆手：“互相帮忙而已，没什么，不用放心上。”
“好，现在既然大家都醒了，就要好好改变一下现在的状况了。”迅终于抬头看过来，说道：“在你没醒之前，我们已经观察过这附近了，这里好像是一个浅谷，这树大概就是谷里的中心，树梢离浅谷的边沿比较近，但爬上去距离较远，现在我们还是离地面近一些的，我们是向上还是向下？”
可能之前几次接触里迅都恰好处在他最脆弱的时候，白天如此清醒和理智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之大的反差当即让我有点惊讶，而且从他话里可以看出，他这人是比较冷静沉稳的，在短短的时间内接受并掌握现状，而且已经着手准备下一步的行动，这种成熟在同龄人里并不多见。
“向下吧？现在看着时间还早，我们需要补充点体力，不然后面的路会很累。”
他赞同地点点头，补充道：“那就先下去吧，这时候的确是有点饿了。利用这藤蔓滑下去会比爬树要快些，只需用手抓牢，然后用脚——这样夹着。”话毕，他率先示范，挑了根身旁比较长的藤蔓，身一转便晃了过去，然后双腿紧贴着藤蔓飞快一勾一夹，人就稳稳地挂在上面了。
这行云流水般顺畅的几下动作看得我一愣一愣的，这身手怎么看都像是从小练出来的。
“我说了，从小我就跟着他爬树爬多了，这家伙灵活得就像只猴子。”轩看到我惊讶的神色，笑着解释道。
“说什么呢，现在谁要是不把自己当猴子还下不来呢。”话刚到末尾，他突然顿了一下，飞快瞅了我一眼后，紧张道：“我……我其实没别的意思……”
轩已经指着他在哈哈大笑了。
迅的脸兀地一红，咳了一声后说道：“这爬藤对于女孩来说是比较……要不我再想个办法吧。”
“别再想了，就这个吧，节省时间最重要。”我笑笑，这兄弟俩一个秀逗一个沉稳，倒是挺有趣的。
“你不介意是好事，但爬藤对初学者来说用力不太好掌握，体力的消耗会比较大，你要是觉得累了马上告诉我。”
我点点头，感谢他的细心提醒。众人准备一番后开始行动，他俩先是各自挑了藤蔓逐渐向我这边移动，因为之前三人相隔不远，但也不太近，现在需要行动了，还是尽量挨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比较好。
迅晃了几下便到了我旁边，向我递过来一根藤蔓。
“这根够牢，不会断的，试一下。”
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离地面少说也有十来米，不由感叹真是环境锻炼人，到底迅小时候经历过什么才磨练出这种居高不畏还能像泰山那样荡来晃去玩得欢的强大心理。
暗暗鼓了一把劲后，我右手接过藤蔓，迅飞快给出下一步指示：“先用脚把下面的藤蔓夹住，感觉已经夹紧了我们再继续。”
依言用脚夹住藤蔓，使劲蹬了几下感觉确实夹牢了，我才微松了一口气。
“来，把手抬一抬。”
我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只见他手一松居然放开了藤蔓，紧接着身往前一倾，只侧着头虚虚夹着藤蔓，整个人挂在藤上，仍保持着稳定的平衡。他双手迅速在我腰间一环，居然在我腰上系了段藤蔓。
“这什么？”
“保险起见。”话毕他的动作就完了，手拿着藤蔓的另一端绑到了自己的藤蔓上。
这居然是一条“安全绳”。
“好了，你可以大胆尝试了，保准掉不下去！”迅扬起一笑，这让我更信心大增了，手上一使力便换到了那根藤蔓上，极度紧张地等晃动平静下来时，我已出了一身汗，但腰上微微收紧的勒住感，还是让我安心不少。
“轩你也快点，唯已经好了！”
“来了！”
轩的声音出现在下方，就在我紧张尝试期间，他一直向这边靠近，回应的时候刚好移动到我们下方几米处。
“可以了，慢慢放松腿上的力，让体重慢慢带着你向下滑，别一下滑太快，慢点没关系，安全要紧。”
我胡乱点了点头，注意力早已放到脚下，攥紧手里的藤蔓后，我一点点放松腿下的力，渐渐地，整个人开始缓缓向下滑，速度虽然完全不能看，但至少没出什么意外，开了个好头。
一见我已经开始了，轩也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等我下降到跟他差不多的位置后，他也跟着缓缓向下滑，我顾自滑得小心翼翼，那两人一上一下紧盯着我也丝毫不敢分神。
气氛顿时变得有点紧张。
滑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地面已经越来越近了，迅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我不够体力了。
今天这么一折腾我才知道爬绳索这运动到底有多累，平常电视上见着大把大把的武打演员在绳绳索索间穿梭晃荡，上上下下比什么都滑溜，但这背后下的功夫只怕无人能想象。我才滑这么一小段距离，双臂和腿就累得直打哆嗦了，只怕下一刻一个不慎，我便亲自表演自由落体。
不过迅这临时教练一直紧盯着我的动作，这会儿我还没开口呢，他便已经瞧出来了。
“累了？”
我只好如实承认。
“第一次能不出意外已经算好了，你现在慢慢放松腿上的力，任由它向下滑，但不要放开藤蔓。”
闻言我顿时怔了一下：还放松？这岂不是要掉下去了？还是说现在距离地面不远，要我加速滑完最后一段？
