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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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和轩又断断续续聊了一阵，但这夜实在太漫长，无止境的幽寂和压抑并不能单用聊天来排解。
“唯，你还是先睡一会儿吧？要是两个人一起这么熬，等到天亮我俩都不够精力的。”
“你呢？”
轩指了指迅，“这家伙晚上我得看着，等他睡饱了就会来替我的了。”我想想在这里第二天早上的确是这么个情况，于是也稍微安心了。
“尽管这样，但现在离天亮还早呢，你要是困了就把我喊醒，我替你看着。”轩正想张嘴说什么，我又一句话率先把他想说的话堵回去：“可别再跟我说过意不去，我俩得互相帮着，才能安然度过今晚。”
“好吧，我就只说一句，晚安。”
“晚安。”
话毕，我便转身寻了个角落挨着，眼一闭就抓紧时间补眠了。
林子里寂静得简直落针可闻，无边的夜色如沉寂的流水，一点点漫上心头，意识一时飘远又一时晃近，如同湖面上的落叶，随波纹上下颠摇。
可这种恍惚感很快被一阵突来的冷意惊醒。
我打了个喷嚏，疑惑地挺起身来，轩也察觉到了异常，小心翼翼地移到了土窝边上，探头往下看，可下面依然是滚滚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其实这股寒意并没有实体，与其说是什么冒着凉气的物体接近，倒不如说是发自内心的对未知危险的隐约感知。
“唯，看来这里也不太安全。”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当下最担心的问题，可在这一片能见度为零的浓雾中移动，这比定定呆在这里更危险。两人沉默无语，都在搜肠刮肚地思考接下来的对策，然而身边一阵窸窣的异响瞬间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
“迅？”
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躺了下来，以怪异的姿势挨靠在角落，他低着头，手无意识地往脖子上乱抓，喉咙里还发出“咯咯”的破碎气音。
“迅你怎么了？”轩一怔，连忙爬过去，才一靠近，他便怪叫了一声，然后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摸出小刀，眼看着居然一刀就要往迅那边挥去！
“轩！你干什么！”我连忙扑过去，但刀势太快，谁也阻止不了，我内心咯噔了一下，只怕是那诡异的雾使轩出现了幻觉，让他此时敌我不分，那样可就麻烦了！但下一瞬，只见轩手一使劲，竟是扯着迅的衣领死命往我这边一扔，这么大一个人形包裹就直直撞到我身上，把我撞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我赶紧稳住身体，用双手扶着迅，然后飞快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可幸的是，他没少胳膊少腿，甚至连刮痕也不见一条，这说明轩好歹不是我猜测的那样失去理智。
正疑惑间，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的轩已回过头来，冲着我大喊：“唯！小心头上！！”
头上？
我一仰头，顶上的情景立时让我寒毛直竖！
还真让我的乌鸦嘴灵验了，危险还真是来自树上！
此时离头顶不远的树枝上居然垂满粗壮的藤蔓，如蛇般诡异地扭动着探下来，无声无息间就潜到了离我们如此之近的距离，怕是我们一旦支持不住睡过去，所有人就会被捆包拉走了！
“这里不能呆了，下去吧！”轩几步跑过来，跟我一起架起迅就跳下了土窝。一下到地面，浓雾立马就充满了视野内的空间，我连忙提醒了一句：“小心这雾！这雾好像会致幻，我来时中过招。”
“小心？怎么小心啊，不吸进去吗？”
轩这话问得我顿时一愣。
是啊，怎么小心？憋气吗？
