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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遇温季舒(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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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菱吸烟是能手,吐出的烟圈千奇百怪。她告诉我,女人可以不懂爱,但不能不会抽烟。
她还说,抽烟好比爱情,欢愉片刻,香烟燃尽,烟雾一散,除了满身烟臭,什么狗屁也得不到。
我笑说,照你这么说,那爱情也就像排泄,排前痛苦难忍,排时惊天动地,完事后马桶一冲,光洁如新。
红菱手指夹烟媚笑,“你怎么这么恶心!”
我顾装深沉,“恶心的不是我,是社会,是爱情。”
初遇温季舒,是我第一次试台。
罗姐手底下两个女孩临时出了事,火急火燎跑到化妆间,气喘吁吁说,“快,手脚快点,跟我出去,怎么连衣服也没换!这个琪琪,太不上道!”
我手足无措站在一边,罗姐径直走向储物柜,翻箱倒柜乱找一通,未抬起头就把一件黑色蕾丝裙扔过来,我拾起短裙,听到她略带怒气喊,“傻站着干什么!站着就能赚钱?!赶紧把你这一身穷酸换掉!美美,你过去帮她。”
美美听话朝我走近,伸手就要扯衣服,我揪住外套问,“就在这里?”
罗姐笑了,妆容精致,却掩饰不了她的鄙夷,“都是女人还怕羞?就你这样还指望着能在客人面前开放?人家摸一下你是不是要赏他杯酒?我告诉你,既然决定来这里,就别真把自己当回事!你就是一盘菜,吃不吃还得客人说了算。”
我羞辱至极,并不多加反驳,她言之有理,既然决心已定,势必要承受抉择带来的种种后果。我拒绝美美帮忙,自己动手。罗姐在旁连连惊叹,“真人不露相,就你这副身子注定要赚大钱。”
赚大钱?眼前最重要无非是一年学费而已。换上罗姐的裙子,幸好还算保守,也不花哨,裙太短,稍稍走两步就有露出底裤的危险。换上罗姐递过来的高跟鞋,鞋跟太细,走起路免不了腿脚打颤,我佯装镇定,昂首挺胸,怕被罗姐识破免不了一顿奚落。我和美美跟在罗姐身后,穿过明亮的走廊,透过包厢门缝,歌声、嬉笑声酒杯碰撞声以及攀谈声倾泻而出,偶有两三个喝醉的男人脚步打颤迎面而来,与我们擦肩而过会有意无意在身上碰触借机揩油,一群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踩着高跟走来,纷纷与罗姐打招呼,罗姐随意拍了她们其中一个女孩的屁股,大伙嗔怒嬉笑散去,留下一股久而不散浓烈香水味。就这样一个放浪形骸的声色场所,明亮和幽暗,紧张却假装轻松,我注意到罗姐与那些轻挑女孩子们的神情,自始至终,笑容老练而死板,如同被复制的笑脸,随意黏贴在这里的边边角角,找不到生动的痕迹。
我以为这样九曲十八弯的走廊是否走不到头,罗姐却适时停住脚步,她回头扫了我们两眼,用手势示意我面带微笑后,推门而进。
进去那时,你要问我有没有退缩,哪怕是一瞬间的迟疑。我告诉你,一入夜场深似海,从此纯洁是路人,到了这里,只能安之若素,盼能随波而流。当下而言,再也没有比金钱更让人情非得已。
那夜我站在门口,抬头望去,上面三个镀金大字,馥香阁。
这是一座辉煌建筑,单单从外面往上看,整座建筑偏向欧式,在L市欧式风格加之繁华地带建筑实在奢华。曾多次路过于此,每每会思索,这里面到底做些什么?在我的猜测中,就凭“馥香阁”三个字,或许是附庸风雅的酒吧,或者文人志士聚集地,可能是某些大型展厅或者拍卖会场……这些仅仅是我无聊的臆想罢了。
谁也想不到,这竟然是风月场所!
“圣皇朝KTV”齐名,享誉L市人尽皆知的夜场。这里进出皆是L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昂贵的消费,一流服务,奢华坏境,先进高档娱乐设备,最为快活,不外乎佳人在旁,耳鬓厮磨,春风无限,好不得意。当然也有工薪阶级,为了可笑的虚荣心,装出阔绰的模样,随意开瓶酒都得花上个把月薪水,实属抓襟见肘。大多数只能蹭水喝,啤酒也能喝出XO的味道,再随意逮着美女背影自拍几张,发几条微博,好证明哥也曾经来过这种牛气哄哄的高档娱乐消费场所。
我万万猜不到,有一天,我会出入这里,不是为了消费,而是被人消费。使出浑身解数搔首弄姿,只为男人们钱包里的数张老人头。
那并不是我初次进入夜场,高中也曾在KTV当过服务生,只是那年清白的服务生,不久将会踏入沼泽漩涡;那年端着盘子唾弃KTV公主的女孩,如今也必然被人不耻。
只因我已失去洁净的资本,不如破罐子破摔,一破到底。
如烟如梦给我数个号码,我却选择这家,想来也是天意。我惶然走进,在偌大的玻璃镜前看到胆怯如鼠的自己,好似随时会被这宽阔的空间吸附而去。大厅倒是清静,一望无际的奢华,头顶上硕大明亮的水晶吊灯,墙上挂着欧式风格壁画,地板上的大理石在灯光照耀下发出锃亮的光泽,每个折角地方总能见到一人高的青花瓷,有假山有水,水帘飘出的白色雾气在空气中逐渐虚无。我与这里格格不入,朴素的衣着打扮,手足无措的傻样,像是误闯误入的跳梁小丑,来到本不该属于我的舞台。
服务台上横陈排列着四台电脑,一个略施粉黛的女孩在那里接电话,见我走上去,用眼神示意我,请等我一下。
我等她讲完电话,她问,“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
我说,“我找罗姐,之前跟她说好的。”
她瞟了我一眼,仅仅一眼,让我心生无奈。“你稍等,我帮你打个电话。”
电话过去说了两句,挂断时对我说,“罗姐马上过来,你可以坐在沙发上等。”
我一时紧张找不到沙发,她随手一指,眼神带着嘲弄。
沙发上坐着一对男女,嘀嘀咕咕窃窃私语,时而听到那个浓妆艳抹女人发出低低娇笑声,笑的我全身鸡皮疙瘩,笑的我没来由紧张,坐立不安。
很快便有一个女人下楼,打扮时尚考究,踩着大约十厘米的高跟,走路扭着腰身和屁股,随着夸张姿势全身都在抖动,上围由其壮观。一头酒红色卷发稍显夸张,画着烟熏,血红大嘴一笑,便露出两排白牙。
还未走近,便听到爽朗笑声,我赶紧从沙发站起。
“瞧我真是该死!忙的忘了跟你约好了!”说着上前握住我的手。
我尴尬扯开脸皮,笑的难看,“没关系。”
那女人把我一只手握在掌心,捏了捏,好似在掂量什么。我在考虑要不要先开口?或者开口该说些什么才好?
