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刻》薄荷棠

18、雨行（二）

　　“你忘记拿伞了。”乐青崖说得淡淡的，好像我只是去门口买个酱油。
　　他的脸仍然有着热度的颜色。我一把拉他坐下，搭手试温。此时，轩蓝已经不在我旁边坐着，对于乐青崖的突入，我也来不及和旧人解释。
　　“你还在发热。乐青崖，你知不知道你还在生病！你到底跑出来干嘛！”
　　他掩口咳嗽一声，没有答我的话。
　　“乐青崖。”我扳过他的脸面向我。
　　他的脸颊发烫，可能在跟着过来的路上又受了凉。“乐青崖，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你，还记不记得我？莫小鱼。”乐青崖干净的眼眸涂满了灰色的复杂。他的打岔让我理直气壮的情绪消失不见了。
　　旧人们闻声凑过来询问，我不知道如何作答。
　　记不记得？！对于一个没有记忆，人格空白的我来说，我所记得的只有神化后的两个月光景。可是，为什么这句话追我追的那么紧？
　　现在，我真的很害怕听到这句话。是的，我不喜欢别人和我说这句话。
　　修年曾经那么期待地看着我，对我说：“你认识我么？”
　　“你不记得我了么？”漓泊在月光中笔直地望着我时，是在等待我的答案。
　　“不记得妙桐了吧。”妙桐尴尬地望着我，希望我彼时能给一个默契的眼神。
　　轩蓝问我：“你也好么？”他在问记忆里的我，我却找不到这个人。
　　天空撒一把泪到人间，我抬头，品尝到一枚苦涩的叫做记忆的眼泪。
　　我随便含糊了两句，支走旧人的好奇。乐青崖仍那么坐着，保持着他的初衷握着一把没有沾水的雨伞浑身淋湿。
　　我坐下，不看乐青崖侧脸贴向车窗：“如果你认为你记忆里的那个莫小鱼才是你认识的人，那么你眼前的这个人她什么也不是。她不记得你，她不是曾经的莫小鱼，她没有办法回应你寻找的记忆。”
　　乐青崖看着说完后一副被刺伤了般疼痛的我。余光中，他的眼神发烫。
　　他用嘴唇吐露了几个唇语，然后自己躲在刘海芸芸的后面，静静的喘息。
　　雨水一片一片融在车窗上，玻璃的心被揉成了碎片。
　　言灵可以看穿他的呢喃，而我是言灵者，而他说——不要忘记我。

　　出站后，雨停了，太阳起床了。我坚持要带乐青崖去医院，遭遇他十分顽固地抵抗。无奈，旧人帮忙去药店买了点退烧的药，他服过后我们才继续了行程。
　　邻城喜欢种银杏树，左右的街道上黄色的树叶时不时向我招手。清风拂面，一种母性的味道吹来。匆匆，只是路过的太匆匆。我喜欢人界的秋天。如果说春天是少女碧绿的裙角，夏天是沙滩上赤裸的双足，冬天是赏雪甜笑时纤美的睫毛，那秋天则是挽发露出的耳朵。轻盈小巧，少女温婉。
　　轩蓝拾了一片银杏树叶，叫住我：“小鱼。”我驻足，朝着阳光里的他看去。
　　“怎么了？”
　　轩蓝走近我，轻轻拨动手指，卷起我耳边的发拢在后面。我吓了一跳，想要退后，却被轩蓝的左手锁住了一个顷刻。他的小指触碰到了我的耳朵，我敏感的眨了眨眼。笑声从阳光的方向传来，我低着头听，声音像一枚石子投进湖里，一时漾起波痕无数。
　　“别动。”轩蓝再靠近我些，在一束阳光的风景中，他将拾起的树叶玲珑别进我的耳发中：“真漂亮。莫小鱼，你真漂亮。”