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怨——胧月帝姬番外》金陵晓风

5、第五章

　　正章二年六月的一个早晨，凝寿宫内。
　　我坐于殿内，以手支颔，与眼前这个身着官服的男人沉默相对。
　　他不过二十四岁，不算十分英俊，甚至连曾经的名太医温实初和现任太医院之首卫临都不如。身材中等，眉眼端正而又平淡，属于那种让人得看过好几次才能记住的。谁能想得到，年纪轻轻的他其实已是一位精通药理、内外兼修的太医。
　　半晌，他开口：“不知长帝姬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孙逸成，”我缓缓开口。“自先帝驾崩以来，孤提拔你至今日。如今也已小有成就吧？”
　　“承蒙长帝姬厚爱，微臣已是贾太医副手，帮着照顾瑛贵太嫔。”他恭顺地笑道。
　　瑛贵太嫔，便是从前的瑛贵嫔，她入宫时颇得父皇喜欢，此后略有失宠。后因生育怀淑帝姬坐上了贵嫔之位。在这宫中，她现在的地位远不能和贞怡太妃、恭庆太妃相较，更别提德母妃和贵母妃了。
　　“嗯，也算略有长进。”我小抿一口杯中龙井，“只是以你的能力在太医院中完全能独当一面，不必屈居人下。”
　　“这我何尝不知？”他苦笑，“只是这一来，如今太医院之首为卫太医，他管理的太医院下的太医对内科很是精通，而对外科……只能说并不十分重视，可能因宫中的贵人多需调养而致。这二来嘛……”他有些语塞。
　　“孤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帝病危时，那位被母后以治疗不力罪名处死的邵太医，你跟他十分亲近？”我看他一眼。
　　“帝姬所言正是。当初微臣初进太医院，仅邵太医看重微臣，因此微臣便凡事都帮着他。可谁知……现在这事竟连累到了微臣自己。”他语气中不无遗憾。
　　“看来孙大人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呢。”我顿了顿，“不过这恩应该对谁，不应该对谁，还有待大人掂量。”
　　听我这话语气为重，他连忙跪下：“若微臣能为长帝姬效力，自当在所不辞！”
　　我嘴角掠过一丝弧度：“好，好，不枉孤曾你所施的小惠。” “孤问你，邵太医在先帝身边侍疾的那段日子里，有没有跟你提到过先帝服药过程中的异常？”
　　“异常他倒是没有跟我说过，但他提过先帝虽然病重，却不得服用药性过于生猛的虎狼之药，否则反会加重病情。”我心头一震，想着如果要在先帝的药中动手脚，邵太医绝不可能把这话告诉他人。那么……我的心逐渐开始冰冷，动手脚的那个人，有没有可能是卫临？
　　“你说的是实话？”见他坚定地点一点头，我继续道：“孤这些日子对你的照顾虽是暗地里的，但也能看到你的尽职尽责与忠心耿耿。像你这样的人才应该多些历练的机会。”我一抬手，接过含络递给我的一个药包。“你帮孤回去瞧瞧，这药包中药有何异常？三天之内再来回禀。”他谢过，想要转身离去。我却叫：“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含络在一旁不由担心：“长帝姬认为他真的能信得过？那药包里装的可是先帝病危时被倒掉的药引啊！是被帝姬一直偷偷存到现在的！”我在心中冷笑，做这种事情，我还能信谁？整个太医院都在卫临的掌控之下，众所周知，卫临又是母后的人。我只能通过在太医院培植自己的势力，利用孙逸成等的忠心来查清整件事情。
　　母女之情，竟也不过如此啊！曾经的我能帮母后扳倒温裕皇后和胡贤妃，现在却也能怀疑她、调查她，岂非十分讽刺？
　　可是我心里清楚，甄嬛，她亦我的生母。因为孝道，无论我怎样在背地里调查、怀疑她，我都不可以伤害她。
　　那我做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顶多让自己活得明白些、父皇死得明白些。可这明白是我想要的吗？当那个石破天惊的秘密被揭开一角，又有多少可怕的事情要发生？母后，你真的恨父皇到这种地步？你和六叔之间的私情是不是真的？那弟弟妹妹们是否是父皇的亲生骨肉？还有贞母妃，她那么爱父皇……我简直不敢往下想。
　　淅淅沥沥的声音开始响起，雨滴顺着屋檐击打在了屋外的藤蔓上，也击打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