不过赶快离开这雾是错不了的，两人不再废话，暗自憋气拼命跑，但视野不好，得处处留意着脚下别踩空或绊倒，加上三个人并排着齐头并进，一列排开的队形在这茂密的树林里简直跑几步就得绕个弯，不然就直愣愣往树上撞了，这一路可跑得异常艰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憋气憋得实在难受，时刻担惊受怕的幻觉并没有出现，跑出去一段距离后，面前的雾终于淡了，脚下继续加速，又跑出一段，我们才停下来，回首一看，来路早已被浓雾封锁，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要继续跑吗？”轩喘着粗气，问道。
对此，我也在犯愁。这么一通低头猛跑，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加上夜里林子的改变，到早上还不知道会出现在什么方位，现在担心这个已没必要，当务之急还是保命为上。
“还是找一个地方歇着吧，这么漫无目的地跑也不是办法，真到危险时候反而累得跑不动就麻烦了。”
轩点点头，两人又重复着不久前的行动方针：摸索，找地方，休息。
不过这次的寻找并不顺利，鉴于此前受到藤蔓的莫名攻击，现在看着什么都生怕它下一刻就张牙舞爪扑上来，百般挑剔之下自然难觅安身处。
摸了一圈仍无收获，我默念着还是说服轩到附近刚刚斟酌一番还是否决掉的矮坡将就一晚算了，再这么漫无止境地挑剔下去，可就跟我们“节省体力”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再说，什么地方才算安全呢？我们对这林子一无所知，就连刚刚的藤蔓我们也想不到它会有如此攻击力，要勉强说安全的话……
“不，这鱼不咬人，它还挺温和的。”
大叔之前说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我不由失笑：是啊，要不干脆猫到骨刺鱼所在的那个湖算了，左右只需脚下当心点，就算掉进去了鱼儿也不咬人。
正打算开口，突觉肩上猛地一沉，撞得我脚下一软，差点跪下，扭头一看，迅整个人都靠了过来，本来在那边架着的轩居然没了踪影，偏了偏身让过视线，一低头才发现轩居然俯趴在了地上。
“轩？”我极度讶异，这毫无铺垫的，突然演的是哪出？
飞快瞄了一眼四周，目视可及的范围并不见什么可感知的危险，这让我对轩此时莫名的状态更加忐忑，把肩上的迅放在地上后，我迅速翻过轩的身体，只见他面色殷红，呼吸很是急促，浑身微微抽搐着。
“轩？轩？听到吗？你怎么了？！”我着急地拍着他的脸颊，他呻吟了几下，眼睛终于艰难睁开一条缝，我连忙把耳朵凑上去，只听着他小声嘟嚷着什么。
“什么？”
声音实在太小，轩努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让我听明白，于是干脆抬起左手，使尽全力一掌拍到我腰上。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终于瞧出他的不妥。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沾满了半透明的粘液，粘液中混着缕缕血丝，似乎他还受伤了。
这是什么？
我急忙压住他的手，从地上抓过一把干草就去抹那些恶心的粘液，稍微擦净后，我才看到他手掌上都是细密的刮痕，条条都透着血丝，似乎被什么带刺的东西刮伤了。
能让他受伤的，似乎就是土窝那时他那意外的举动。
想到这，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急急转身连忙翻过迅的身体……果然，他脖子上也是这样的伤口。
原来那些藤蔓还带毒吗？
真是大意了，大叔明明说过这里的植物比动物还危险，大部分还带毒呢，结果现在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中招了。
现在人形包裹没减少，反而还多了一个，我是完全没指望能拖着两人走到哪了，干脆就近挑了一棵大树挨着，赶紧把两人的伤口处理了，这时身上带着的那瓶伤药就成了唯一的希望。
为了让药效发挥得更好，我得把两人的伤口清理干净，如今附近没有湖泊小溪，唯一的水源就是那种水竹了。此时两人昏迷不醒，我离不得远，只敢在附近寻找，边找边留意着那两人的情况。天助我也，只摸寻了半圈便如愿找到了水竹，当下也不管哪节有水哪节没水，三下五除二便连根拔起，拖着回到原处，用匕首敲打听声，寻到有水的那节就扎洞，把外套割了个衣角就当起了手帕，很快便把两人的伤口清理干净了。上好药后，又把余下的水喂两人喝了点，折腾了好久，两人终于平稳下来呼呼大睡后，我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然深夜，树林里除了风过树梢带起的阵阵林音便再没有别的响动，我窝在两人身边，硬撑着挺起精神来戒备。在这里，精神都快被折磨透了，不是被突如其来的诡异袭击吓得疲于奔命，就是被这死水一般的沉寂磨得意识迟钝。