“您就是罗姐吧?闻名不如见面,真人比传言更漂亮。”我带着奉承,也有一半的实话,虽然她的脸上的沧桑连厚厚的粉底都遮盖不了,却无损她的美丽。
她笑的夸张,“哟小妹妹,嘴真甜,我喜欢!”说着放开我的手,后退两步,用眼神把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通通扫了一遍,还让我转身转个圈。
我一一照做,心里倒是不情愿。我讨厌这种感觉,我不是猪肉,不想被放在砧板上任人挑来拣去评头品足。
但我现在,或许比一块猪肉还要廉价,她们对我待价而沽,猪肉没有想法,我却有,有思想的侮辱总是更强烈些。
打量完毕,她继续拉着我的手说,“你的条件真不错,肤白个高,脸蛋也好看。以后肯定能混出一片天地哩!”
我笑笑,低头说谢谢。
“谢什么!我还得谢你!我还指望你给我争口气!以后乖乖听话,少不了你好处!”
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走走走!带你到处瞧瞧去!”说着拉我手徒步走去,我跟在她身边,睨了服务台一眼,她也在盯着我看。见我看她,赶紧低头做事。
走过大厅,上了楼梯,楼梯是弧形,这样一步步往上走倒有些偶像剧里落入豪宅的灰姑娘。上了楼梯往左拐,又是一片开阔视野的大厅,两侧沙发上坐着好些人,他们穿着随意,举手投足说不出的有教养,像是一同聚餐的同事们嬉笑攀聊。往前走是略窄的走廊,两排站着穿着统一空姐装的年轻女人,手推行李箱,高挑漂亮,双手摆在前面,脸上带着笑意。
“现在流行制服诱惑,客人们对护士空姐还有学生妹有特别的嗜好,这是满足市场需求特地为他们量身设定的。”罗姐说着看我一眼,“觉得她们很漂亮?”
我点点头,“嗯。”
“别羡慕别人,很快你也能这么漂亮,首先得先换下你这一身衣服,太土气了!”嫌弃的白了一眼,“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的美美的还怕没人看!”
我不应答,谁会羡慕她们?都是落入风尘的女人!
路上遇到一个女人,罗姐跟她打个招呼,她停下脚步。
看不出年纪,跟罗姐相比,姿色稍差,打扮艳俗,看得出是很精明的女人。
那女人把我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捏着嗓门发嗲的喊,“哟!哪来这么好的货色!啧啧,这条件,可塑之才嘛!”
我跟她打个招呼,“您好,以后请多多关照。”
她兴奋的把脸逼近我,我吓的后退一步,那女人随即笑开来,“不错,懂事!”
罗姐跟她恭维几句,“哪能跟你家红菱比啊,我这个小菜鸟,上不了大场面。”
“也别这么说,刚过来还不如她呢,我算是费了不少心思。”
“你没白费心,现在她替你赚的多了,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倒是!好了我还有事,待会找你聊,我先走了。”说着又盯着我瞧一眼,迈开步子扭着屁股走开了。
罗姐的脸色很不好,我多少能够察觉到,她们俩表面看着融洽,少不了暗地汹涌,说话也带刺。
这里的女人精明着呢,就算作对,也不会当面摆脸色,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暗地里就指不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刚刚那个是柳眉,底下带着红菱,仗着红菱的风光,看谁都低人一等,你以后小心她点,别让她抓你把柄。”
我点点头。
“不过嘛,倒是难得听她夸人。”她转为笑脸看我,“以后上点心,钱来的快着呢。”
顺着长廊走去,一群穿着黑色透明低胸长裙的女人迎面走来,有些还在整理衣服,那领口开的极低,稍微弯腰就能溢出满胸春色,甚是撩人。她们一个个从我身边走过,跟罗姐打了招呼,我回头看一眼,她们长裙的后背竟然是空的,一直开到腰下,臀线都看得清楚。
我一阵恶寒。以后的日子,是否与她们为伍,穿着暴露,浓妆艳抹,卖笑为生?
跟在罗姐背后往前走的我,看见一个男人倚在门口打电话,他盯着我瞧,我慌忙低下头,屏住呼吸从男人身边走过。
在罗姐的示意下,我和美美面带微笑推门而进。本在聊天的四个男人一同朝门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