没等我有所动作，腰上绑着的藤蔓兀地向上扯了扯，我抬头看去，只见迅腾出一手拉住那条藤蔓，看样子竟是准备提着我控制我下滑的速度。
“不用担心，继续滑下去就行了。”迅笑着催促道。
虽然他说得轻巧，但此刻提着藤蔓的手却是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着。
毕竟他现在负担着的是两个人的体重啊。
想到这一点，我当即不敢再磨叽了，腿下渐渐放松，又继续下滑，腰间被勒得有点疼，但迅的援助已属不易，我更不能再加重他的负担，于是脚下又加了几分力，力求凭自己的力量控制下滑的速度。
最后一段距离最终还是相安无事地完成了，先一步到达地面的轩按迅的指示飞快察看了一下周围，确认没危险了，才通知我们下去。
再次脚踏实地的感动已经被双腿的麻痹和酸软所替代，我匆匆找了处干爽的地方坐下，捶捏着腿放松肌肉，那两人在附近扫了几眼，很快也回来这边坐下了。
“这林子果然奇怪，这附近之前没来过，我们到底是怎么到这儿来的？”说话的是轩，昨晚他是唯一清醒跟我一起行动的，虽然当时林里雾很大，但边走边寻找藏身点还是能让我们隐约记得路过的地形，我们的确没来过这里。说起昨晚的事，这又勾起我的愧疚，毕竟要是因我的疏忽导致出了什么意外，昏迷中的两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听天由命。而事实上，最终我们三人也的确是听天由命，幸好老天好歹眷顾了我们一番，只是把我们挂到藤上晾着，没干脆丢进兽窝或那种毒藤里。
我咳了一声，将轩昏迷后我两度独自离开最后身陷毒草未能脱困的经历说了，至于到底是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还挂到藤蔓上，这个真的只有老天知道。本以为两人多多少少会有点埋怨，但迅只“哦”了一声，没有就此发表什么评论，而轩更是根本毫不在意。
“原来我是昏迷了？我还以为我走着走着睡着了呢。”
我闻言不由失笑，看来轩当时脑袋已经迷糊到物事不辨，连最后那一巴掌也忘记了，那个可能是他为回应我的问题条件反射下的动作，但就是这种无意识的求生渴望，让我能及时发现让他产生异常的源头。
两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默契地就让这件事这么不声不响地揭过了，当下我们需要面对的困难又提上议事日程。
“接下来得分工一下，轩你挑一棵树爬上去看看方向，我去准备一下食物，但愿这里附近有我认得的吃的。”迅三两句便定下了他们两人的工作，唯独没有提到我。
“我也帮着找食物吧。”
“唯你还是休息一下好了，第一次爬绳索是挺累的。”迅故意没提到我原来是抱着这种考量，但我也不是他想的那么娇气，要是这么一点苦都熬不住，早在来这里第一天我就跪了。
“一起找吧，脚现在也不太累，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快。”
见我这么坚持，迅也只好点头，三人休息了一会儿后便分两头行动了。轩在附近转悠了一圈，挑了一棵树，借力脚一蹬便上了树，灵活的身影扭了几下便已经蹿到好几米高了，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昨晚虽然也亲眼看着他上树，但直到现在换个角度再拉个距离，才真正感受到他这套麻利动作之下的熟练。
“这家伙自己就比什么人都像只猴子，还说别人呢。”迅看着那道身影，不禁笑道。
“你们俩比其他人都要像猴子，彼此彼此吧。”可能白天的森林不像晚上那么阴森，导致心情也不若昨晚那么紧张压抑，我也难得放松一下，开起了玩笑。
迅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但话题一转，居然转到我头上。
“你也比我认识的同龄人都要坚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我瞬间接不上话，印象中前几天我只是接触过轩几次，正式和迅接触还是这一早刚醒来后的事，反过来同样，迅也应该是今天才认识我，就凭我那不能看的滑降技术，我实在当不起这一句话。
可很快，迅就接着说下去了：“第一天你一个人面对车上的困兽，第二天你又独自去面对那只大蜥蜴……到昨天，你还冒险进来救我们，这份勇气，我非常佩服。”
我因他这段话狠狠吃了一惊，我没想到原来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说实话，刚开始看到车上那只野兽，看着它就隔着一扇车门跟我龇牙咧嘴，我吓得脚都软了，完全不能想象你在里面会有什么感受。”
“你当时在车门旁？”
“嗯，我也有帮忙撬门。”
“当时谢谢了。”那时候情况这么紧急，我完全无暇留意门边的人，脑袋里只疯狂转着一个念头：门快撬开了，要赶紧离开！
“可惜还是功亏一篑，眼看着门都松动了，那野兽却突然发起疯来。”
“大家都没事就好。”那事也过去了，到如今我已没再多感受了，可迅貌似挺坚持，这话题又继续了下去。
“第二次，巨蜥的狂猛冲撞，可能有第一个事件作为铺垫，那时很快便回过神来了，但反应还是慢了一拍，你刚好就在我们附近，巨蜥向那边冲过去，眼一眨你便不见了……后来再次见到你，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你整一个没事人似的出现，让我很惊讶。”