一天的任务劳动以及刚刚的奔走已经让我累得不行，可当下的状况还不由得你有一丝松懈，加上晚间这里的气温居然跌得很低，单薄的外套只能说是聊胜于无，根本保不了暖。我蜷成一团挨着树抖了半天，到现在也确实熬不住了，摸了摸两人的皮肤，也是冰凉冰凉的一片，当即吓了一跳，怕这么继续晾着会把人晾感冒，于是只好又一次铤而走险，在附近摸一圈找能保暖的东西。
这时候我无比懊悔当初进来时干嘛把麻袋扔给大叔了，要是麻袋在，那块防水布如今倒是刚好能派上用场，那大小勉强够面前两人裹着。要知道人在昏迷的时候自我防御意识肯定没清醒时高，就这么放着真的会生生冷出病来。我自己的话就简单了，随便找点东西盖盖一晚上怎么说也能对付过去。
可现实不会总是如此理想，防水布不在，我在附近摸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合用的材料，这片地方别说那种带绒毛的叶子，连片稍大一点的叶子也找不着，全是细叶科植物，甚至还有叶面带刺的，一想到这些植物可能带毒，我就左右下不了手，踌躇了一番，到最后还是两手空空。
身周的空气已经带上明显的湿润冷意，犹如南方的冬天，那种冷直入心髓，一丝一丝透过皮肤全方位入侵到身体内部，然后凝成极寒的一股蛮横肆意地冲散体内好不容易积聚起的一点暖意。我全身一颤，冷得牙都开始上下打架了，混乱的头脑更是六神无主：是走远点继续寻找，还是回去三人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后面的念头刚跳出来我便急急刹住，当下一阵脸红。
只怪课外阅读涉猎太丰富，这种原始又直接的方法真是屡见不鲜，只是放在眼下的情况，不得不说我还是很犹豫的。
为什么？
当然是尴尬啊……
略微一走神，身边 “啪”的忽地一声轻响，我闻声扭头，刚好正对一丛长得类似于猪笼草的植物，那黑幽幽的小口正冲着脸庞，看着就怪恐怖的。断裂的声响来自于身前，我低头一瞧，无数细长交错的植株气茎结成网低低拦在膝下，走动时一不注意便扯断了，这下才发觉自己居然身陷这一片奇怪的植物丛里，幽暗的光线下还真不会注意到脚下会躺着一张网，现在人就走在这当中，想离开的话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踩出去。
尤其那植物结成网的姿态，让我联想到很不好的后果，当即不敢再逗留，抬脚就猛冲出去，脚下自然踩断更多气茎，那连续的断裂声响如鬼魅索命的渐急号角，在耳边反复奏着冷酷旋律，我不由得加快脚步，眼瞧着还差那么几步就离开时，视野左方传来轻微的一声“噗”，然后一阵细粉夹杂在微妙的香气中迎面扑来，我一惊，急急刹停。
那刹那的异象犹如某种信号闪现，身周的植物如中了某种连锁反应，相继从那幽幽黑口中喷射出这种不明香气，一瞬间整个人就陷进这片细粉香风中，那气味渐渐浓郁，腻得我狠狠咳嗽了几口，那细粉无孔不入，才一会儿我就感觉体内已翻滚着那种甜腻恶心的感觉，头顿时胀痛起来，我死死捂住口鼻，继续往前摸索着，眼睛刚刚被吹来的细粉糊了一眼，也是针刺般疼痛，什么也看不清，此刻心中警铃大作，只知道再不离开就要糟糕了。
可在这森林里的确不适合盲目摸索，前一刻在脚下仍显得脆弱无比的气茎，在失去视力的状态下终于伸出难缠的恶爪，一抬脚就如被千万小爪抓附着，寸步难行。
噗。噗。噗。
香气又浓了几分，无视我屏气的抵抗直接从毛孔渗入，皮肤顿生一种细蚁大军肆意横行的瘙痒，我抬手抓了几下，什么也抓不到，看不见的恐怖如黑夜里一张细密不透气的网把我兜头网住，紧促的心跳让肺里的氧气迅速耗尽，紧接着失氧的自救又让我情不自禁呛进满满一胸甜腻的香气，整个人顿时晕眩起来，脚下一绊便栽到地上，意识完全淹没在这股汹涌的香气洪流中。
我无意识地在地上翻动着，抓着身下崎岖的地面艰难挪动，脑中只剩一个渐渐远去的声音。
快……快离开这里……回去……那两个人……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