“喂喂，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吧，你这么清清楚楚地一条一条摆出来我都要听得害羞了。”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叹一下，我向来佩服坚强的人。”
这话还是太直白，我自觉实在没那么厉害，连忙摆摆手调开话题：“聊了这么久活还没开始干呢，再不快点轩就得回来了。”
“嗯，那就先干活吧。”
接下来两人无话，只顾自埋头翻找。这附近很陌生，熟悉的植物也不多见，有把握拿上手的也就是水竹，兜转了好几圈，迅突然叫了我一声，赶过去时，只见他指着一截倒下的树干让我看。
“我能找到大概能下肚子的就只有这个了。”
树干中间裂了条大缝，里面似乎被什么挖过，成了中空的一个小窝，里面铺着的干草上静静躺着几只带褐色花纹的蛋，不知道是什么动物下的。
“这个？能吃吗？”刚说出这句话，我便怔了一下。
到这时，我才猛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没有火种。
一直都是领队的大叔负责携带打火石的，一直以来，我们有的，只是工具。
我把这跟迅一说，迅立马就愣了。
“看来我们得另想办法了。”迅悻悻地最后扫了那几只蛋一眼，两人无奈转身离开。没有人会草率地提议尝试生吞，那是因为，这么没保障的吃法，难保不会拉肚子生病，在得分秒必争的路途上，这了这种情况甚至比饿着肚子危害更大。
最后两人找了好几圈仍毫无收获，只得提着水竹回到原处。已侦察完毕的轩比我们先到，此刻蹲在地上拿着根树枝在写写画画着什么，一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便带着一脸憧憬看过来，可看清我们手上只提着水竹后，表情立时又哀伤了起来。
“……别告诉我今天的菜单是水煮白开水……”轩像一只小狗，耷拉着耳朵细着嗓子在哀嚎。
“你想的美……把‘煮’字也去掉。”迅懒得跟他废话，几步就赶到那边，俯下身去看轩刚刚在地上涂画的东西。
轩呆了几秒，终于想明白迅话里的意思后，也不再说什么，重新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工作上，用树枝戳着地面，开始向我们解释他侦察所得的结果。
“我看过了，现在我们的位置约莫在这里。”就跟昨晚一样，轩先是画了个大圆圈代表林子，然后用树枝戳了戳一个颇靠近外沿的点。我一看那个位置，止不住高兴：看来我们现在比昨天还要靠近外沿，若不出什么意外，今天应该能出林子了。
但轩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喜悦，顿了顿后，又继续说了下去：“我还隐约看到了营地，大概就在这么个方位。”树枝移到圆圈外，指着一个小点。这代表营地的点跟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相隔得就有点远了。
迅皱着眉头，似乎正思考着什么，默了一阵后，他才开口：“我们是直线朝着营地走还是先出了林子再找路回去？”
“直线走吧，这样不是又近又快吗？我参照物都找好了，我们跟营地之间有几个比较突出的地形可以作为参照，按着方向走不会走偏到哪里去的。”轩率先表态。
我斟酌了一下，最后却是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我则是觉得当务之急是先出林子，这里离森林外沿已经不远了，虽然总距离是长一些，但出了林子后路就比这林里好走了，移动速度会提上来的，比走直线不会差很多。而且……”
我瞄了迅一眼，继续道：“我们得多预留一点时间，要是林中遇到什么事耽搁了，我们都要确保至少在入夜前能离开林子。你们都知道了，这森林一入夜就会改变，到时候我们可能就不在我们原先所处的位置上了，重新辨位花费的时间会更多。”
“没错，”迅顿了一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到了夜里……我的情况势必是会影响到你们的行动的，就我个人来说，我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离开这里的。”
一涉及到迅的情况，轩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顿时一拍膝盖就站起来道：“好啦好啦，投票结果二比一，结论出来了，那就赶快行动吧。”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暗叹这两兄弟只怕是不相伯仲的厉害，一个沉稳聪明细心，一个则是胆大乐观积极，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拽住他们的脚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天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